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娜最终在心理上还是接受了许凡的,也许她从来就没恨过许凡。就好像一个在大雨里奔跑的人,接受了自己的两手空空和湿透的全身,决定不再挣扎于磅礴的大雨和怕被打湿的衣襟,迈着轻快的步子,释然地用脸去亲吻雨水,并且最后在承认自己的彷徨和软弱中翩翩起舞。
人总会一次又一次地遇到选择,有些选择错了,你会铭记终生并且永不再犯;可有些选择错了,你也会铭记终生,并且一犯再犯。
我喜欢许凡其实最后还是找到原因的,也许就是因为他对生活的感性和无畏。杨娜原谅许凡也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他对生活的呆板和恐惧。有时很奇怪,两个人对一个人的感觉是会大相径庭的,有时候两个人对一个人的情感就会恰好相反,想加起来正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喜怒哀乐,恩怨情仇。
想了一下,归根结底,是因为时间不同,那时的我恰巧遇到了不同的你。而那时的你也刚刚好柔软地包裹了我,意气风发,善恶分明。感性和无畏是你,呆板和恐惧也是你。
爱情的事很难说清楚,文字永远无法准确表达在那一刻你真正内心所想和需要,也无法准确表达所有时刻你所拥有的期望和憧憬。
杨娜接受和包容了曾经的风雨同舟,敢爱敢恨;而我遇到了现在需要的沉着冷静,温暖厚实。
同样的果实,生熟不同,口感不一。
杨娜说她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也是个会感情误事的人,任何事情,任何人,她都会横刀立马,敢爱敢恨,爱一个人会不顾一切,容然一身,到处追寻,讨厌一个人也会立即爆发,用酒泼脸。只是这次,爱恨成刃。
一次吃夜宵,我和杨娜坐在露天,黄色的路灯,黑色的树影,白色的碗碟,妩媚的女人,这样扎眼的画面,自然会发生一些扎眼的事情。一个白衬衣的男人显然被这个眨眼的画面扎到了神经,荷尔蒙喷薄而出,堵住了脑子,拿着一瓶雪花和两个塑料杯就走了过来。没有多余的话语,就是再简单不过的搭讪,杯子一放,一句话:“美女喝杯酒呗”,沙哑的烟嗓像一张粗糙的砂纸,使劲打磨着温馨自然的氛围。杨娜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问他讨了根烟:“有烟么”,白衬衣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地不知所措,眉开眼笑地拆了一包中华,激动地抖着手,给他眼里的荷尔蒙目标发了一根,然后在杨娜面前还放了一根。
“哟,这么客气。”
“哪的话,对美女不客气对谁客气!”
我发誓,在那一刻我想我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到杨娜这样的肉身里,然后坐遍夜晚的大排挡,收着一个个男人给我发的烟。
“好,会讲话,那这酒怎么喝。”杨娜抿着烟,看着白衬衫。
“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
“行,我一杯你三杯。”
“那妥妥的!”
杨娜点了下头,把烟换到了左手,拿起起子用力一撬,白色的沫缓缓地冒出瓶口,干净利落地像个爷们。
白衬衫笑着把杨娜的杯子推到她面前,杨娜夹着烟的左手一挡,右手抡起瓶子就吹了起来,一口一个气泡,一滴不撒,就像个渴了的求生者,在荒漠里熬了三天三夜,接受着每一滴酒水,长发披肩,抬头挺胸。
白衬衫显然吓傻了,微张着嘴,盯着杨娜瓶里泛起的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不时吞咽着口里惊愕的口水。
“砰”地一声,杨娜把一滴不剩的一大瓶雪花砸在了桌上,拿起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口红上沾着的几滴酒。
“到你了。老板,三瓶雪花!”
显然白衬衫知道自己摊上事了,咽着口水扭着头,看着老板一笔一划地拿着他那三瓶奖励。
“来勒,美女你的雪花!”
“谢啦。”杨娜扬着嘴角,抽了口开瓶前手里还夹着的那半根烟,用手指了下那三瓶新鲜顿顿的啤酒。
“来吧,你争取的。”
白衬衫尴尬的笑了笑,嘴边的肌肉僵硬地像石头。
有些人敢爱敢恨,有些人处变不惊,还有些人又敢爱敢恨又处变不惊,外加必要时候拔刀相助,大义灭亲。杨娜就是这样的人,就像一只虎,一把刃,但是藏于林中,立于山头,外面看着满山红叶,美不胜收,但你胆敢踏进一步,万劫不复,死无葬身。
“两瓶,还有一瓶。”杨娜翘着长腿,左手手肘搭在靠背上,斜着身子,欣赏着见惯了的场面,面前这个塞满了荷尔蒙的雄性动物,如何一点一滴地融化在她脚下。
第三瓶刚下一半,白衬衫就喷了出来,仓皇地摆了摆手,踉跄地逃走了。
“怂男人。”
杨娜喝了口面前的半杯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星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看了又看,眼里泛着思念的光。
种红豆还是种相思,也许都会有结果,只要你敢问,世界就敢答。
我后来有次问她,还记得那天吹了两瓶半的男人么,她说她记得那两瓶半,不记得那男人。我说那如果那男人如果当时把那三瓶真一口气吹了,你会怎么样,她说她就会记得那男人,而忘了那三瓶酒,我说你也太随便了,也太健忘了,她说我太傻了,也太无趣了,“你说你能活多久,能美多久,我不看重物质但是稀罕感情,汗流浃背,几瓶啤酒,感觉对了,那还等什么,等着一个还不知道在哪的人死守终老?”
“如果她当时为我连吹六瓶,我当晚就和他上床。”
我看得到杨娜的眼睛,不是开玩笑。
后来才知道杨娜和许凡认识,就是因为杨娜和姐妹吃着夜宵,许凡走过来干净利落地连吹三瓶,就为要一个号码。
杨娜的真有时真实地太刺眼,她轮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欲望和冲动就这么手起刀落地将你好几年才能明白的一些世俗斩在你面前,你兴奋于她对这个世界的露骨与直白,但又惊愕于这个世界是如此露骨与直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杨娜着生,进杨娜着死,和杨娜呆的时间长了,会发现自己懒了,懒得自己重重伪装,对一切虚伪敬而远之,淡然地看着这个世界的哭笑,扬发起袍。
杨娜是个例外,如此真实与刺骨,却在世间散发着不可阻挡的魅力,许凡似乎也是个例外,面对如此冰冷与高傲的杨娜,却能走到她心中。
杨娜跟我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冲动的,就像着了魔一样,两眼一黑,脑子一热,一条道走到底。所有的感官和认知都想和被喜欢的那个人融合到一起。
你希望你喜欢的那条裙子是他喜欢的颜色,你希望你新剪的头发是他满意的长度,你希望他说喜欢晴天时一个星期不要下雨,你希望夜里想他的时候他正好打电话过来,你希望你希望的事,都正好是他喜欢的,不偏不倚,一拍即合。
你喜欢浪漫,在一个冬天,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接过了他冻红的手递上的一支玫瑰花;你喜欢刺激,他硬着头皮带着你,在空中盘旋的云霄飞车上哭笑;你喜欢安静,他陪着你坐在靠着星空的小土坡上,弹着你喜欢的曲子,看着满脸崇拜的你。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你喜欢的样子,阳光正好,花香迷人,只是突然啪的一声,世界都黑了。
你不喜欢离别,他却走的无声无息,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你不喜欢的事,可是你却绝对伤心。
我承认许凡是杨娜的,我喜欢许凡是的杨娜的,因为他们都可为了爱,不顾生死。
杨娜说,她用尽了自己的万种风情,只为换回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