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药便宜而且容易得到,又为人们治病之常药,但却难于制作。如香附子、菟丝子、艾叶之类。行医者不了解这些药物的特性和研制方法,有的终日疲劳用心而无法制成可服用的药。《本草》中记载:“菟丝子的制作方法,先用热水洗去沙土,滤干后用温酒浸泡,经过一夜,滤出后放在太阳下晒成微白的颜色,然后捣碎。捣不碎者再次用酒浸泡三至五天,捞出后稍微晒干,这时捣它一会儿就全部碎了。”大概由于菟丝子颗粒细小难以加工制作,这里介绍的方法也特别麻烦费事。然而也有其简便的制作方法。只须搓几根纸条用火点燃放在菟丝子中间,它就会很快变软而易于碾成粉末。香附子的制作方法是:首先洗去皮毛,再放到锅里炒焦,然后放入水钵中,等到浸泡透彻后滤出来,在太阳下暴晒微干,放入碾钵,全部可应手粉碎。艾叶柔软难于着力,如果放入白茯苓三至五片一起碾磨,就可立时成为细末。
陈翠说燕后
【原文】
赵左师触龙说太后,使长安君出质,用爱怜少子之说以感动之。予尝论之于《随笔》中。其事载于《战国策》、《史记》、《资治通鉴》,而《燕语》中又有陈翠一段,甚相似。云:“陈翠合齐、燕,将令燕王之弟为质于齐,太后大怒曰:‘陈公不能为人之国,则亦已矣,焉有离人子母者!’翠遂入见后曰:‘人主之爱子也,不如布衣之甚也,非徒不爱子也,又不爱丈夫子独甚。’太后曰:‘何也?’对曰:‘太后嫁女诸侯,奉以千金。今王愿封公子,群臣曰,公子无功不当封。今以公子为质,且以为功而封之也。太后弗听,是以知人主之不爱丈夫子独甚也。且太后与王幸而在,故公子贵。太后千秋之后,王弃国家,而太子即位,公子贱于布衣。故非及太后与王封公子,则终身不封矣。’太后曰:‘老妇不知长者之计’。乃命为行具。”此语与触龙无异,而《史记》不书,《通鉴》不取,学者亦未尝言。
【译文】
战国时,赵国左师触龙规劝太后,使长安君外出作人质,采用爱怜少子的方法去感动太后。我曾把这件事记述在《随笔》中。这件事在《战国策》、《史记》、《资治通鉴》里都有记载。然而《燕语》中又有关于陈翠的一段记载,所说的内容与此事非常相似。《燕语》中说:“陈翠在齐、燕之间周旋说合,准备让燕王的弟弟到齐国去当人质,太后听后大怒说:‘陈翠不能为燕国办成事情,也就罢了,哪有拆散人家母子的道理呢!’陈翠于是拜见太后说:‘人君爱怜自己的儿子,远不如一般老百姓爱子爱得深,您非但不爱自己年幼的儿子,更不爱自己已经成年的儿子。’太后问道:‘何以见得?’陈翠回答说:‘太后把女儿嫁给诸侯的时候,陪送她千金财物。现在国王愿意册封您的儿子的话,大臣们就会说,公子无功于国不能受封。今天让您的儿子去作人质,并将以此为功而册封他,太后又不同意,由此知道您很不爱自己已成年的儿子。再者,现在幸运的是太后您与国王都还健在,所以您的这个儿子还处于高贵的地位。一旦太后谢世、国王也弃世而去之后,由长子即王位,那么您的这个儿子会像一般百姓一样贫贱。所以,如果不趁太后您和王在位之时使您的这个儿子受到册封,那么他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册封了。’太后听了这番话客气地说:‘老妇我原本不知您的长远考虑。’于是下令为他的儿子到齐国当人质作准备工作。”这段与触龙所说的没有差别,然而《史记》中没有记载,《资治通鉴》没有采用,学者们也未尝说过。
燕非强国
【原文】
北燕在春秋时最为僻小,能自见于中国者,不过三四,大率制命于齐。七雄之际,为齐所取,后赖五国之力,乐毅为将,然后胜齐,然卒于得七十城不能守也。故苏秦说赵王曰:“赵北有燕,燕固弱国,不足畏也。”燕王曰:“寡人国小,西迫强秦,南近齐、赵,齐、赵强国也。”又曰:“天下之战国七,而燕处弱焉,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昭王谓郭隗曰:“孤极知燕弱小,不足以报齐。”苏代曰:“一齐之强,燕犹不能支。”奉阳君曰:“燕弱国也,东不如齐,西不如赵。”赵长平之败,壮者皆死,燕以二千乘攻之,为赵所败。太子丹谓荆轲曰:“燕小弱,数困于兵,何足以当秦?”楚、汉之初,赵王武臣为燕军所得,赵厮养卒谓其将曰:“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灭燕易矣。”彭宠以渔阳叛,即时夷灭。十六国之起,戎狄乱华,称燕称赵者多矣,未尝有只据幽、蓟之地者也。独安禄山以三十年节制之威,又兼领河东,乘天宝政乱,出不意而举兵,史思明继之,虽为天下之祸,旋亦殄灭。至于藩镇擅地,所谓范阳、卢龙,固常受制于天雄、成德也。刘仁恭、守光父子,僭窃一方,唐庄宗遣周德威攻之,克取巡属十余州,如拾地芥。石晋割赂契丹,仍其旧国,恃以为强,然晋开运阳城之战,德光几不免。周世宗小振之,立下三关。但太平兴国,失于轻举,又不治败将丧师之罪,致令披猖以迄于今。若以谓幽燕为用武之地,则不然也。
【译文】
北方的燕国在春秋时期是最偏僻弱小的国家,与中原国家相比,不过十分之三四的面积和人口,大体上是被齐国所控制。七雄争霸之际,被齐国所吞并,后来依靠其他五国的力量,用乐毅为将帅,才打败了齐国,然而最终得到的七十座城邑没有能力守护。所以苏秦曾游说赵王说:“赵国的北方有燕国,燕本是弱小之国,不足担忧。”燕王自己也曾承认:“我的国家弱小,西边受到强秦的威胁,南面临近齐、赵,而齐、赵都是强国。”他又说:“天下战国七雄中,燕国处于弱小的地位,单独与人进行战争则不具备这种力量,因而对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国家则十分重视。”燕昭王对郭隗说:“我十分清楚地知道燕国弱小,不足以对付齐国。”苏代说:“一个强大的齐国,并不是燕国所能对付的。”奉阳君也说:“燕是一个弱小的国家,东不如齐国,西不如赵国。”赵国经过长平之败,年轻力壮者都战死沙场,燕乘机以二千辆战车进攻赵国,仍为赵国所败。燕国太子丹对荆轲说:“燕国小而弱,多次遭受他国的进攻和围困,怎么能够抵挡秦国的进攻呢?”楚汉相争的初期,赵王武臣被燕国军队所俘虏,赵国一养马的士兵对其将领说:“整个赵国都轻视燕国,何况还有两贤王执政,消灭燕国是件很容易的事。”彭宠在渔阳起兵造反,很快就灭掉了燕国。十六国并起之时,边疆各民族纷纷进攻中原,称燕称赵的国家不少,但未尝有只占据幽州、蓟州之地的赵国或燕国。唯有唐代的安禄山积三十年节度使的威势,又兼领河东节度使,乘唐玄宗天宝年间中央政权混乱之机,出其不意从范阳起兵叛乱。之后史思明又继续领兵叛乱,虽然给天下人带来惨祸,但不久就被平定。至于藩镇割据的地区,所说的范阳、卢龙,本来受制于天雄、成德两镇。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窃据一方,唐庄宗派周德威率兵进攻这里,克取巡属的十余州,如同在地上拾草一样容易。后晋石敬瑭把这十余州割让给契丹,契丹把该地区并入它原有的版图,恃以为强国,然而辽晋之间在开运年间的阳城之战中,辽太宗耶律德光几乎不得脱身。后周周世宗使国势小有振兴,很快就攻下三关之地。但在宋太宗的太平兴国年间,由于朝廷失于轻举妄动,又不惩治败将的丧师之罪,以致边疆猖獗一直延续到今日。如果认为幽燕为用武之地,那么就错了。
水旱祈祷
【原文】
海内雨旸之数,郡异而县不同,为守为令,能以民事介心,必自知以时祷祈,不待上命也。而省部循案故例,但视天府为节,下之诸道转运司,使巡内州县,各诣名山灵祠,精洁致祷,然固难以一概论。乾道九年秋,赣、吉连雨暴涨。予守赣,方多备土囊,壅诸城门,以杜水入,凡二日乃退。而台符令祷雨,予格之不下,但据实报之。已而闻吉州于小厅设祈晴道场,大厅祈雨。问其故,郡守曰:“请霁者,本郡以淫潦为灾,而请雨者,朝旨也。”其不知变如此,殆为侮惑神天,幽冥之下,将何所据凭哉?俚语笑林谓“两商人入神庙,其一陆行欲晴,许赛以猪头,其一水行欲雨,许赛羊头。神顾小鬼言:‘晴乾吃猪头,雨落吃羊头,有何不可。’”正谓此耳。坡诗云:“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若使人人祷辄遂,造物应须日千变。”此意未易为庸俗道也。
【译文】
天底之下雨天和晴天的气候变化,各郡有差别,各县也有不同,作为当地的郡守或县令,如果能把民事系于心上,一定知道根据不同季节对上天进行祈祷,不是一味等待上级的指令安排。而中央机构到各地查实灾情的惯例,只是以下达祈祷命令的时节为准,下令诸道转运司,让他们去巡察辖区内的各州县,分别到名山灵祠,进行虔诚又恭敬的祈祷,然而这事本来就不可一概而论。宋孝宗乾道九年秋,赣、吉地区连降暴雨,河水暴涨,我当时为赣州知州,就多方准备土袋,堵塞各处城门,以防止洪水入城,两天以后洪水才退下去。而当中央机构下达的是祈天降雨的命令,我压着令文没有下达,只据当时的实际情况上报。不久听说吉州在行礼用的小厅中设立祈晴道场,把大厅作为祈雨之地。当问及是什么原因时,知州说:“祈求天晴,是因为本郡淫水为灾,而祈天降雨,是为了执行朝廷下达的命令。上级不知天情变化达到如此程度,这恐怕对上天之灵是一种侮视和迷惑,天底下的事情还有什么可作为依据呢?”俗语中有过这样一个笑话:“有两个商人一同进入神庙祈祷,其中一人在陆路做生意,祈求天晴,许诺要以猪头酬神。另一人在水路做生意,希望下雨有水行船,许诺要以羊头谢神。于是这位庙神对他的小鬼说:‘天晴我们吃猪头,天雨我们吃羊头,这有什么不好呢。’”正是说的这种做法。苏东坡诗说:“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若使人人祷辄遂,造物应须日千变。”这里的意思是说上天的意志不容易适应世俗间人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