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娃的假期到了，山女特意给他做了好吃食牛肉面。王山娃端着大碗很快就吃完了。
他放下碗，站起身，走到娘的小炕边坐下，一边往脚上蹬毡靴，一边说道：“娘，俺不能呆下去了，俺要回油矿去。”
山娃娘欠欠身说道：“你果然要回去？”
“果然要回去！”
山娃娘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帮狗日的开油矿，不让咱捞油，断了咱活路不说，前些时还来了一些军警，把咱村的年轻后生，强行装上车，拉进油矿做苦力了。”
王山娃并不感到吃惊，穿好衣服，他说：“娘，可不敢这么说咧，是这，俺在油矿这些年，跟着先生和师傅们，长了许多见识，眼下，日本鬼子占了咱大半个中国，俺们在后方多出一滴油，前方的将士，就能少流一滴血，俺们这是为国家干大事情咧！”
山娃娘点点头，上有些疑惑，便问：“当真？”
王山娃回答：“当真！俺认识的先生和师傅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撇家舍业，跟咱工人，一起干，一起睡，吃的也是一样的，俺觉得跟着他们干不会错。”
山娃娘又点点头，她看了看奶孩子的山女，说道：“娘说不过你，你要走就走吧！娘不拦你！”
山女始终没吭气。
十月的天气，已是天冷风疾，然一轮红日升起在东方，把沙石和沟壕都染成了金红色。
山女抱着蛋娃领着狗娃，矗立在沟壕之上。
她目送着山娃哥朝戈壁深处走去。
王山娃不敢回头
他怕被山女留恋的眼神儿给留住。
他手提木棒大步朝前走去。
这天，是重庆一个少有的安宁的日子。黄汲清正趴在《中国地质协会会志》主编室的桌子上看文件。
西服革履的孙健初突然走了进来。
黄汲清正专注于文件，竟然没有留意。
孙健初放下公文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黄汲清这才抬起头来。
“咦！什么风把子乾兄吹来了？快请坐！”黄汲清赶忙招呼道。
孙健初一屁股坐在黄汲清对面，笑了笑说道：“哈哈，我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黄汲清朝他眯了眯眼说道：“等等，让我猜猜，看来兄长的地质报告修改完成了？”
“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孙健初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大摞稿纸，递给黄汲清。
黄汲清小心地接过来，只见扉页上写着《修正甘肃玉门油田地质报告》，他伸手翻看了几页，又掂了掂，兴奋地站起身来。
“子乾老兄，你为国人立了大功。”黄汲清赞许道。
“哪里哪里，还请你这位地质大家给予斧正。”孙健初谦虚的说道。
“岂敢岂敢，在您面前我是小字辈，拜读还差不多。”黄汲清说道。
孙健初用手指点了点他，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堂堂所长不干了，跑到这儿来当编辑，明摆着要搞研究、干大事嘛！”
“哈哈，我能干什么大事？不过……”黄汲清故意说道。
“此话怎讲？”孙健初急着问。
“你先看看这个……”黄汲清从抽屉里取出一纸调令，递给孙健初。
孙健初一把接过，见是《国民政府的行政调令》，他很快看过，把调令还给黄汲清。
“怎么！你要去新疆？”
“是去搞地质调查。”
“何时动身？”
“明天！”
“明天！太好了！我也要赶回油矿去，我们还可以同行一段，”孙健初说着，把手伸向黄汲清，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黄汲清，大地构造学专家、古生物学专家、石油地质学家，对玉门油矿的前期发展以及后来的大庆、胜利、大港、华北、辽河、塔里木等油田的发现和发展，做出了极大贡献。
1942年3月16日。
甘肃油矿局成立一周年总结大会，在油矿总办公厅召开。
总经理孙越崎主持会议；
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主任翁文灏莅临指导。
参加会议的有：协理邵逸舟；总务处长靳范隅；总地质师孙健初；物探地质师翁文波；矿场高级主管严爽；炼厂高级主管金开英；及麾下靳锡庚、史久光、邹明，等。
孙越崎见大家就坐，他整整西装，环顾一下左右，不等翁文灏说话，就起身大声说道：“诸位同仁，我们要立足国内，自力更生，迎难而上，决不后退。要利用现有的炼化设备，制造四组阶梯式连续甑炼炉装置，必要时，将嘉峪关炼厂也搬迁至矿场。今年我们要在生产18万加仑汽油的基础上！给18加一个0！争取生产180万加仑汽油！”
他话音一落，会场立刻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坐在首席的翁文灏却没动声色。
他板着脸。
众人见他如此，也都把目光转向他。
孙越崎起身还要开口。
翁文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孙越崎只好坐了下来。
翁文灏小声说道：“天方夜谭，倘若完不成任务，又如何向上峰交代？”他的口气颇有责难。
孙越崎一听，马上站立起来：“我愿立下军令状，如果今年完不成180万加仑的汽油产量，孙某自愿接受撤职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