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映红了大地,也映红了王山娃的脸和心。卡车在原野上一阵狂奔疾驰,王山娃望着原野上的抽油机和采油井站,尤其那瞬间闪过的密集排列的钢铁井架,以及从井架上不时传出的钢铁碰撞的锵锉声,还有钻机的轰鸣声,使得他浑身热血沸腾。
两个多小时的颠簸之后,唐恩茂井队的井架已经清晰可见,王山娃从车窗里,望着那蓝天下那高耸入云的钻塔,不知不觉的一股热泪充满了眼眶,他下意识地明白了,原来这里才是他魂牵梦绕、意志勃发的归宿,同时也是跟他一样的所有老一辈石油工作者们共同的、灵魂的归宿。
司机转头看了一眼王山娃,把车速稍稍减慢,开口问了一句;“王大队长,要不要停一下车?”
“不……不用!”王山娃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坚定不移的说道;“开,继续往前开。”
半年之后,持续了三年之久的举世瞩目又规模空前的大庆石油会战,终于告一段落。
人们不会忘记,自1960年6月1日,第一列满载21节油罐的列车,将这里生产的原油,运往祖国的心脏,继而输送到祖国的大江南北,十余万石油大军和家属们,在冰天雪地的松辽平原上,以极大的艰辛、努力和牺牲,换回来一个大油田,抱得了一个“大金娃娃”。
在那些历经艰辛的开拓者与建设大军中,除了涌现出以王进喜为代表的可圈可点可歌可泣的“五面红旗”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的普通石油工作者,他们在这场举世瞩目的大会战中的经历,同样可歌可泣可圈可点,然而现在,笔者已经无从细细逐一考证了,但就下列的一组数据,可见他们功不可没:
持续了3年多的大庆石油会战,共探明储油面积达860多平方公里,形成了跻身世界的特大油田之一,建成了年产原油500万吨的生产能力,累计生产原油1166.2万吨,此时的石油年产量,已是解放初期全国石油年产量总和的50倍!从此彻底甩掉了我国贫油的帽子。
1963年12月4日,周恩来总理在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向世界庄严宣布:“中国需要的石油,现在已经可以基本自给;中国使用洋油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天,井场周围突然飘下了鹅毛般美丽的雪花,而阴霾的天空却连一丝风也没有,就好像是有人故意一捧一捧的,把这一片片洁白神圣的雪花使劲抛洒下来一样,雪在无声无息的下着。
王山娃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钻台上走下来,还没走到地面,一名技术员拿着一张报纸兴冲冲的跑上去,大喊大叫着说道:“队长快看,周总理的讲话……!”
“怎么说?快念!”王山娃扶着铁栏杆说道。
“周总理说:中国使用洋油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技术员大声说道。
“这可太好了!我们胜利了!”王山娃一把抢过报纸,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脸上挂着灿烂而凝重的笑容,尽管他识字不多,可他还是使劲儿在报纸上看了几眼,然后说了句:“我们赢了!”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四个字,他说完这四个字,头一歪,就象睡着了一样,永久的闭上了沉重而疲惫的眼皮。
也许他又回到了茫茫的祁连戈壁;也许他又回到了涓涓流淌的石油河;也许他又见到了孙健初、马文,韦勒、还有史悠明、严爽……或许他正骑在马上,听着山女唱的那首: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或许他看见了山女拉着三个衣衫褴褛的讨吃鬼,目送他骑马匆匆的赶往油矿……
无论那位技术员,还是后来相继赶来的钻工们,围着王山娃怎么喊怎么叫,王山娃再也没有醒过来,就这样,他带着无比欣慰的笑容去了,他把他宝贵的生命永久的留给了荒原,留给了井队,留给了黑色如“乌金”般的石油。
所有在场的工人们都掉下泪来,泪水就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