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和爷爷每天以捡垃圾为生，沭城的南边有很多的冶炼厂，傍晚的时候会排出很多的沙石夹杂着废铁金属，我们把其中有用的废铁渣捡出来，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可以捡到一些废铁块，积攒到一定的量再卖出去。
每次捡完后，我和小北还有爷爷的手都是乌黑乌黑的，我总是把我脏兮兮的小手抹在小北的鼻子上，小北不闪躲也不回击，他总是笑得没有忧伤的样子，谁都看不出他是一个病秧子，每个月一到月底，爷爷总是带着我去给他抓药，各种各样的草药被纸包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状，却还是散发着浓重刺鼻的味道。
我每次煎好药端给小北喝，他就像喝毒药一样。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辛味，他捂着鼻子喝一口停一口，有时候实在喝不下去了，就央求我别告诉爷爷，让我瞒着爷爷帮他倒掉，我每次眼睛眨都不眨地说，不行。
尽管这样，小北的病并没有好起来，他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胸口很闷，呼吸很困难，咳嗽得也很厉害。小北说：“他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这样了，这种病一直伴随着他到现在，好像没有治愈的希望，就好像远去的母亲也没有回来的希望。”
我安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的，你的母亲也一定会回来。”
每个人都有童年，完整而没有颠沛流离的童年，而我和小北的童年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是无比荒凉而贫瘠的。
我们童年时期唯一富有的就是一本诗集，在一个学堂外面的路上捡到的，我们等了很久，没有人回来要回它，我们把它带回了家。
诗集的封面有些破败，夜空下似闪非闪的星星折射着诗的纯真，那年小北十二岁，他认识的字比我多，他翻开诗集坐在台阶上给我念《十二岁的广场》：
我喜欢穿旧衣裳
在默默展开的早晨里
穿过广场
一蓬蓬郊野的荒草
从空隙中
无声地爆发起来
我不能停留
那些瘦小的黑蟋蟀
已经开始歌唱
我只有十二岁
我垂下目光
早起的几个大人
不会注意
一个穿旧衣服孩子的思想，
何况，鸟也开始叫了
在远处，马达的鼻子不通
这就足以让几个人
欢乐或悲伤
谁能知道
在梦里
我的头发白过
我到达过五十岁
读过整个世界
我知道你们的一切——
夜和刚刚亮起的灯光
你们暗蓝色的困倦
出生和死
你们无事一样
我希望自己好看
我不希望别人看我
我穿旧衣裳
风吹着
把它紧紧按在我的身上
我不能痛苦
只能尽快地走
就是这样
穿过了十二岁
长满荒草的广场
小北说：“我就像诗集里的小孩，十二岁，尽管这里没有广场，只有荒芜的田野和空旷的泥土地，但孤独一直都在。”
我说：“你不是还有我吗？”
“小米粒，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就像暗夜里闪烁的星星，有着别人看不见的光芒，你在我身边，却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他转过头看着我，握紧我的手说：“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我摇摇头很迷茫：“不知道，永远又有多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