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屃甩着手走到她旁边,冷眼看着她:“你不喜欢吃鱼?”
背着月光的负屃,因为刚刚吃过生鱼,显得越发红艳的嘴唇,正轻轻抿起。
胡全儿看得心里一跳,只觉后背汗毛刷刷刷全体立正,她连忙摇头:“不,不是!”
负屃皱了皱眉,因为脸上满是细鳞,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其余表情:“你不是饿了么?”
胡全儿紧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仿佛透过那薄薄的红唇,看到了那白生生混着鲜血的鱼肉,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的解释道:“我,我不吃生食。”
负屃身子明显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懊恼的神色,很快便被他掩去,他轻咳一声,背过手:“我,我平日里都是吃生食,忘了,你们都是吃熟食。”说完,他低头看向胡全儿,就见她瞪着一双杏眼,愣愣的看着自己,对上那双被月光拂照下水汪汪的大眼,他心下不由一恼:“要吃东西,你自己回去找去,我这里没有!”
胡全儿被他喝得一惊,连忙起身,就见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看着负屃难得的别扭样,胡全儿只觉刚才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恶心画面,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站起身,扯着他的袖子:“负屃,你从没吃过熟食么?”
负屃象征性的往回挣了挣袖子,闻言,动作一滞,轻描淡写的说道:“又没人给我做,再说我是一蛇,吃什么熟食,你见这山上哪个动物自己没事做饭吃了?”
胡全儿一听这话,刚想出口反驳,人家知乎还是熊呢,哪次不是自己烤东西吃。可是话刚涌到嗓子眼,就突然意识到,知乎似乎每次都是和她一起吃东西时,才会弄熟食,平日里都是和她们师徒吃在一处。
这样想着,她再看向负屃时,不由多了几分同情,他孤身一人在这紫华山上,不像知乎平日里有师傅和胡烟儿照顾,而她虽然愿意同他一起玩闹,却也怕师傅训斥,总是悄悄的相处。
看着负屃,越想,不由越发觉得他实在可怜,不由说道:“负屃,以后我都给你带吃的吧。”
负屃终于转过身,冰冷的眼睛,在她脸上瞄来瞄去,半天才冷哼道:“九月仙人最烦你同我交往,你能给我带吃的?”
胡全儿被噎了一下,弯身抱起琴,有些气他说话太直白,让她接不下去话,又有些同情他被这么明明晃晃的孤立,不由肯定的说道:“明晚还在这见面,我一定给你带吃的。”说完,转身就向林子里跑去。
负屃站在原地,看着她动作活灵的几下窜入林子,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愣愣的盯着早已没了她身影的草木,半晌,他缓缓皱起眉,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胡全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的被胡烟儿叫着起床。
胡烟儿一边帮着她洗漱,一边抱怨:“人家知乎一大早上便来找你了,你可倒好,干叫不起床。”
胡全儿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任由胡烟儿把自己按在凳子上,努力把她那半长不短的头发扎成一个小小的丸子发髻。
收拾利索,她走出屋子,就见知乎正坐在饭桌旁,一脸憨笑的盯着自己看。
她不由扯了扯嘴角,也对着他笑了笑,潦草的吃了个馒头喝了碗稀粥,便跟着知乎去山洞修炼。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她忍不住问道:“知乎,你以前吃过生食么?”
知乎微微一愣,举着大胖手挠了挠脑袋:“从我记事起,我就是现在这样,能化为人形,好像一直都是学着你们烤东西吃,除了果子没吃过生食,怎么了?”
胡全儿摇了摇头,心底里对负屃的同情便如那奔涌的瀑布,滔滔不绝。
她猛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知乎圆滚滚,暖烘烘的大手。
知乎被她拉得一愣,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盯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胡全儿的眼睛,只喃喃的询问:“全,全儿,怎么了?”
胡全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窘迫:“知乎,一会修炼完,你多给我烤些蜜汁虾呗。”
知乎一副受宠若惊的结巴道:“全,全儿,我,我一会就,就给你烤。”
胡全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下盘算着晚上和负屃显摆时,他感激涕零的样子,不由越发愉悦,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晚上没有休息好,胡全儿修炼了一会,总感觉有些不在状态,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知乎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吧?”
胡全儿看了眼身旁舒服的大床,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同的趴到床上。
她闭着眼睛休息,就听着一会响起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一会又是哗啦哗啦的水声,她睁开看去,就见知乎也停下了修炼,正拿着筒子走出屋子。
知道他是去捕虾,不由重新闭上眼睛,只一会功夫便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师傅正同着一身大红喜服的胡烟儿搂在一处,泪眼婆娑,她凑过去,就见师傅一个劲的叮嘱着胡烟儿一些她听不懂的嘱咐。
没过多久,就听着天上传来一阵熟悉的仙乐,飞廉驾着那朵七彩祥云,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堆仙使,仙子,从天而来。
师傅同胡烟儿哭得更厉害了,胡全儿看着飞廉大步走过来,对着师傅行了个礼,便扯着胡烟儿上了那云朵,师傅在一旁哭得声嘶力竭。
胡全儿看着看着,总觉得眼前一幕根本不像是胡烟儿成亲,反倒也些像负屃和她说过的恶霸抢亲。
她心下一急,便想伸手去拉胡烟儿,不想却被飞廉伸手一把紧紧握住,她用力想挣开飞廉的手,就见他一脸悲伤哀绝的看着自己,喃喃的说着:“我答应过你,此生不再与你相认。但是,你便真的忘了我了么?”
她看着飞廉雾气缭绕的双眼,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剧痛,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不,我没忘记你!”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不由越发焦急,手上忍不住用力。
猛然睁开眼睛,她愣愣的看着正一脸担心坐在床边的知乎,又转头看了看周围,这才想起,她刚刚睡了一觉,不由松了口气。
“全儿,你没事吧?”
胡全儿动了动手,这才发现知乎竟然正拉着她。
知乎如同触电般,慌忙松开手,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我刚才进屋,就听见你说话,还以为你醒了,不想你却是在做梦,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看你一头的汗!”
胡全儿伸手在头上摸了一把,手上满是汗湿,不由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想到刚才的梦境,心里突然又开始有些酸楚,她茫然的伸手捂住胸口,眨了眨眼睛,定是因为胡烟儿成亲后便要离开紫华山,让她觉得心里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