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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曾仲鸣以身代殉

听完谷正鼎汇报河内之行的结果,蒋介石并无任何表示,一切已在他意料之中。他一面抚弄着谷带回的那三本护照,一面心中想着对策。就凭汪精卫退回护照,他就可以宣布汪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而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这样做,还有不妥善之处,据各方情报表明,汪精卫近日来一直蛰伏不动,与日本人也没有进一步的勾结,所谓叛迹未显,杀之未免会被人指责他蒋某人手段太狠,言行不一。另外像这样简单地解决问题,未免太便宜汪精卫这个他已恨之入骨的对手了,于心实有不甘。

这次,他要让汪精卫输得没有扳本的机会。

又一批杀手被调进了河内。

余鉴声,杭州警校毕业,与王鲁翘同窗,两人后来又娶了一对姊妹花,成了连襟。彼此间配合默契,是干他们这行的最佳搭挡。

张逢义,山东人,黄埔生,最大的特点是胆大,随机应变,遇事不慌,是陈恭澍在北平站任上的部属,十分得力。

郑邦国,安徽人,行伍出身,身材高大,粗声粗气粗线条,他善于用枪,连发点射,在靶上能打出花来。

陈布云,江苏徐州人,长得敦敦实实,沉默寡语,杀人越货,却毫不含糊。

以上诸人,陈恭澍个个都满意,称赞戴老板有眼光,唯有一位,却是让他感到不快的。

此人名叫唐英杰,这是化名,他的真名叫张效良。陈恭澍对此人知根知底,原来唐是他在天津的老部下。

唐英杰干黑道勾当的本领陈恭澍无法挑剔,他少年逢名师,深山学艺,得到真传,尤其擅长于小巧腾挪的功夫,轻功术在军统中无人能比,虽说不上踏雪无痕,却也窜房越脊,如履平地。有人亲眼见他从4层楼上手持一把雨伞坠下,似半空中风筝忽悠悠潇洒飘逸,落地后毫发无损。初出江湖后,首先在上海大世界献艺,技惊四座,被偶然路过的戴笠一眼看中。

唐英杰也就自恃这身功夫,不将陈恭澍看在眼里,此人还是个好色之徒,采花大盗,弄得一身杨梅大疮。陈恭澍布置的任务也要看他心情是好是坏,否则是不会卖命的。

偏偏陈恭澍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能容他猖狂,双方的关系也就可想而知了。戴笠了解这一情况后,为了息事宁人,一纸调令将唐英杰调走了事。

现在,他却又将唐英杰遣来了河内,根据唐的特长,此人肩上的任务还特别重要,汪宅内部的情况就靠他这位“鼓上蚤”去摸清了,陈恭澍暗自摇头。

除了一帮武夫外,还有几位文客也来到了河内。

曹师昂,湖南人氏。他不是军统的人,曾在法国留学,学的是航空专业,现任参谋本部第一厅第一处航空科长,精通法语自不必说,还娶了一位漂亮的法国小姐作太太。这样的人派遣到河内协助工作是太合适不过了,是戴笠费尽心机才物色到的。

曹师昂交给陈恭澍一个沉甸甸的纸包,指着它说:

“老兄一定知道这里是法国属地,他们为了提防安南人反抗,对于持有或使用武器者,不管是谁,一律处以重罚。幸亏有我太太作掩护,带着这包东西,一路上提心吊胆,今天总算可以交差了。”

他打开纸包,是两枝美国造的左轮,司维斯牌,它射程近杀伤力大,是杀手们喜欢用的武器,另外还有一盒子弹。

陈恭澍接过来掂了掂,重庆方面千辛万苦费尽周折,将武器送来,说明离行动的日子不远了。

曹师昂此行的任务自然不止于将这两枝枪交给陈恭澍,临行前,戴笠为他设宴钱行,席间,给他的口头指示是这样的:

“先与方炳西同志取得联系,再由方代约陈恭澍见面。”

陈恭澍知道这层曲折后,心中自然不快,既然他是行动组的负责人,为什么一些事要隔着他,还要身旁置一个监督者。凭他老牌特工的眼光,甚至看出,就连眼前的曹师昂,也负有另外的秘密使命。

圈中有圈,计中有计,陈恭澍只能解释为这是戴老板的一贯作风。

重庆派来的人陆续均已到齐,陈恭澍统计了一下,连他自己在内,一共18位杀人魔头,后来有人戏称十八罗汉,或称十八金刚。在军统历次行动中,杀人绑票本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从未调动过如此力量。这也说明了这一次行动的性质和重要性。陈恭澍暗暗揣摩着,心里还是颇为放心的,有这么多罗汉、金刚助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有特殊保护的流亡客,不应该算是难事。

有了汪精卫的住址,陈恭澍立即开着车子,他要亲自踩探一下作案环境,作为制订行动计划的依据。

这是一辆二手货的福特轿车,是方炳西在陈恭澍到达河内之前特地购置的。车子外观极普通,半新不旧,一点都不惹眼,但机件良好,最大的优点是起动灵活,一发动就能窜出。

汪精卫现在的住址是在高朗街27号,这是一片高级住宅区,门前有一片草坪,街道宽阔,路边植有一排棕榈,间或有几株高耸的大王椰迎风摇曳,浓荫蔽日,房子也全给遮住了。左邻右舍俱是法国人,差不多每家门前都有车库,备有自用汽车。

27号是一幢西式楼房,楼房三层,一面单边,一面连幢,正面临街,后面是小院落,围有矮墙,有后门,又有角门。陈恭澍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发现后门的道路十分复杂,巷道纵横,曲径通幽,十分利于作案后的撤退。

唯一的麻烦处,就是汪宅外面有位安南警察巡逻,汪精卫并没有请求保护,大概是殖民当局防患于未然,临时安置的。如何处置他们,倒是件颇费周折的事。

好运气撞到了陈恭澍的怀里,这个问题的解决容易让人感到某种巧合的成份。徐先生介绍的那个魏春风一语喜煞了烦恼人,他告诉陈恭澍,他的女朋友的亲叔伯哥哥就在警察局当差,而且,正负责那一段的巡逻。

这个不知来历的魏春风,现在已越来越受到陈恭澍的信任,他虽不是行动组的成员,却成了行动组在河内的方向盘,地理图,引导者。陈恭澍、王鲁翘几乎整天和他泡在一起,就连作为指挥中心的住处也不对其保密了。互相熟稔到不拘形迹的地步。这个年轻人发挥出了不可预料的作用。

一切布置停当,行动组人人摩拳擦掌,跃跃一试,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嗜杀成性;在河内憋了四五十天,尚未闻到血腥味,未免感到乏味了。

一道电波将他们的血液又刺激得沸腾起来。

1939年3月19日凌晨二时,方炳西半夜敲响了陈恭澍的房门,递来一张已经译好的电文:

“着即对汪逆汪精卫予以严厉制裁。”

重庆方面已经以叛逆罪宣判了汪精卫的死刑。

这是一件意料中迟早会来临的事,陈恭澍虽然兴奋,却并未感到意外,甚至觉得这一行动的本身,也不是如何艰难,一切早就盘算计划好了,所以他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给行动组各人下达了任务。

“遵照上级指示,决定采取硬性行动,对叛国者汪精卫予以严厉制裁。”

“在尚无更适当的行动场地之前,暂以汪某的行动为攻击目标。

“出动后,由本人督导指挥,各同志与本人脱去直接联系时,指定由王鲁翘同志指挥、余鉴声同志协助。”

“进入汪某寓所后,由唐英杰同志引导王鲁翘,余鉴声二同志指向目标,遂即加入行动行列。”

“张逢义、郑邦国、陈布云三人,分别担任警戒、掩护,其他各人位置,听任王鲁翘指定。”

“事后自由撤退,仍在原出发地点集合。万一不幸而被当地警察逮捕,切不可暴露身份。其他有关细节,责由王鲁翘,余鉴声再与各同志作具体规定。”

“行动的时间,自即刻起,进入战备状态,静候通知。”

真不愧是职业杀手,这一行动计划井井有条,疏而不漏。

陈恭澍又特意通知了徐先生。

徐先生说话很含糊,似乎劝告陈恭澍:

“如果以为国除害的法律观点来说,这当然是无可奈何的一种制裁方法,偌是牵涉到政治纠纷上去,这不是一个最明智的解决方法。”

陈恭澍没有时间与他争执,只是敷衍了两句。这位徐先生又转而嘱咐他事情干得利落些,不要拖泥带水,免得今后给他带来麻烦。

“这个自然。”陈恭澍一拱手,退了出去。

回到驻地后,陈恭澍又一次将王鲁翘、张逢义、余鉴声召集在一起,这是行动组的核心。

陈恭澍要求,在3月20日之前,再作最后一次侦察,仍指定唐英杰出动,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另外,还得让魏春风从当地警探方面进行复勘,俾可俩相印证。

如侦察结果与以前情况无变动,则定于3月22日夜间11时出动。

进入汪寓后之一切行动,由王鲁翘负责,以他为主,进行制裁任务。

“现在,最最要紧处就是情报必须百分之百的准确。”陈恭澍一再强调,他要张逢义陪着立刻去找唐英杰。

唐英杰又出去了,谁也不知他到了哪里。直到中午过后,才跑了回来。责备他不该私自溜出去,他却满脸痛苦地说肚子疼,刚才是出去买药的。附近没有药房,因此误了时间。

“分明是瞎话。”陈恭澍现在正仰仗于他,也没有揭穿,只是请他晚上再出动一次,特别注意汪精卫的卧室所在是否有所变化。

这一次,唐英杰十分乖巧地答应下来。

想想还不放心,陈恭澍又唤过张逢义,让他晚上陪着唐英杰,免得这个家伙偷工减料,应付交差,误了大事。

3月20日,也就是唐英杰出动侦察的第二天。

一大早,唐英杰回头,迎面撞见陈恭澍,就没好气地报告说:

“我去过了,是在张逢义监督之下进行的,我在楼顶上停留了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楼里开着灯的还是三楼朝北的那间,不会错。‘他’就住在那里。”唐英杰十分肯定。

没去理会唐英杰话中的刺,陈恭澍眼睛转问张逢义,他要核实一下。

“没错,这个家伙赛狸猫,汪宅的人毫无察觉。”张逢义肯定了唐英杰的报告,还捎带奉承了他一句。

陈恭澍放心了,这么重要的事,谅唐英杰也不敢因偷懒而撒谎。

刚要打发唐英杰回屋睡觉,魏春风一头热汗闯了进来,整个计划被迫突然提前了!

“汪家正在打点行装,有全家出走迹象。”魏春风第一句话就惊呆了屋中人。

尚未反应过来,电话铃又急促响起,听筒里传来徐先生的声音。

“汪精卫偕同全家准备午前起程到打叻,是否在那里住几天,或转道西贡,就此放洋,尚不明白。”徐的消息又比魏春风更详细一步。

两桩消息如此吻合,令人不得不作出如下判断:汪某全家就要离开河内了。由于时间紧迫,其中一些疑点已来不及查清,马上采取步骤才是正理,陈恭澍当机立断:

“请王鲁翘、余鉴声分头传达,立刻召集张逢义、唐英杰、郑邦国、陈布云,各自携带武器备件,集合待命,准备出发。

“责由魏春风回去联系当地眼线,在不露痕迹的前题下,守候在27号附近,发现情况,火速电话传讯。”

“通知方炳西,守住徐先生,请他设法利用河内警政关系,了解汪精卫的动态。”

然后,他拉着王鲁翘检查那部福特车,加足了油料,试了引擎。然后用满是油污的手拍拍王鲁翘的肩膀。

“这下全看你的了。”

10时刚过,魏春风从外面打电话回来。

“有两辆黑色大轿车,已经从汪寓大门开出,正向红河大桥方向开去。”稍停一会,又听见他在报告:

“汪夫妇都在车上。

显然,他是一面打电话,一面在监视对方动态。

“追!”陈恭澍大吼一声,这个字也是其他特务们心中的共同反应。

福特车已到了极限程度,过了红河大桥,遥遥望去,有两部黑色大轿车,正停在路边一块空地,车头对正路面,以便随时能启动加速。

陈恭澍稳定一下情绪,为了保险起见,他一踩油门,擦着那两辆轿车超越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依稀看到了汪精卫夫妇和曾仲鸣的身影。

还未来得及打转车头,靠车门而坐的郑邦国已大声喊叫:

“赶快掉头,他们跑了。”

待福特车调转方向,那两辆黑色轿车已把他们拉开200米距离。

陈恭澍这一急非同小可,他一面提高车速,一面让大家做好射击准备。他未想到,这样干除了打草惊蛇,又能有几分把握。

对方的车速明显快于福特车,距离越拉越远,陈恭澍纵是心急如焚,也只能眼巴巴望着它把自己甩脱了。

这一趟徒劳往返的追逐,行动组铩羽而归,个个心头窝着火。陈恭澍事后检讨,虽未丧失理智,但判断与行动,都开始带有感情的色彩了。

具体表现之一,就是陈恭澍下令立即行动,决定破釜沉舟,就在今夜,对汪宅进行突击性强攻。

一切布置妥当,当夜,陈恭澍亲自驾车,转了几个圈,便到了高朗街,刚在左侧的一个巷口停下,王鲁翘几个人还不曾下车,两个安南警察却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从黑暗中出现。

这一惊几乎使众人怔在了当场。这两位安南警察打着手势嘀嘀咕咕比划着,他们谁也听不懂,情势顿形紧张。

陈恭澍正在暗自担心,右手向装有手枪的口袋滑动,就在这时,魏春风却如及时雨般从天而降,他一把拉过陈恭澍,问他身上是否带钱。

陈恭澍不暇思索地将口袋中钞票一古脑全部交给了魏春风。

只听一阵交头接耳,两位警察轻而易举地被打发走了。

就连陈恭澍也感到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一伙人深夜开车来此,形迹已露嫌疑,魏春风恰好到处的出现,未免太及时,太凑巧了。

他当时却顾不得推敲这许多,陈恭澍一挥手,几个人已消失在黑暗里。

由于事先唐英杰多次踩点,汪宅四周情况了如指掌,在他带领下,一伙人绕到27号院落的后门。

唐英杰用力一推,门已从里面锁上。这难不倒他,稍退后几步,然后借助助跑的力量,腾身而起,双手在墙头一拍,人已如一团棉絮落到墙内,真个是体轻如燕,声息全无转到门边,一模门闩,原来是一把头号大锁把门,双手一扭竟分毫不动。连忙又窜出头来,示意众人翻墙而入。

身大力猛的陈布云弯下身来,余鉴声、王鲁翘、郑邦国以此为梯,翻身而入。

穿过后院,跨上台阶,一伙人已摸索至楼房前,眼前一道门拦住进楼的路。想到刺杀目标已近在咫尺,几位杀手止不住血液加快,神经高度兴奋起来。

郑邦国一马当先,用手一推门,纹丝不动,扭动门球,里面已经反锁,也不暇思索,抽出随身利斧,连劈数下,心头火起,奋力一踹,果然应声而开。

紧随身后的王鲁翘已浑身罩上一层杀气,一个箭步,越到前面,未等唐英杰带路,手持武器,飞身上了二楼。

唐英杰、余鉴声也不怠慢,如影附形般地跟着上了楼梯,郑邦国则以攻为守,留在底层,既掩护楼上行动者的安全,也为了保护通道。

几位杀手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配合之默契,简直是天衣无缝。

刚才那一脚踹门声,早惊动汪宅上下,郑邦国突然发现有人正从另一房间开门探望,他抬手两枪,将来人吓回后,扯开嗓子大喊:

“谁再出来,老子的枪不认人。”

枪声划破了夜间的寂静,坐在车上的陈恭澍心也随之紧张起来,他将车子转了一个方向,对着27号方向了望,却又没有动静了。再环顾四周,稍许,又传来三声枪响,他再次慢车缓行,准备行动组的撤退。

陈恭澍听到的第二次三声枪响,是王鲁翘发出的。原来他冲上二楼,却不见一个人影,屋门都紧紧关上,他正待转身上三楼,却与一个人迎面相撞,双方吃惊都不小。王鲁翘见不是目标,连忙摇动手枪:

“不准喊,快回去。”说完再不理会,转身又跨级跃登三楼。

上到三楼,王鲁翘直奔右首,冲向带阳台的那间北房,他毫不迟疑,根据唐英杰的报告,已确定这就是汪精卫的起居所在。

门紧锁着,推门推不动,扭动门球也扭不开,显然屋中有人。他退后两步,身体像出膛炮弹猛然撞去,却感到肩膀一阵疼痛,看来此门坚固异常。

唐英杰也飞身冲了上来,他递过斧子就退了下去,换上余鉴声,负责二楼警戒。王鲁翘以力劈华山之势,硬将这坚固的房门劈开一尺见方的窟窿,探出手扭动门闩,想不到那里面已经锁死。

缩回手,目光穿过窟窿向内张望,屋中人已经吓呆,台灯依然亮着,在灯光照射下,只见床下趴着一个男人,上半身隐蔽在床上,完全看不见,腰背双腿则完全暴露在外面。想必是闻声知紧,一时不知所措的一种下意识的躲避。依据所见的体形为断,以及先入为主的意识作用,这不是汪精卫还是谁?

王鲁翘不再迟疑,一连三枪,眼见粒粒子弹都射入床下人的腰背,唯一遗憾处,就是无法进入房间验明正身。

王鲁翘自觉大功告成,一个唿哨,行动组成员纷纷作鸟兽散。

度日如年的陈恭澍正焦急地驾车转悠,他又感到了手指发僵,按理说,像他这样久经阵仗的老牌特工应该沉得住气。毕竟事关重大,反而患得患失起来,生怕有一丝闪失。第二次枪响过后瞬间,他看了看表,此刻已经过了午夜,准确地说是零时九分。行动组应该干完活了,却为何一个个不见踪影。

正疑虑着,却见巷口一个穿便衣的人朝他挥手,定睛一看,却是个陌生客。他在示意他离开?或是转到另一边去?为什么夜静更深,枪声大作之际突然出现?这些,陈恭澍都来不及考虑,只想脱开此人视线,于是加快车速折向了另一巷口。

巧合的是,从汪寓中撤退出来的王鲁翘正好从巷中钻出,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意态悠闲如过路者。只听嘎地一声,抬眼看,福特车已停在他的面前。

招呼王鲁翘上了车,陈恭澍又围着27号绕了一圈,却一个人再未见着,就在这个时候,两辆警车呼啸而来,陈恭澍见势不妙,只得驾车先逃。

王鲁翘的兴奋劲却还未过去,不待陈恭澍发问,他早已眉飞色舞了。

“活干完了,眼看着汪精卫腰部中了三枪,两条腿只动弹了几下就伸直了。美中不足,未看到他的面孔。”

陈恭澍如释重负,轻松地吐了一口气,这是他受命执行本案以来最愉快的时刻,他的手指又恢复了灵活,利落地点燃一根香烟。

回到据点不过十分钟左右,唐英杰、陈布云二人先后回来了,再等下去,不见人影。张逢义根本没有进汪宅,余鉴声、郑邦国是和王鲁翘一齐出来的,他们不会在汪宅遇到狙击,难道半道上被警察逮去。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那架电话机上,盼望着魏春风能打个电话。可是,电话机也仿佛睡着了,直至凌晨5时左右,才响了起来。

陈恭澍急忙抓起话筒,未及开口,对方已劈头一顿责备:

“你们搞错了!那个人好好的一点事情也没有,受伤的是曾仲鸣……”

犹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沉船,陈恭澍只觉心头一阵冰凉,握电话的手痉挛得几乎不能控制,这种凉意似乎随着血液的循环而遍布四肢百骸,他已无心再听对方口罗嗦责备了。

陈恭澍带着一脑门子火去找唐英杰,他要对方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每次的侦察报告都说汪精卫住的是曾仲鸣被打死的那间,为什么与实际情况有误?是不是侦察不够准确?”

唐英杰振振有词,他一口咬定汪精卫就住在他认定的那一间。

“人是活的,会走又会动,如果临时调换了房间,我能拦住他们不让换吗?”

陈恭澍被顶得哑口无言。

联想到魏春风的突然出现,联想到陈恭澍在巷口遇见的那位向他打手势的便衣,联想到戴笠费尽心机将曹师昂从另一个部门调至重庆,难道仅为了传递两支手枪吗?联想到那神秘莫测、不知背景的徐先生,联想到作为军统局头目的戴笠数次秘密潜到河内,却对行动组的负责人严加保密。这一切的一切,未免太蹊跷,太令人费解了。

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整个的行动。

陈恭澍被火速召回了重庆,他本来想再干一场,将功补过。但戴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甚至善后事宜也无须他交待和处理。

这一路上的心情可想而知。戴笠临行前的交代,言犹在耳:“事关国家命运,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陈恭澍眼前一片黑暗。军统局“家法”无情,他按着“规矩”计算,12年监禁?无期?直至极刑?都有可能乎。

一夜飞行,第二天早晨到了重庆珊瑚坝机场,却不见有人来接。看似这是有意冷淡,但熟悉军统习惯的陈恭澍却大为宽慰,这是个好兆头。

径直去军统局本部交差,接待他的是毛人凤。这位未来军统局的主宰,此刻还只是个小“书记”,但已经取得了戴笠的信任,暗中掌握了实权。他对陈恭澍什么也没说,既不谈河内事,也不提今后安排,一挥手,让陈恭澍回家听候差遣。

陈恭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戴先生是否在渝。他想无论如何总要见他一面的。可是毛人凤脸上毫无表情地表示无可奉告。

经过打听,陈恭澍已能确定戴笠没有离开重庆,可始终都不约他见面,这是为什么?

陈恭澍的不安很快便消失了,第二天上午,局本部派人送来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纸任命书。

“戴先生核定,派陈恭澍同志为本局代理第三处处长,盼即日到局办公。”

陈恭澍释然了。看来戴笠避而不见,是有着自己的用意,自己的想法。

终于,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戴笠约见了陈恭澍。起初,陈认为这回他必定会对河内的工作提出责问,甚至宣布对他的处分。可是戴笠依然故我,却扯上了另一话题。他告诉陈恭澍,在上海孤岛,军统局与李士群、吴世宝为首的76号汉奸特务正展开一场血淋淋的特工战,损失惨重。希望他力挽狂澜,杀出一番天地。

至此,压在心头上的石头才算完全落地。陈恭澍知道,他再不会为河内刺汪的失败而受到任何惩罚了。在他眼前,犹如满天的阴云顿时散开。此刻,沪上战斗正酣,正急需他这样一位老牌特工一展身手。

世事如棋,蒋汪对奕,前者处处棋高一着。河内刺汪行动,犹如过河卒子再拱一步,直逼中宫,已将战火烧到老将帐前。汪精卫只得以险取胜,不计利害地一头扎进日本人怀中,以国家利益和个人声誉作抵押,冒险一搏。岂不知,这正是蒋介石所希望的。从此,汪精卫将永远失去在中国政坛上东山再起的可能,失去在国民党内与蒋介石抗衡的力量和资本,成为国人皆欲杀之而后快的汉奸卖国贼。

高朗街枪声的血污,恰似斗牛士手中的红布,逗引得汪精卫疯性大发,他先是发表《举一个例》,不惜透露国家高级机密,为自己卖国行为作辩护,继而加快步骤,不顾一切地乞求日本人接纳他这条走狗。

日本方面也焦急起来,河内刺汪案发生后,影佐等人四处游说,他们责备当局,如果依然坐视不管,那么他们前一阶段的努力势必中途告废。于是日本政府急忙召开内阁会议,决定派影佐祯昭、犬养健等人前往河内进行营救汪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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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单身

    单身

    故事发生于1962年的美国加州洛杉矶。中年英语教授乔治和爱人吉姆相恋十六年,然而,死亡和爱情,都没有办法预料,也没有办法改变,突然间的一场车祸夺走了吉姆的生命。幸福的日子一旦有过,就难以忍受不再有,这世界俨然变成了一座可怕的纪念馆,每处都是心碎的遗址,沉浸在悲伤之中的乔治难以自拔,而这一天也或许将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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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拉特英雄史诗

    卫拉特英雄史诗

    《卫拉特英雄史诗》系历史传奇类小说。“卫拉特”其名,取自中国古代北方的一个游牧部落,历来也有“瓦剌”“厄鲁特”等别称。本书故事背景放在清朝康乾时期,以卫拉特的视角,再现了卫拉特部落与清朝的冲突过程中诸多人物的跌宕起伏的故事。宏观上重现了卫拉特与清的历史纠葛,微观上围绕着两个人的线索展开故事,分别是阿穆尔萨纳充满争议的传奇一生,以及戴哲成及其家族在清与卫拉特之间的恩怨挣扎。
  • 重生之我要当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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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回到14年前,拥有系统的徐可再次站在久别的足球场上,正式开启球王市场。暗恋的初恋,熟悉的老同学,未来无限可能……可是,突然的变故,系统背后的神秘力量现身,开启球王争霸。徐可为了让一切恢复正常,只能成为那个唯一的球王!
  • 天使的麦田

    天使的麦田

    生活总在给世界上的人开着各式各样的玩笑,总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相随却因为一些难以接受的事实去争分夺秒的活着。这样当他躺卧在病榻上也许就能看见一袭白衣的天使,看到天空如此之蓝,云彩如此之白,而他曾经深爱的女孩展臂在碧绿的麦田里是如此之美。她是他今生最爱的人,她也是他今生不得不失去的人。她是他不能忘却的天使!
  • 梦云山晴

    梦云山晴

    ......新书开张,新手上路,请多关照,架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