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跋是一种古已有之的文体,追其源,可以上溯到《书序》、《诗序》,乃至杜预的《春秋序》、皇甫谧的《三都赋序》等等,现在一般的说法,写在书前者曰序,写在书后者曰跋。因为按字义,序与叙通,序言相当于前言,而足后为跋,故“书文字后者曰跋”。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王力教授在《古代汉语》中说:“古代序文是在全书的后面,综述作书的宗旨,如《史记》的《太史公自序》,《汉书》的序传,许慎《说文解字》的叙等,皆在书末。汉代以后,书序才置于书首。”但是不论是序或者前言,是跋或者后记,都是散文的支系,写这种文章的目的都是为了介绍或叙述著作的立意和宗旨。序跋既有作者自己写的,也有作者的师友写的,当然,序的涵义不止于此,始于唐代的“赠序”,如韩愈的《送孟东野序》,《送李愿归盘谷序》等,则是临别赠言,叙友情、发议论,不一定涉及到对方的著作。
序跋是散文的支系,是一种非常自由的文体,自序自跋既可以吐露写作前后的心态历程,可以抒怀、反思、释愤,也可以像司马迁用的“太史公曰”的笔法,在客观叙述之后,明确地点题,说明作意。蒲松龄写《聊斋》谈狐说鬼是暗喻,而后面加上的一段:“异史氏曰”则才是点睛之笔,也就是作者的言外所指。
替别人的著作写序跋,主要是叙述和介绍作者的为人行事,使读者“读其书而知其人”,既可以抒发友情,闲叙家常,又可以针砭世态,春秋贤者。
序跋可以褒,也可以贬,序跋中对原著间有微词,也是很常见之事。文艺作品和它的作者永远离不开时代,离不开社会,而从“五四”到一九四九,中国正处在一个革命和战争的年代,也正是中国新文艺创基立业的关键时刻,新者方生,旧者未死,作为中华民族之脊梁的先进知识分子,背着沉重的旧传统包袱,忧时愤世,苦闷,彷徨,摸索,想找出一条解放自己、改造社会的道路,三十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在他们走过来的这条崎岖的道路上,却洒遍了泪水和血汗。创业艰难,年轻的探索者难免要走弯路。现在,要了解和研究这一段时期的历史、社会、文学,可以读到许多作家的专集,也可以读到许多传记和史料,但是我还是觉得除此之外,读一点那一时期的作家们为自己或他人的作品而写的序跋,能够更清晰地了解到新时期文学工作者的心态和心声。
在中国,话剧是文苑中的一朵新花(从胡适的《终身大事》算起,还只有六十六年),它不像诗歌、小说那样有悠久的传统,所以它的生成和发展,又另有一种很不相同的境遇。尽管事过境迁,这些都已经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但是回过头来看看当时剧作家们怎样看、怎样想、怎样运用话剧这种外来的艺术形式来抒发他们的思想感情,对后来者也还是有益处的。所以我很高兴写了这篇短文,作为这本现代戏剧序跋集的代序。
一九八七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