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200年八月十三日,深夜。
我值第一个晚班,马杰拉也被抽调出来,这小子被分配在第二机甲营,我们虽然同属一个旅编制,但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联络,搞得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挂了,没想到时隔十几天,我们竟然还有碰头的机会
我们一边小心识别着雷区内不足十米宽的“安全通道”,一边利用个人频道百般无聊的胡扯。
男生之间的话题,除了游戏,就是女人。马杰拉很激动的和我聊起纱西莉中尉,并拍着胸口向我吹牛,三个月内要把她追到手。最好先是像电影里一样,在战斗危急时刻英雄救美,然后顺势表白,直接解决问题。
我说你得了吧,你三个月内被踹掉我倒是相信,别的不说,我敢打赌纱西莉中尉的机甲驾驶技术绝对是一流出色,甚至已经是ACE也没准,你这两下子三脚猫就一边玩泥巴去吧。
突然,我听到周围小虫子的鸣叫中,混入了一些奇怪的“咕噜咕噜”声,似乎是泥土在自己翻滚。
这个殖民星应该没有基因变异的超大号鼹鼠才对。
我警惕的调整拾音器,准备靠近防护墙边仔细捕捉这个声音,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视野骤然一暗,防护墙上的全部二十六盏探照灯,一瞬间全部熄灭,防护墙也在同时失去了通路电流。
该死,他们挖断了深埋电线!
失去了电力打得防护墙,就是一块笨重的钢板而已,只听一阵发动机猛烈的轰鸣声,无数大质量金属物体狠狠撞击在防护墙外层,咯吱咯吱的向上攀爬,一排深绿色的电子眼,就像狼群的瞳孔一样,冷漠地在防护墙边缘闪烁。
这是……….圣星军的工程机甲!
该死的,白卫军的幕后老板终于登场了吗?
陆战用机甲都配有燃气喷射装置,只是受发动机功率的限制,只能做十米左右程度的跨越障碍飞行,而且无法持久,翻越高达十三米的防护墙,还得依靠机甲自身的攀爬能力,但是被攻进来就是迟早的问题了。
“敌袭!”
我接近全力发出警报,并举起卡宾枪“砰砰砰”的射击,试图牵制一下圣星军地动作,但是圣星军的机甲如同蜘蛛般成片地爬上来,我一枝卡宾枪的射击简直是杯水车薪,一部分冲上来的机甲带有大型机械爪,并且背负了一个十六联装发射箱,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后,骤然激射出稠密的小口径火箭,如同一阵火焰风暴,沿着雷区边缘狂扫,被引爆的地雷爆炸声,和火箭弹轰鸣声音交织,形成一首恐怖的交响乐。
是90mm轻型扫雷火箭!
致命的死亡火墙直接向我们碾压过来,灼热的碎片飞溅着撞击在机甲外壳上,我和马杰拉吓得狂叫一声,扭头就开始狂逃,好几次差点一脚踩上自家工兵埋设的地雷。火焰中,一排圣星军制式的[雷诺]型步兵机甲翻过防护墙,伴随着火箭弹幕推进。
关键时刻,卡尔文中校带着一个机甲营增援过来,顺便把我们两个溃兵给接下来。
“情况怎么样?”
显示屏上跳出通讯窗口,中校的语气并不紧张,神态依然很平稳,这让我的心脏稍稍有些放稳下来。
“不太妙,第一防线被攻陷,防护墙和雷场全完了,只有自动炮还能阻挡一段时间,但是已经无险可守。”我迅速回答道。
中校的剑眉稍稍皱了起来,他随即下达命令。
“机甲营和坦克营掩护,其余部队,跟我撤退到第二防线!”
我们慌忙调整队形,开始向第二道防护墙退去,我手忙脚乱的把档位一口气顶到五档,拉动机甲以最高时速狂奔,机械腿每一次落地,都能从地面上挖起一大块泥土。
“唰唰唰”
第二轮扫雷火箭的嘶鸣再次响起,小口径火箭弹雨点般在我们周围爆炸,更多的则是落在防护墙外区雷场上,将大片反坦克地雷和防机甲跳雷成片挖出来引爆,我们面前的道路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烈焰地狱。
“这样下去不行,有工程机甲在,第二道防线也撑不了多久,”卡尔文中校断然道,“机甲部队反击,先歼灭掉一部分工程机甲,减轻防线压力。”
向优势敌人反击,又是一道超级疯狂的命令,但是还没等我们惨叫出来,卡尔文中校又一次一马当先,熟练的旋转机甲反扑回去。
我们只好死命的拉转机甲,摆出迎击架势,向圣星军反扑,一直处于兴奋的追击者状态的圣星军根本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敢还击,工程机甲的位置过于考前,而后继的步兵机甲又被这些高大的特种机甲挡住道路,一时队形一片大乱。
目标当然是那些笨重,又对工事具备强大破坏力的工程机甲。
我努力将光学瞄准镜横拉过来,锁定一台工程机甲,微微颤抖着扣下扳机,因为距离很近,卡宾枪射出的第一发炮弹,准确击中了机甲的大型机械臂,第二发打飞,第三发穿透了胸口燃料室,但是大型特种机甲还在踉跄着晃动,电子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竖起肩部12.7mm自卫机枪疯狂的对准我扫射。
小口径子弹如同蝗虫一样打在装甲板上,发出激烈的叮咣声,虽然没能够步兵机甲的重装甲,但是却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咒骂了一句,举起左机械臂护住头部,焦躁的举起卡宾枪“砰砰砰”的乱射,混乱中,我也不知道击中了多少发,只见工程机甲全身都不断迸射出着弹的火花,当我几乎打光一个二十发弹匣时,笨重的机甲才像只大猩猩一样轰然倒地。
“铿锵,铿锵”
拾音器里突然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我一回头,看到一台工程机甲穷凶极恶的冲过来,手中闪烁着电磁火花的机械爪,疯狂的抓向我的座机腹部,要是被这玩意儿刮到一下,搞不好整个舱室都要被挖出来。
我慌忙转过卡宾枪,对准它的腹部抵近就是一枪,57mm穿甲弹威力强大,后坐力同样也相当高,我慌乱中只用了单机械臂持枪,一开火就被震歪了角度,一枪打在它的机械臂上,将整个手腕打飞了出去。
工程机甲狂暴的甩开液压油狂喷的断腕,用另一只机械爪再次猛劈过来,我再次扣动扳机,却发现一个二十发弹匣已经打空了,我慌忙横过卡宾枪,用枪管架住压过来的机械爪,但是在强力电磁束的破坏下,特种钢制枪管迅速扭曲融化。
电磁火花闪烁,机械爪压迫软化的枪管一步步向驾驶舱逼来。我的脑袋里也开始噼噼啪啪的暴跳着电火,紧张和狂怒充满了我的大脑,然后被血液挤压到了全身,化为一股无法遏制的可怕冲动。
我要撕碎了这杂种!
没有任何理由,我突然像是憎恨杀父仇人一样,疯狂憎恨着眼前的机械怪物,恨不得立刻给它开膛,把它的驾驶舱挖出来,然后捏得稀巴烂!
“吼!”
我怒吼一声驱动机甲,用扭曲变形的卡宾枪声顶住电磁机械爪,一蹬地面,驱动机甲猛地向对手撞击上去,[维克斯MKI]沉重的铸造机体,一瞬间全部压在卡宾枪上,工程机甲的单机械手根本支撑不住,被我一下迎面撞翻。
“咯吱”
已经被磁化到极限的卡宾枪终于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从中间彻底断裂开,工程机甲的机械爪狠狠洞穿了我座机的驾驶舱和动力舱的连接处,我的驾驶舱被从下方撞击变形了一大块,我只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差点没昏死过去。
原来是一快裂开的金属舱壁板,在冲击的作用下,像是一把大刀片一样砍进了我的腹腔。
“去你大爷的!”
受重伤的刺激下,我的眼睛红得发热,红得几乎要滴血,一种穷凶极恶的疯狂充满了我的脑门,我高高举起半截断裂的枪管,狠狠一下从工程机甲的电子眼中插进去,一直贯穿后头颅,把机甲的脑袋紧紧钉在地面上。
我咬紧牙关,将剧痛吞下去。“咯吱咯吱”的拉动机甲拖着半截机械爪站起来,不顾液压油狂喷,从背后挂架上,狠命的拖出装甲突击刀,瞄准还在挣扎的工程机甲,一刀刀疯狂的乱砍,发出一连串巨大而恐慌公布的爆裂声,火星和金属碎片到处乱溅。
工程机甲的的驱赶首先被我砍得像肉泥一样稀烂,然后我毫不停歇的把机甲的四肢和头颅一样样砍下来,直到把整台工程机甲彻底剁烂。
我的脑袋里充满着金属破裂的“咔嚓”声,犹如开了一个小型金属锻造厂,腹部则像是开了一个自来水厂,鲜血狂流,剧痛和噪音几乎绞碎我的脑袋,我疯狂挥动装甲突击刀,疯狂的转动机甲,试图寻找下一个目标砍杀,来缓解这种狂躁。
“高洋,高洋,喂,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都要撤………哦,老天,这是什么鬼东西,是你干的吗?”马杰拉惊骇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
此时我一口气松懈下去,终于我无法再坚持控制机甲,连人带机颓然瘫倒,马杰拉吓了一大跳,赶紧架住我的一条机械臂,不要命的连拖带拽,把我往第二道防线抬去。
气疯了的[雷诺]终于顶上来一部分,用制式的35mm突击步枪对准我们疯狂展开压制射击。
比起偏爱一击致命的中口径半自动炮的沙雷斯军,圣星军更偏爱高射速小口径武器,在近距离上,突击步枪每分钟五百发的射火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我们被迫在密集的扫射中的节节后退。
[维克斯]的发动机比较差,拖带一台同等吨位的机甲非常勉强,我们两个人很快被甩在了大队后面,我咬着牙的伸出另一条机械臂,想把马杰拉推走,可是只听“锵”的一声,我的座机被另一股力量顶起来。
“切,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白痴离开我该怎么办,”大熊低沉的吼叫在无线电里响起,一台[十字军]扯着我的机械臂,把我拽到了它巨大的身躯后,像堡垒一样挡在我面前,“我掩护,快点撒开蹄子滚!”
大熊一边开火,一边发射了他手中的77mm轻机枪,旧世纪坦克炮级别口径的硬化穿甲弹如同狂风暴雨般泼洒向追上了的圣星军机甲,圣星军地小口径流弹疯狂的射击,在步兵机甲厚重的前装甲上,凿出暴雪般的火星。
但是[十字军]依然挡在我的面前,它的机枪依然在咆哮,它的脚步依然沉稳的在移动,它的姿态依然牢固无比,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它,摧毁它。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种强悍的威力震撼。
我也想得到这种力量。
马杰拉死命的拖着我节节后退,此时暂编部队的装备和人员素质都实在太差,根本无法和正规军正面对抗,一个机甲营转眼就损失过半,装备质量不高的坦克营伤亡也同样惨重,我们只能步步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我们是暂编第三十二旅,打开防护门!”卡尔文中校接通哨戒塔守备队,大声呼叫道。
“了解,我们马上开门。”
守备队士兵立刻回应到,并且准备启动开门开关。
“不行,谁都不准开门!”
一个粗暴蛮横地声音突然插进来,强行喝止守备兵的动作。
“圣星军已经突破第一道防线,要是在开门时让他们乘机攻进来怎么办?你承担的起责任吗?绝对不能开门。”
“可……可是长官,我观测圣星军离大门还有一公里以上,放进一支小部队的时间足够了……..”
“你说足够就足够了吗?有什么凭据?战术条例上有权威标准吗?完全就是胡说,”那个声音打着官腔傲慢的呵斥道,“一支小小的预备役部队而已,对防线安全无足轻重,牺牲掉好了,好了,全员,准备撤下哨戒塔,隐蔽。”
就算是脾气好如卡尔文中校也气得咬牙切齿,在无线电里破口大骂道,“**的混蛋,这里还有上千个弟兄在,他们的血还是热的,心脏还在跳,就要死在你一句命令上了!”但是那边哨戒塔上的长官装聋作哑,完全当没有听见。
圣星军步步逼近,我们只能绝望的背靠防护墙,眼看就要被全歼在友军的阵地前了。
“嗨,伙计,抱歉,我们都要完了。”马杰拉苦笑道。
“呵呵,是啊,不过要吃掉我们,不崩断几颗牙可不行啊!”虽然情绪绝望到几乎崩溃,但是我还硬充好汉,让机甲勉强架起装甲突击刀,这个简单动作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比举哑铃还要困难。
没想到,有我第一个行动,暂编三十二旅残部立刻重新燃起斗志,把所有的武器都举起来,准备做困兽之斗。
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来:“够了,克鲁佐将军,我命令你打开大门,让这些英勇的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