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混战,暂编三十二旅残部终于从新格林市冲了出来。
为了躲避中央军侦察机,我们找了一个废弃的小镇躲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分,确认中央军暂时没有其他动向后,才重新恢复了移动。
原本从班布尔殖民星出发,满编制的一个六千人半机械化旅,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残兵败将,其中老手机甲兵十个,菜鸟机甲兵四十三个,外加二十七台[维克斯]步兵机甲,两台[蚊子]炮击机甲,和五辆坦克,重武器基本上就剩下一个连的规模了。
“唉,都和你说不要乱立死亡FLAG了,现在我看你怎么用一个连送公主殿下回家。”纱西莉清点完仅剩了一点部队,气呼呼地对卡尔文道。
从一台机甲上下来的小公主听到了这句话,温柔的眼睛里,充满了内疚和歉意:“抱歉,中校,让你们白白付出牺牲了。”虽然准确来说,他是被卡尔文他们强行劫下来的,但是在这种时候,这个西斯塔家族最后的血脉,依然表现出让人舒服的礼仪。
我们忠心热血的旅长大人当然是赶紧在第一时间回答:“不,殿下,请不要过多自责,为您流血,是我们的骄傲。”然后狠狠瞪了纱西莉一眼,后者则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其他人感觉扭头斜眼,做没看见状。
根据残部的状况,卡尔文把剩下的人手分为炮击分队,机甲分队和坦克分队三部分,幸存下来的三十二旅机甲营老兵全部作为骨干,被编入了机甲分队,我和马杰拉,还有其他一大堆菜鸟被踢进了炮击分队。
这个分队由十一台机甲组成,主要战力是两台安装有大型身管炮的[蚊子]炮击型机甲,这玩意儿是在[维克斯]的金属骨架基础上,削弱装甲,改进电子设备的变形机甲,由于在上层结构上增加了自动装弹机,榴弹炮,等一大堆设备,机体稳性很差,三十公里以上时速时,几乎无法有效控制,而且发动机依然沿用老型号,机动速度也大幅度下降,属于很不成功的变形机,仅仅试生产了二十台就因为部队反应恶劣,宣告停产。
不过那一门二十四点五倍口径107mm加农榴弹炮,却有足以让任何机体和工事都无法忽视的破坏力,应该说,对于现有的残军来说,是非常宝贵的长距离支援火力。
其他九台机甲,则是老掉牙的[维克斯MKI],另外再配给我们五百名扛着导弹和火箭筒的“反装甲步兵”,弥补不足的掩护火力,但是怎么说呢——感觉还是渣得要命,主要作战任务,还是辅助机甲分队的行动。
我直到很多年后,依然清晰记得自己去报道时的传奇经历。
当时,我和马杰拉吃完午饭,就急匆匆往炮击分队驻地赶,因为跑得很急,我们也没看清楚房间里是什么情况,就一前一后冲进去。
突然,从耳边响起一声严厉的警告。
“站住!不许动!”
我们两个吓了一大跳,立刻僵硬的钉在原地,只见在两名开外,一位满脸严肃的眼镜兄,正笔直盯着我们看。
“左脚,退回去。”
我们立刻后退一步。
“右脚,也退回去。”
我们立刻又退了第二步。
“向后转,出去!”
眼睛兄丢下一句话,然后带着很重的怨气操起一边的拖把,开始一把接一把,很仔细的把我们刚刚在纳米材料板上踩出的脚印拖掉,拖得连一丝灰尘也没有剩下,再把拖把小心的放回去,防止脏水滴落在地板上。
在我们两个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眼睛兄继续补充道:“脱鞋,进来。”
喂,话说,我们下午就要撤离了吧,哥们你打扫个毛卫生,难道是像常住?
实在搞不清楚这算是什么奇葩的状况,我们两个晕头晕脑的脱下鞋子,只穿着袜子走进去,结果刚走进一步,一条张怒目圆睁,满脸血红狰狞的大脸,就突然从天花板上挂下来,正好横在我俩面前,我吓了一跳,马杰拉更是鬼叫一声,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大脸只停顿了一会儿,就突然拉了上去,我这才发现,原来在房间横梁上,挂着一个满身横肉的精壮青年,腿上绑着几根很粗的军用缆绳,其中两根已经解开,这家伙正借助腰肌力量,一口气翻上去,憋着一口气拼命解其中一根缆绳。
一个正在坐在厨房边,一张小型行军桌上吃饭的机甲兵笑道:“抱歉,见笑了,这家伙就喜欢搞这种老是能弄死人的极限健身运动,怎么说都没用,唉,说你呐,丧尸。”
这家伙的相貌并不出众,有一些微胖,但是他桌子上的吃食绝对惊人,有一盘猪腿肉,一盘尖椒肉丝,一盘胡萝卜炒包心菜,一盘炒鸡蛋,都用大号铁盘子装了满满一盘,外加一大脸盆塞满蔬菜和肉丸的杂烩汤,他怀里抱还着一大行军锅,至少一斤米饭。
这量至少够三四个人吃了。
上面的大汉一时没用解开绳索,顺势蜘蛛一样倒挂下来,深吸一口气,抽空道:“煲仔**懂个屁,只有挑战人体极限,才能锻炼出最好的体格。”说着,又是低吼一声,一个挺腰翻回上去。
“好吧,好吧,只要你别弄死自己,我就没意见。”
煲仔摆摆手道,然后友好的对我们一笑道。
“让几位兄弟见笑了,给五分钟,容我先吃完午饭,再拉你们去见队长老大。”
这是你的午饭?妈的,难道不是一天的粮食吗?
这家伙立刻开始埋头大吃,把蔬菜连同菜汁,一堆一堆的扒拉进米饭里,一团一团的划进嘴里大嚼,手里的筷子在肉盘子里横扫,一加就是一堆肉条肉片,嚼得满嘴流肥油,合着米饭蔬菜豪爽的一口咽下,大半饭菜顷刻间一扫而空。
煲仔最后把菜羹一气倒进饭里,捧起满是菜汤的大锅,把菜汤饭稀里哗啦的全部倒进嘴里,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用袖子大大咧咧一抹嘴,前后真的还不到五分钟。
“唉,算了,待会儿要行军,吃得七分饱就行了。”
“…………..”
然后,在煲仔的带领下,我们心惊胆战的在内室见到了炮击分队队长,谢天谢地,这位上尉长官看上去很正常,是个很标准的中级军官样子,没什么特殊怪癖。
“欢迎加入,两位,由于时间紧张,我是来不及按照惯例,给你们开欢迎会了,请谅解。”上尉首先向我们严谨的道了个歉,从这点可以看出,他是个受过严格军事礼仪教育的军官。
“我的名字是巴恩斯;费勒,不过你们可以称呼………..”
“直接叫老炮好了,那么麻烦干什么。”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一旁的床铺上传来,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里还整齐摆放着三张双层上下床,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犷男人,随便一个举止就透出一股近乎残暴的凶悍,就连冲着我悠闲地打了个招呼也让人汗毛倒竖,显然不是什么善类出身。
“哟,少年,你也分到这里来了,真是缘分啊。”
这个声音很耳熟,可是我打死也想不起来,可是直接承认又太傻缺了,正尴尬间,上尉很不满地看着他道:“罗杰中士,请不要乱给长官起绰号。”
语气很不爽,但是也很无奈。
“切,这是表达对老大你的敬意好吗?你就愉快接受吧。”男人愉快的大笑,把穿着长军靴的脚踢得老高,一点也不把长官的不满当回事。
可是,等等。
“罗杰!你就是那时候快得像狗一样的家伙!”我惊叫道。
结果,从几张床铺上传来一通臭骂。
“小屁孩,你找死啊。”
“你全家才快得像狗一样。”
“老子抽死你信不信!”
“………..”
罗杰却哈哈大笑,似乎觉得这很有趣,挥挥手示意几个家伙住嘴:“好了,玩笑开到这里,先开始正经点介绍吧,上铺的是打架一急眼就会咬人的疯狗,绿眼睛的是野猪,还有那个贼眼滴溜溜乱转的是柴鸡,这位老大就是我们的长官,我们刚刚一致决定,叫他老炮,谁叫他的炮术最好呢?哈哈哈。”罗杰说着,又调侃了上尉一通。
不过,我注意到他似乎说漏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躺在上铺的小子,握着一个塑料壳老式随身听,耳朵里插着耳机,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一个表情,一副冷血杀手的样子。
“那哥们,请问怎么称呼”
“……….”
“我是高洋,这是马杰拉,都是班布尔星人,或许我们家可能有点近。”
“…………”
对方一句话没有,弄得我挺尴尬。
野猪在一边打了个哈欠道:“省省吧,少年,这小子到这儿开始,都一天半没说话了,鬼才知道他叫什么,为了方便称呼,我们就决定叫他石头了。”
“……….卧槽,你们这么随便给人起名字没问题吗?”我忍不住吐槽道。
这时,紧急集合的铃声在门外响起,我们匆忙跑向各自的座机,驱动机甲从临时机库里跑出来。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残阳缓缓从地平线上滑落,机甲上的金属层,被映照出黄铜一样沉重的色彩。
机甲,坦克,运输车,还有上前灵长类动物的军靴,沉闷的踩踏着地面,带着轰隆轰隆的响动,犹如一条缓慢流动的泥石流,沿着残破的街道,向林斯克殖民星最北方港口城市——罗莱文移动。
卡尔文激情飞扬的声音,在引导坦克上响起:
“伙计们,反正路上无聊,大家先来一曲吧,我先起个头。雨在飞翔,雨在飘扬,飞过北方,飞过封冻的土地,飞过烈日下的焦土,落入士兵的枪刺尖………….”
我想起来了,那似乎是沙雷斯武装王****时代最古老的军歌
“巴格拉基里的血,罗德夫峡谷的英魂,新萨利姆城下的敌人在哀嚎。”
“永不忘记,永不失落,孩子们,沙雷斯军人一个可以敌七个!”
“…………”
乱糟糟的军歌声响起来,会唱的,不会唱的,忘词的,跑调的,走音的,缓不过气的,各种声音零零散散的响起来,犹如无数头捕不到猎物的豺狗在嚎叫,在部队上空混成一团,几只乌鸦盘旋在我们头顶呱呱乱叫。
“神圣的战争,伟大的力量,沙雷斯的勇士们,永远与世长存………”
一个夜莺般细腻的声音从无数杂音中渗透出来,悠扬婉转,声音犹如咏唱圣诗一样空灵,那些蹩脚的歌唱家都不由被这个声音感染了。
毫无疑问,那是曼宁公主的咏唱。
我们就这样在混乱和不安中,开始踏上前途未卜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