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我走进了月湖盛园。秋阳宜人,金黄色的光辉笼罩过来,心情也随之熨帖平整起来。千年古城,百年老巷,它就像一壶醇酽的酒等待着我去品尝。
我不想匆匆地进入,便沿着街边缓缓地踱去。呈半包围状的街边建筑均不高,一字排开的是好乐迪、汉唐餐饮、潮人会所、酒吧、咖啡馆、甜品店……张扬着时尚、流行、特色、休闲的小资情调。入夜,当这些店家的霓虹灯、广告、装饰璀璨起来时,城市现代、豪华、妖娆的风情定会勾起人翩然的遐想。
在感受了富丽、奢华的视觉冲击后,透过那些彰显现代和流行的建筑,我隐隐瞅见了被包在园内的错落有致的高高耸起的马头墙。仿佛有一种跃马扬鞭,纵横驰骋的气势扑面而来。在现代的背面,历史徘徊和沉淀着。沿着小巷,我拐进了历史的深处。这片仅3.9万平方米的方寸之地,荟萃了众多内涵深厚的文化人文古迹。这里斑驳的青石板、雕花的窗户、厚重的门楼都含有一段各有特色的沧桑。这里可以视作宁波近百年城市发展的历史缩影,能让人感受到宁波商脉和文脉的韵致和传承。
走进窄窄的为青砖高墙围裹的小巷,城市的喧嚣和嘈杂一下被屏蔽了,时光仿佛回到了百年以前。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鞋跟敲打地面的“笃笃”声。是的,历史本来就是宁静的。它以它的本真、它的客观存在默默示人,从不自我掩饰和扭曲。虽然,历史有时候会如个孩子般任人随意打扮,但这并非是历史的错,是丑陋的人性在作祟,是别有用心的人想掩盖些什么而作出的丑行。当我们平心静气,坦然面对历史客观的本真时,历史总是清白的。
享有“宁波第一买办”之称的杨坊的故居就蛰伏在此。杨坊,鄞县人,19世纪40年代在上海经营钱庄和丝业,后进英商怡和洋行做报关,1851年升为买办。据史料记载,到1854年,整个中国仅有买办250个,且以广东籍的居多。杨坊能跻身这凤毛麟角的阶层,足见其在商海打拼中的吃苦耐劳精神和善于审时度势的敏锐触角和才华。站在杨坊故居的圆洞门前,我能想象当初他独身赴上海闯荡商海的忧患和豪情。杨坊的成功也是宁波帮商人敢于开拓、敢于创新、善于经营的一个写照。
迎面是一个深宅大院,前有照壁,上书“盛氏花厅”。进门就见一个匠心独运的小园。墙边墨竹依依,绿蕉青青,假山齐身,清水齐膝,有梧桐、苍松绿荫遮阳。再看建筑,重檐两层,飞檐翼角,远看如一大舟停泊,又名“停舻”。这个花厅的原主人为清同治、光绪年间的诸生林廷鳌,此系主人的一个藏书楼。林廷鳌以“山性近静,水性近灵,竹性近虚,松性近坚,梧桐性近孤,芭蕉性近卷舒”的品格来勉励陶冶自己,故将之命名为,“近性楼”。到光绪年间“近性楼”易主,为当时的浙江学政盛炳纬所有,盛辞官还乡后,见该庭院清静幽雅,就辟为书房,后俗称“盛氏花厅”。现如今经过修缮,院子和摆设依然保持了清幽宁静、古朴典雅的风貌,还挂着一个“高端阅读会所”的铭牌,也算是承载了“盛氏花厅”百年历史的文脉。
拐出小巷,见到一个凹字形的大院,上悬挂有“同仁堂”的匾额。一看就知道是个中药铺。其实,这是陈鱼门的故居。说陈鱼门也许知道的人不多,说麻将那就无人不晓了。陈鱼门名政钥,号仰楼。道光二十九年(公元1849年)拔贡。据说他“广交游,琴酒无虚日,极喜玩耍,精熟纸牌”。因感纸牌有诸多不便,于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把纸牌改为竹骨。继承万、索、筒共108张,易红花为绿发,白花为白板,老千为红中,名“三箭”,各4张共12张。增东、南、西、北风共16张。陈鱼门的这一改良,使麻将的玩法更加有趣。由此,形成流行至今、不少国人趋之若鹜的136张一副的麻将牌。麻将改良人的故居,现在被改为了药房,这其间有否必然我不得而知。然据我臆测,里面似乎有点什么联系。麻将作为一种娱乐工具,它的发明、传承给人们带来了快乐和享受,作为一种文化和文明自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它在历史的长河里演变成了一种赌博工具,确实又令人悲哀。对那些沉溺其间、玩物丧志的人来说,确实也需要服服药物,正本清源,调理调理了。
漫步在月湖盛园曲折的小巷间,不经意间你就邂逅了从历史深处走来的人和事。有建于唐代,几经兴废,据说是有求必应的灵应庙;有以诗和古文赢得黄宗羲赞誉“皆自胸中流出,而无比拟皮毛之迹”的浙东学派著名学者李杲堂的祠堂。在这曲折幽静的巷子里,印上过甬籍旅沪商人李坎虞、民国时期鄞县邮电局局长陈炳桓、民国时期纺织厂厂长董梅生、纶昌布厂老板陈舜年等历史人物的脚印。如果细细地查访,这里的每一个宅院、每一条小巷都会有一个亦惊亦喜的传奇和故事。
百年历史沉淀,百年风雨沧桑。月湖盛园以其历史底蕴和现代风情的无缝对接,让时尚与古朴,流行与传统,现实与古老在这个切点上实现了完美的碰撞,并撞击出了绚丽的火花。如果说天一广场是宁波的客厅,以其博大、热情、时尚、火辣而海纳百川,笑迎百客,那么月湖盛园就是宁波的书房,它秀雅、清丽、古朴、小资,吸引文人雅士、鸿儒白领在此休闲抒怀,谈古论今。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两个老外坐在月湖盛园门口的水池边,他们没有言语,只是坐着,只是凝视着园内高高的马头墙和曲折的小巷。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们一定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