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当空,寒风肆虐,油龙仍在咆哮,大地仍在颤抖。原野之中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雪,而天空中时隐时现的那一弯冷月,似乎发出一种深邃抑或是嘲讽的寒光。
所有昏迷或半昏迷的工人们,都被抬到了东南角这块冰水地上。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又或站或爬的扑向了井口。
为了防止电火花点燃空气中弥漫着的甲烷气体,从而发生不可想象的大爆炸,两盏探照灯,被架在了200米之外一个采油小站的屋顶上,光束射向井场,但亮度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了。
一阵寒风袭过,王卫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大队长李青山的怀里,李青山正用手指扣他嘴里和鼻孔里塞满的原油。王卫田一阵呕吐之后渐渐清醒了,就李青山朝医护人员们大声喊:“快……快把他们嘴里和鼻子里的原油抠出来,让他们大口呼吸。”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一些昏迷不醒的工人,被送往了医院。于此同时,解放卡车把5队的工人们运走了,又从其他作业队调来了不少支援的队伍。
一时间,井场上的抢险工作变得井然有序,通道口的原油清理也见到了效果,尽管原油仍从空中不断的飘散下来,齐腰深的原油在新赶来支援的工人们,拼命地用铁锹铲或用双手扒的同时,在一寸一寸向下降。
此时,被抬下来的是二班长和几个昏迷队友,他们同样都是手负伤,皮被气流削去,鲜血淋淋,昏迷不醒。
二班是在指导员姜海波的带领下,接替了王卫田他们一班,又被新赶来支援的队伍,替换下来,从而被一个一个的抬到了这里。
大队长李青山焦急的走到二班长跟前,从医护人员手里接过棉纱,仔细擦拭着二班长脸上的原油,并轻声的问道:“上面的情况如何?”
二班长呕吐了几下之后,断断续续的说道:“主要还是……还是体力问题,原油太稠,粘度大,我们又穿着棉衣,一脚下去,好半天才能拔出来,等到了井口,体力也就消耗完了,我……我建议,脱光了衣服上……!”
队长金喜忠也来到李青山面前,一边抠着鼻孔里的油,一边冲大队长说道:“我看二班长说的有道理,不行先派上几个人试试,哪怕再多穿一条螺丝也行,另外,钢圈实在坐不上,干脆就不坐了,只要把螺丝穿紧,立刻实施压井,等井下压力小了,再拆下王八盖子坐钢圈也不迟。”
李青山听了这番话,不住摇头又不住点头,他心想:现在是什么季节,数九寒天呀!穿着棉衣都打哆嗦,要让工人们一丝不挂,在油水里奋战十几分二十几分钟,作为大队长而言,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下这样的命令,因此他不住的摇头。然而,金喜忠提到的不上钢圈,先上螺丝的抢喷措施,他倒是完全赞同,因此,他又不住的点头。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躺在东南角冰水地上的两名技校生,抢先脱光了衣服,只穿了一条内裤,光着脚丫,哆里哆嗦的走到队长和大队长面前,拍拍胸脯说道:“队长、大队长,让我们俩先上吧!我们年轻,身体灵活,人上多了也搭不上手,你们看咋样?就让我们上去试试吧?”
大队长李青山和队长金喜忠,望着这两个年轻人,以及他们身后包括王卫田在内,纷纷站起来的一大片光着身子工人们,二人的眼睛一下子全都湿润了。
“好吧!你们俩先上去试试,不过只给你们十分钟,”李青山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转身朝旁边儿的后勤人员喊道:“来人,赶快准备绳子……”
两名技校生的腰里,被绑上了绳索,送进了通道口。李青山把大扳手和几条井口螺丝交到二人手上,嘱咐道:“记住,不管咋样,十分钟,我们就拉绳子。”
两名技校生点了点头,光着身子,扑进油里,很快就进入通道口,淹没在油雨之中了。十分钟之后,他们被从油里拽了出来,抠出了嘴里和鼻孔的原油之后,喘了几口气冲大伙儿说道:“这个办法行,我们又穿了一条螺丝,只是还没来得及多上几扣。”
“太好了,你们立功了,快下去休息。”李青山说完,回头喊道:“再来两个!”
这次王卫田可不能落后了,李青山的话音一落,他抢先蹿到了前面,不料,他师傅杨玉贵和队长金喜忠,把他向后一拽,挤到了他的前面。李青山抬头看了看他们三人,把杨玉贵往后一推说道:“你年纪大了,让年轻人上吧!”说完,不管杨玉贵作何解释,先把大扳子递给了队长,又把几条井口螺丝塞给了王卫田。李青山抬头冲王卫田说了句:“注意安全!”然后朝后勤人员大声喊道:“把绳子给他们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