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秀投向吕大发的怀抱以后,沙焕在家里沉默、反思、挣扎了一星期,早上爬起来疯疯癫癫地跑到丁老大家里,一进屋就冲里面大声喊道:“丁老大,拿钱来。”
丁老大在里屋听到沙焕没高没低的喊叫,来到堂屋站在沙焕面前吃惊地问:“沙焕,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没大没小的拿啥钱呢?”
秀丽听到沙焕的声音,从大门外进来本想给他几分温柔,抬头看见沙焕气冲冲恶狠狠的样子,转念一想干脆给他来个劈头一棒,让他清醒清醒头脑,她叉腰瞪着沙焕问:“你是发的哪门子疯,我家欠你的钱还是怎么的?凭啥要给你钱?”
沙焕不仅没有因为秀丽的讥讽而退缩,反而更加粗暴地冲着秀丽说:“你叽叽喳喳地叫啥,小娃儿家家的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秀丽见对方那凶煞恶神的样子,心里明白他为啥几天时间就像变了个人。她不愿再伤害对方,马上放下脸色对沙焕说:“沙焕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啥。但你好好想想,这到底怪谁呢?你总不能把心里的痛苦撒在我们头上吧。如果你觉得找人骂两句就能骂掉过去的一切,我站在你面前,要打要骂随你的便吧。”
秀丽几句话说得沙焕一屁股坐在面前的板凳上,张开双手在头上乱抓乱挠。
丁老大在侧边见秀丽无边无际的几句话就把小伙子的怒气压下去了,自己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把长长的烟杆提在手上,将铜烟嘴塞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把一股浓浓的烟雾喷在沙焕头上问:“沙焕,你今天是哪股筋不顺呢,气笃笃地进屋就叫我拿钱。你叫我拿啥钱呢?你不说个明道个白我拿钱给你干啥呢?”
沙焕只顾低头抓挠自己的脑壳,没有吱声。
“是啊,沙焕哥,你叫我爹拿钱,拿啥钱?你要说个明白这钱才好拿噻。”秀丽看着沙焕说。
“这个……我想……嗨!”沙焕慢慢把头抬起来,重重地吸了口冷气说:“我看丁家坳村再像这样下去,将来不知会成为啥样子。我在村长竞选会上向村民们承诺过,要通过发展经济,办好小吃,绿化环境来改变现在的生活状况。可是现在两手空空,我拿啥去改变?栽伍背子,栽黑麦草,村民们可以动手去做。可修路,盖小吃店,住宿店动手就能动出个名堂?盖房子买砖买水泥要钱吧,修路的钢钎、铁锤、炸药要钱吧?银行贷款要担保,丁家坳村集体连一片完整的瓦片都没有,银行凭啥贷给我?去向政府要,龙门县这几年都吊起锅儿敲挡挡了,能顾及到我们这个小村子?所以,我只好向村民集资了。我算了一下,每人先拿一百元。全村三百八十五人,能把这笔钱全部收起来,我看问题也就不大了。”沙焕侃侃谈着自己的想法,脸色也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你这个找钱的想法好是好,一个呢不知道你收了别人的钱今后怎么还。另一个呢有少数家庭一分钱也没有,你怎么去收?”秀丽站在门口说。
“还这笔钱不难,我初步算了一下,住宿店搞起来,一年可收入二十万,到时候按人头分红就是了。至于没钱集资的人家,我们先把账记上,分红时扣除。”沙焕满有把握地说。
“好啥呢,你们小孩子家家懂啥呢。上面早就说过不许向农民集资。你集啥资呢?这个办法不行。”丁老大轻轻把烟斗在地上一点说。
“啥不行?上面不是有一事一议的说法吗?先收钱,后来议,有啥不行的。”沙焕又不高兴起来。
丁老大那对细细的眼珠动了动说:“看来你呀,有些事还是要我老头子出动啰。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来。”丁老大说着把烟杆往桌子边一靠,出门去了。
“沙焕哥,你是不是很伤心难过。”秀丽把父亲让出门后,双手摆弄着花手帕说。
“我伤心啥,难过啥,闭起你那个乌鸦嘴行不行。”秀丽的一句话又把沙焕的火气烧了起来。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你发啥疯,发谁的疯?谁招你惹你啦,谁欠你谷子还你糠啦?你自己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拿我出啥气?”秀丽毫不示弱地又一棒把对方的头打低了下去。沙焕有满肚子的委屈,但一时找不到一个说话的地方,本想拿面前这个小蹄子撒撒气,想不到话一出口又挨了对方当头一棒。
他慢慢站起来把双手插进裤兜里,一张委屈的脸看着头顶上的楼板,兴致索然地转着圈子,颓丧着脸问秀丽:“你说男人对女人的荒唐崇拜到底是因为啥?”
秀丽见对方那认真而又茫然的模样,这话不知是针对双秀,秀花,还是自己,半天答不上来。
“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吧,狮子的象征是尖爪和利齿,大象的象征是长牙,公牛的象征是尖角,野猪的象征是獠牙,而女人的象征就是装腔作势。因为女人的装腔作势,才招来男人的荒唐崇拜。”沙焕一本正经地对秀丽说。
秀丽听不懂啥狮子大象,但知道装腔作势是啥玩意儿。挖苦道:“到底谁在装腔作势,你不装腔作势,怎么就让装腔作势的人不声不响地从你面前溜掉了?”
“我再问你,女人到底是用啥东西做的?”沙焕咬紧牙齿没有正面回答。
“你有啥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自己在那里假冲汉子装腔作势。”秀丽的脸上盖着一片黑云。
“我又告诉你吧,女人这个产品有几个版本,有的是泥捏的,有的是铁铸的,有的是木头雕的,有的是用砂子做的,有的……”
“你说我是什么做的?”没等对方说完,秀丽抢着问道。
“你是用花岗石砍出来的。”沙焕不加思索地回答。
“放你的狗屁,我怎么就成花岗石啦。我是花岗石你又成啥啦?”
“我……我是……我是金钢钻,专门钻你这花岗石。”沙焕本想把对方的气势压下去,想不到反招来对方的冷眼。
“哈哈哈,哼哼哼,你那熊样还想成为金钢钻,你要成了金钢钻,就不会……”
“我说你这大姑娘家家的傻笑啥呢?刚才还一个钉子一个眼的,现在咋就笑起来了呢?”正在这时,丁老大从外面捧着一个黑布袋进屋瞪了秀丽一眼,将布袋往桌子上一丢,对沙焕说:“钱我给你找来了,今后丁家坳村的日子如果还过得筋筋吊吊的,我看你这个村长还有什么脸当下去。”说完顺手捡起桌子上烟杆叭嗒起来。
“爹,你从哪里这么快就弄来这么多钱?这是多少钱?”秀丽脸上还留着刚才的微笑走到桌边伸手要去打开布袋。
“你疯啥呢,那是你小姑娘家摆弄的吗?那是村里的救命钱。”丁老大瞪着秀丽说。
秀丽瞟了父亲一眼,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沙焕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桌子上的钱袋子,脸色又一次阴沉下来。这老头子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丁家坳村哪家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他把全村算得上的几户人家在脑海里一一过滤了一遍,用猜测的口气问丁老大:“你这钱是从徐大叔家拿来的吧。”尽管徐大根一再搅乱他和双秀的事,但是他始终不敢也不会去冒犯徐大根。
“看来你这小子心里就只有徐大叔了,就没有我丁老大了。看你刚才进屋那凶样,敢叫老子丁老大。徐大根对你那样,你怎么不叫他徐大根呢?这三万块钱不是从他家拿来谁家能有这么多钱摆在家里呢?”丁老大说话时脸上露出几分委屈。
“他家不是没有钱吗,怎么又……”沙焕顺口问丁老大。
“我说你小子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双秀姐为啥嫁给吕大头?你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不知道?这里面是有条件的。”秀丽将目光飞过去砸在沙焕脸上说。
“啥条件?”
“啥条件,这还问啥呢,就是免除原来徐家欠下的八万块钱,另外再给女方三万。刚才我去老徐家把你要办的事给老徐侃了以后,人家鼻子都有没有哼一声就把钱拿出来了。”丁老大解释道。
“这么说,这钱我就更不能要了。”沙焕突然拉下脸说。
“为什么?你嫌这钱来得不地道,不干净是不是?”
秀丽这一棒下来把沙焕打哑了。不地道,不干净,谁不地道,谁不干净?如果自己也如此看待双秀,谁才能真正理解她?沙焕张了张嘴转换口气说:“这个……这个村长是我当,我凭啥要他的钱?我看还是用集资的办法弄这笔钱吧。”
“我说你这个人呢,在我面前耍啥面子呢?山沟沟的人去讲城里那些酸不溜秋的道理有啥意思?你管他干净不干净呢?话又说回来,别人自愿给徐大根的钱有啥不干净的呢?老徐给我说了,这钱你拿去办事,啥时候赚了钱啥时候还给他。你不要这笔钱,这不辜负了老徐的一片心意吗?今天你不把这钱拿走,就别想出这道门。”丁老大拉长脸说。
秀丽见老汉发脾气,在一边捂着嘴笑。
沙焕心里明白,丁老大和徐大根对他是抱希望的。如果再做啥小动作,有负两个老大的一片心意。听了丁老大这话,他只好无奈地转身来到桌子边将钱袋子提在手上。
沙焕手上有了徐大根的这三万块钱,马上开始兑现他对村民的承诺。他和丁老大一起划着小船在龙门县来回跑了三天,买了部分修路、建盖住宿店所需要的钢钎、炸药、青砖、水泥之类的东西。然后把村里的年轻小伙集中起来,不分昼夜地在工地上修路建房。不到一个星期,靠近码头,连接龙门峡和鲁居峡的千多米的滨江石板路就修好了。十二间青砖平房住宿店也进入了粉刷装修阶段。不过整个工程下来还是给村里带来几万块的欠款。欠下的主要是青砖钱没有付。这天底下还真有无巧不成书的事。沙焕和丁老大走进龙门县红都砖厂,原来砖厂老板就是前久在县城皮包被偷的那个半大老头。他总想找机会感谢一下帮他追回皮包的年轻人,想不到这个年轻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当老板听说沙焕带的钱不够时,二话没说,就答应沙焕先拉砖,后付钱,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砖拉来了。
这天,丁家坳村一下来了近百名游客。徐大根忙进忙出,有些招呼不过来。回家看望孩子的双秀也掺和进来帮助招呼客人。沙焕见每天到这里的客人有增无减,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怎么的,他一边举着锄头搅拌沙灰一边冲着正在侃龙门阵的几个年轻人骂道:“你狗日的几个在那里日啥白,动作给老子麻利点。”几个年轻人听到骂声,瞟了沙焕一眼各自粉墙去了。
“你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耍的。”秀丽端着菜盘来到外面坝子放到客人桌子上后,见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从江边走来。
“我们既不来吃饭,也不来耍。”年纪稍老一点的披着一件半新不旧中山装的男人在秀丽面前停住脚步笑嘻嘻回答。
“不是吃饭不是耍,你们来这里干啥?要参观到别处参观吧。我们这穷山沟没啥参观的。”秀丽阴沉着脸说。
“怎么的,你们丁家坳村开始发展了就不能让我们来啦?”老人还是笑着说。
“你怎么说话啦?这是我们县长……”站在郑县长侧边的小王瞪着秀丽说。
“你说啥,他这样子是县长?”秀丽瞪大眼珠怀疑地问。
郑县长见到面前这位天真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双手抱在胸前用轻慢的口气问秀丽:“那么你说县长应该是啥样?”
“这个……我说……青面獠牙,三头六背……”秀丽没轻没重地吞吞吐吐回答。
“你看这小姑娘,嘴巴子还真厉害!”郑县长指着秀丽对身边的小王说。
“郑县长,你怎么又到我们这里来了呢?”丁老大看见郑县长突然出现在坝子里,带着满身的泥点走过来问。
“看来我这次真的是不该到这里来了,刚才这位小姑娘说我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背,现在你这个村长……”
“你这个小蹄子,怎么能对县长这样说话呢?”丁老大瞪着秀丽,秀丽扮了个鬼脸跑了。“我这把年纪怎么还能当这个村长呢?我不当了,让贤了,把村长让给沙焕啦?”丁老大指着侧边的沙焕说。
“郑县长你好,欢迎你来检查我们的工作。”沙焕握住郑县长的手,话虽说的好听,但脸上毫无表情。
“怎么的,身体有啥毛病,我看你脸色……”郑县长关心地问沙焕。
“他……他这是累的,这段时间他……”徐大根在一边想做一些解释。
郑县长主动上前握住徐大根的手问:“老徐呀,你屋头人的身体留下啥毛病没有?”
“怎么能不留下毛病呢?现在呀,连家门也出不来了。你看这里忙成这样,她也不能帮啥忙,在家里勉强抱抱孙子。”徐大根说话时心里有些酸痛。
“丁歪宝毁坏你兰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给政法部门打了招呼,必须依法从重从快处理。你也要振作起来,一切往好处去想,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郑县长语重心长地说。
“怎么站着呢,来,郑县长,有啥话坐下来说。”丁老大指着身后的一张空桌子说。
“我们还是先看看吧。你们这一步走的好哇。农村啦,不能光靠那几颗粮食。传统农业已经无法使农村真正富起来了,要改变农村面貌还是要多条腿走路。要通过发展经济,把我们的农村建设成为真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你们这个村虽然偏僻一些,但资源丰富。特别是乌江两岸的旅游资源,如果发挥好了,还怕没好日子过?这房子你们盖来做啥?”郑县长指着正在粉刷的小平房问身边的沙焕。
“现在到这里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打算盖几间住宿的房间,吃住一条龙。”沙焕向郑县长介绍说。
“你们这个想法很好哇,这乌江两岸不仅风光独特,美丽诱人,而且民俗文化的底蕴也很深厚。特别是龙门峡、丁家坳峡、鲁居峡,更是整个乌江风光的缩写,民俗文化的集聚地。随便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和听到美丽动人的歌舞,县上今后还要在旅游业的发展上加大力度。我这次来你们村,就是听说你们在这方面开了个好头。”郑县长在徐大根几个人的陪同下转了一圈回到坝子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秀丽,上菜。”大家坐下来后,沙焕冲屋里大声喊道。
秀丽端着一盘嘟卷子过来放到桌子上。郑县长笑眯眯地看着秀丽说:“我今天是沾你们村长和老徐的光啦,要不然这顿饭有些人是不会给我这个青面獠牙的人吃啰。”
“她呀,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那张嘴会吃人。”沙焕对郑县长说。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怎么不去当青面獠牙?”秀丽骂了一句进屋去了。
双秀在屋里见端菜的人手少,也放下手里的记账本来帮助秀丽她们端菜。她端着一盘包圆摆到郑县长面前的桌子上。郑县长见到双秀,手里的筷子一下惊掉在了地上。等待双秀离开后,半天才问:“这闺女是谁家的?”
“还有谁家的呢,徐大根家的。”丁老大告诉郑县长。
“老徐,你家有几个闺女?”郑县长问。
“嗨,郑县长,我家命苦哇,就这么一个女儿。”徐大根一本正经地回答。
“徐大根的闺女,徐大根的闺女不是嫁给尹红文家做儿子媳妇了吗?过去只听说尹红文家讨了个非常漂亮的儿子媳妇,但没有见过。今天怎么一见她就那么眼熟呢?她和她怎么就……”郑县长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定了定神对大家说:“你们这些菜非常有特点啦。”
“这个嘛,不瞒你说,郑县长。这主要还是徐大叔的功劳。徐大叔不仅点子多,而且还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他说到山里来的人不是来吃大酒大肉的,而是来寻找大自然的原汁原味的。所以就把龙门县的小吃集中起来。我们饭店的名称也就叫大根小吃店。”沙焕解释说。
“嘿,这样做很好嘛。你们修路盖房的钱从哪里来?”郑县长边吃边问。
“郑县长,我们……我们当农民的谁会给你钱?没办法,徐大叔把留给大婶医病的三万块先借给村里。现在三万块钱用完了,还欠砖老板三万多。另外住宿店的装修还不知去哪棵树上摘树叶子呢。”沙焕面带愧恨的脸色说。
“说那干啥,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初要不是双秀……”徐大根说到这里停住了。
丁老大见沙焕和徐大根的脸色有些不对,赶快打圆场说:“郑县长,你怎么不动筷子呢?”
“这样吧,你们为全县的乡村旅游开了个好头。县上虽然困难,但该支持的还要支持。你们写七万块钱的报告交给小王,一个月后我带入来这里开个现场会,让大家学习学习。”郑县长郑重地表态说。
“我说郑县长,这钱你可以给,这现场会嘛我看就没必要……”沙焕对召开现场会有些勉强。
“怎么的,你这是要钱不要人啦?”郑县长开玩笑说。
“我看也是,你说这现场会……”徐大根说到这里,郑县长腰上的手机“嘀嘀嘀”响了。
“喂,我是……我在丁家坳村考察工作。你们……这么点小事也打电话。尹红文呢?他分管民政叫他处理……你说啥?尹红文被农民软禁起来啦?啥原因弄清楚没有?啥……我说你们这是在棕叶子床上跳蹦蹦,乱弹琴。当初我就说这事弄不得,可你们就是听不进去,背着我硬是把文件下了。现在我告诉你,尽快调集民警控制住事态,做好家属思想工作,我马上赶回来……”郑县长挂了手机和秘书小王起身要走。
徐大根他们见郑县长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也站起身来问:“郑县长,出啥事啦。”
“没啥,殡仪馆有几个群众闹事。”郑县长阴沉着脸告诉徐大根。
对群众闹事,徐大根并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群众闹事怎么闹到殡仪馆去了?龙门县的居民不是要求建个殡仪馆吗,怎么殡仪馆建起来了群众还要闹事?他想向郑县长问个明白,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等等,郑县长,你看我能和你一起回城吗?”双秀听说殡仪馆闹事,赶紧从屋里跑出来说。
“你去干啥?”郑县长吃惊地问。
“你不知道,双秀的男人就是承包殡仪馆工程的吕大头。她听说殡仪馆闹事,急呢。”徐大根赶紧补充说。
“吕大头是你男人?”郑县长怀疑的问话问得双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沙焕把脸偏向一边,不敢正视双秀。
“那好吧,一起回去看看吧。”郑县长说。
“沙焕,你用小船送县长回城。”丁老大对着沙焕的背影说。
“我说这事,我现在不正忙着吗?”沙焕转过身两手一摊说。
“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是顺栈道回去吧。”郑县长拒绝道。
“啥不用呢,顺栈道要走一个多时辰,走水路半个小时就到了。”丁老大劝道。
“这船还是我去划,沙焕就留在家里招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再说殡仪馆出事,我也应该去看看。”徐大根解释说。
“这样也行,你们快走吧,还磨蹭啥呢?”丁老大催促徐大根。
徐大根听说有人在殡仪馆闹事,一方面想去看看群众为啥闹事,另一方面殡仪馆是吕大头弄的,这事肯定与吕大头也有一些牵扯。不管怎么说吕大头是自己姑爷,出了这种事也应该去看看。他赶紧丢下筷子,拿起烟杆,和双秀一起上了船。
“老徐呀,当初你怎么就想到留在这个丁家坳村?”徐大根站在船尾划着双桨,郑县长坐在船头面向徐大根问。
“现在说那干啥呢?都过去了,不说它了,说那也没用。”徐大根面无表情地回答。停了一下后,徐大根突然问:“郑县长,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
“这个嘛,哼,你现在的情况我不怎么清楚,但你当知青时的事我是知道的。难道你对我就一点印象也没有?”郑县长有些失望。
“第一次见面时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徐大根摇摇头说。
“过去我也在后山大队当知青啦。从后山到县城的来回途中,我在你们知青点吃过几次饭啦,难道你一点也想不起来?”郑县长问。
徐大根转动着眼珠想了想突然说:“哦,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当时不是听说你进西南师范大学了吗?怎么后来又……”
“是啊,师大毕业后教了几年书,后来改行就吃上了政治这碗饭。”郑县长点头说。
“殡仪馆到底怎么啦,老尹怎么就被农民软禁起来啦?”徐大根的心里总放不下群众为啥要去殡仪馆闹事,更为尹红文被群众关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事说出来你不要着急,特别是双秀侄女不要往坏处去想。”郑县长抚慰般地看了双秀一眼,又说:“政府办公室主任告诉我,被农民关在停尸房里的不仅有尹红文,吕大头也被关在里面不让出来。这个老尹胆子也太大了,不知他和吕大头到底有啥猫腻?硬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郑县长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一丝惶恐。
郑县长的回答还是没能解除徐大根心里的谜团双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坐在郑县长对面,发现对方不时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好侧身面向江水,避免与对方目光碰撞。双秀知道自己长的有几分模样,因为这常常招来男人的飞眼。郑县长的目光虽然在自己身上不愿离开,但和其他男人看自己不同,县长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慈祥和温厚。她坐在船上一边欣赏着两岸风光,一边静听着两位老人的谈话。她作为小辈,不想在中间插话,也没必要插话。对于殡仪馆发生的事,她不知道是为了啥,也不想知道是为啥。她嫁给吕大头后,吕大头没有把自己当作屋头人,而只是当作一个玩具摆在家里让他欣赏。与尹家不同的是,吕大头没把自己当作保姆使用,不仅如此,还专门请人在家里服侍自己。就凭这一点,殡仪馆出事了,男人被别人关了起来,自己也应该去看一眼,这是做人最起码的标准。再说,不管男人出于啥目的,自己既然嫁给他了,就是他的人了。作为两口子,男人出事,女人也不能不闻不问。所以,下船后她和父亲走到十字路口时,想和父亲一起到殡仪馆看看事态,帮助男人说点啥,却被郑县长拦住了:“孩子,这事你去看啥?龙门县农民闹事的阵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去哪里还会给你带来说不清的结果。你就别去了,啊,有啥情况你爹会回来告诉你。”
“是啊,你就听县长一句话,别去了,回家吧。”徐大根劝道。
双秀听了郑县长这话,心里自觉不自觉地涌出一股暖流,无形中有一种满足感。她离开父亲,快步跑到家里,很快拨通了吕大头的手机:“吕大发,我问你,你和尹红文到底如何欺负别人了,让别人把你们关起来?”她本想在电话上问问是怎么回事,安慰安慰对方几句。想不到话一出口就变味了。这能怪自己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虽说是嫁过两个男人,但哪个男人会和自己坐在一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既然没有知心话可说,那就只有来个扛竹杆进菁,直来直去。
“我的好秀秀,我们没有欺负别人,我们是按规定项目收老沙的钱,谁知……”
“你别装聋作哑了,你和尹红文是啥货色我还不知道?”
“算了,电话上也说不清楚。我跟你说秀秀,今天有个老板要送货款来,你替我去公司代收一下,其他事等我回来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