第一次给云鹏的相亲搅局成功之后,按照同一种模式,我已经帮他成功搅局三次。云鹏很有成就感。每天晚上给我发来短消息,都有庆祝一把的意思。但我却快乐不起来。
我做的事情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损人利己?损人不利己?助人为乐还是助纣为虐?我想不明白。
志愿者的工作结束以后,杨墨倒是经常和我联系,但我每次都提不起精神来赴约,于是我们的交往仅限于短消息和偶尔的QQ聊天。
杨墨喜欢叫我姐姐,但我没有兴趣和弟弟交往。我心如古井,已激不起任何涟漪。
廖云鹏依旧做他的大少爷,不过,他并不自在,他的父母依旧在磨炼他,期待他今后可以成为廖氏集团的接班人,因此他有时候,需要做提线木偶。
每次上网和我聊天,他都是一把一把的苦水,像置身于旧社会的长工,我讽刺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反击我,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个月之后,廖云鹏再次请求我帮忙,说这次相亲的对象是他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当时我正接到妈妈的电话,就没有立即回复。
“怎么了?”他急切地发过来,后面是一连串的问号。
我用一只手敲了俩字:“电话。”
“谁的电话这么缠绵啊?又交新的男朋友了吧?”他语意不善。
我发过去一个痛苦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发现我仍然没有回音,又发过来一大串问号。
我只好一只手给他回了几个感叹号。老妈总是属于啰唆的一族,她要交代的事总是没完没了,我的胳膊都酸了,也只好继续听命。
“这回搅局使用什么招数?”我妈终于挂了电话,我问他。
“这回的女孩子啊,是老爸看好了的,难度系数比较高。我们只能用最毒的一招,下一剂猛料,让这件事了结得干脆利索,而且不留后遗症。”
“最毒的一招?不留后遗症?也就是说,你不希望成为过错方?让对方主动成全你,离开你?”
“对。我爸和他的朋友都在计划我们的蜜月旅行了,说是准备到日本去开拓新市场,随时监督我们在日本度蜜月。所以,如果不快刀斩乱麻的话,后患无穷啊!”
“那不错啊,有爸爸在身边多幸福啊,何况还有美人相伴,你很幸福的!干嘛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一点儿都不幸福!真的,你无论如何要帮我搅局成功,最好还不得罪我爸的朋友那边。最近他们的联系非常紧密,生意上的往来也很多,我身上担子不轻啊!”
“那我们何不玉成此事呢?你们有共同的利益驱使,也算是志同道合。”我损他。
“千万别啊,你想想,把两个人用钱拴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也不道德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我还要按照这种模式结婚?将来说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想成为他们生意合作的筹码!”他发过来一个大汗淋漓的表情。
“方式不重要,关键是你们合得来就行,你总得给人家机会去证实啊!这一次,我不想搅局了,这一年,我觉得自己都变成缺德鬼了。”我劝他。
“求求你了,我的好妹妹,要不我叫你姐姐行吧?再帮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他接着发了一个鞠躬的图片。
“你到底为什么不能接受她们呢?我看了那几个女孩都长得很不错啊,配得上你这个大帅哥!”
“帮完这次,我就给你揭秘,好不好?”他依旧恳求我。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干坏事。”我答应下来。
他立即发来开心的笑脸。
然后,他给我设计行动方案,要我一定“按章办事”,而且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我看了他的“行动计划”,感觉暗暗发笑,不由得回敬他:“你这样做也太损了。”
“不损,不损,为了彻底摆脱金钱的控制,取得属于自己的幸福和自由,你的这点牺牲完全值得!”他信誓旦旦。
等我见到那个女孩,我立刻后悔参与这项“行动”了,而且,我们绝对把事情闹大发了。
对面坐的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女孩,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承认,这个女孩非常不错,有外形,有气质,而且,给人的感觉像一朵出水芙蓉,青春,美丽,而脱俗。
她穿着一件浅水蓝的短裙,乌黑发亮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在双肩上,弯弯的细眉,大大的眼睛,如月如水,眨动起来如同雨意缥缈。总之整个人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
那时,她正和云鹏坐在桌边喝茶,看见我走进来,惊异中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但是她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
“你走错房间了?”她对我笑,虽然有些陌生。
“你是谁啊?”我故作不屑一顾,其实我内心完全写满了惊讶,人间有如此清纯美丽的女子,廖云鹏该后悔和我的约定了吧?
“我叫段采青,是来……”她看着我的脸,忽然转变了话题,“我们的这个地方都有一颗黑痣!”
我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右翼,我和她的那个地方,真的有一颗类似的小黑痣。
“那个不能说明什么,据说是抗生素沉淀。”我不想和她套近乎,只想早点结束“战斗”。我内心惊讶于自己的无情,是的,我今天有点损。
我抬眼看了看云鹏,想征求他的意见,他居然那么沉得住气,瞪着我,右眼挤了一下,那是在暗示我——一切照常进行!
“我找他!”我指了指云鹏,同时拍拍自己的肚子。
我的腹部,塞了一块围巾,此刻略微显现出鼓凸。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云鹏佯作吃惊地站了起来。
“嗬!我怎么不能来?你背着我偷偷在这儿约会,还不许我来查岗?告诉你廖云鹏,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想不认账是吧?门都没有!”我开始按照预定的计划撒泼。
段采青猛地站了起来,一扫刚才的文静,冲着廖云鹏吼起来:“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不是没有女朋友的吗?”
“我,我一直没有摆脱掉她,她,她好像怀孕了……”廖云鹏居然一阵结巴。
这时,一个女服务员忽然走了进来,看了我们一眼,放下几杯果汁就走出去了。
我们没有点果汁啊,我不禁狐疑起来。但是此刻剧情尚在高潮,我们都没有心思追问那几杯果汁的来源。
“我说你怎么期期艾艾的,原来是心里有鬼!现在就这么花心,将来更不得了!我爸爸居然把你说得那么好,我才勉强答应来和你见面,没想到堂堂廖家大少居然是这路货色!你们聊吧,再见!”她站起来,一脸鄙夷不屑的表情,顿了一下椅子,裹着一阵香风走掉了。
我吸了吸鼻子:“好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香公主?”
“什么啊,终于打发她走了,我们胜利了!”他站起来,伸出手来要和我击掌相庆。
“等等,你不恨我吧?这么美丽的女子,气质优雅迷人,你错过了不感到可惜吗?我怀疑我今天犯了个大错误。”我瞪着他,心里忐忑不安,还有点对那个女孩的内疚。
“嗨,我就是想快点摆脱她们,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做父母生意场上的筹码!嘿嘿,我们演技不错啊!嗯,是要庆祝一把,说,想吃什么?我请你。”他居然扯过我的手和他对击,不顾我的手心里写满了犹疑。
“我不想吃东西,我只想回家睡一觉,我累了。”我身子有点软软的,扯下塞在衣服里的围巾,我的肚子顿时瘪了下来。
“不要啊,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今晚,我要向你揭秘……”
云鹏抓住我的手不放,眼神也忽然变得热烈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忽然被推开了。廖云鹏的母亲,翠姨,忽然出现在门口。
一看见翠姨的那张脸,我顿时魂飞魄散。我觉得,我们这一回确实闹大发了。
翠姨是个贵妇人,一张脸一向收拾得非常精致。虽然穿着一身职业装,但她给人的感觉绝对是凌厉而又带着风雷电的。此刻她的脸气得发青,一对大耳环似乎被她的气流吹得晃荡不已。
“我说怎么回事呢,见一个散一个,我猜里面一定有猫腻。”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翠姨,你来了?”我看见怒火还在她脸上燃烧,但毕竟是多年的老邻居,又是我的上司,虽然不常见面,最起码的礼貌我还是要应付一下的。
“嗯。”她鼻子里应了一声,眼睛斜睨着我的肚子。
我立刻会意,顿时红了脸。
“这么说,你怀孕了?这是多久的事?”她紧盯着我的脸不放。
我的心里直发紧,在我的印象里,我就没看见她笑过。此刻我依然有些紧张,但我故作镇定地说:“翠姨,这一切你可以问云鹏的,这是一个误会。”
“问云鹏?还用问吗?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她把脸转向云鹏。
我刚要说话,云鹏忽然用眼神制止了我。
“妈妈,我爱雪晴,我要娶她!”云鹏忽然咬着嘴唇说道。
这一下,不止是翠姨,连我都惊呆了。
他爱我?我怎么不知道?他要娶我?
翠姨显然比我更加惊愕,她忽然有些结巴地问:“你,爱她?这一年来你们一直在来往?”
“是的,妈妈,事实上,我们从做邻居起一直在来往,只不过现在,我爱上了她!”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肩负廖氏家族的重任?你要支撑起这片天,所以你的婚姻是需要筹码的!”她厉声瞪着儿子。
“我宁可放弃这片天,也不要拿一辈子的幸福做筹码!我不是你们的工具,我是一个自由人,我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他一字一顿地说。
“这事有些突然,我需要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我先走了。”
翠姨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我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回头我找你妈妈谈谈,你们还住在老地方吗?”她问。
“是。”我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听得见。他们家搬走之后,我们还住在老地方。不然还能去哪里?我们是住在别墅里的穷人,我妈一直这样讲。
翠姨走掉了,依然裹挟着一阵香风。这个世界上,别的女人都香喷喷的,只有我和我的单身母亲,一直素面朝天。
“雪晴,我没吓着你吧?”云鹏有些温柔地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忽然惊了一下,慢慢推开他,把刚才的道具围巾折叠了再打开,打开了再折叠。
“围巾还给你,我们走吧,你今天实在吓了我一跳。我帮你搅局,你怎么把我扯进去了?”
“不是把你陷进局里,是我确实爱上了你!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喜欢你的纯洁自然不加修饰!”
“我虽然没人要,可你也不至于这么安慰我吧?你这是在害我,我从来没有想到要和你谈婚论嫁,你是很多女孩削尖脑袋也要争取的白马王子,我只是一个灰姑娘!”
“你真是读童话读多了,你不是灰姑娘,你是一块璞玉,打扮起来不比她们任何人差。不过,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天然去雕饰。”
“我晕,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哥们,怎么能谈婚论嫁呢?”我的脑子还是转不过来。
“你改变一下观念重新认识我,我爱你,在你失恋的那天晚上就爱上了你!只是我在寻找机会,所以才费尽心机要把那些女孩赶走,你明白了吗?我要说给你的秘密,就是我爱上了你!”
事情不但闹大了,还一发不可收拾。宝玉说,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对我而言,天上掉了个帅哥哥!
“走,我们去吃饭!”帅哥哥发出邀约。
我有点晕晕乎乎地和他一起走出去,迎面碰到那个女服务员,我忽然记起刚才的果汁还没有喝。不仅疑惑地问云鹏:
“她是间谍?”
“嗯,我也这么想!不过,我应该感谢她,不然,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父母汇报呢!这下好了,我那个盼孙心切的父亲,一定会记着给我们办喜事的!”
“办喜事?我根本没有想结婚这件事,再说,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给你?”我瞪着他,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春风。
然而,我压根儿都没有想到,我们的这场闹剧竟然还只是一个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