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白俯下身在二楼的护栏边上摸索着,寻找着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终端磁片。
“没有?昨天明明是在这里停留了那么长时间,难道是掉在半路上了?”由于在布满灰尘的缝隙间钻来钻去,他的衣服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蜘蛛网一类的东西,齐天白不以为然的弹了弹,在他准备放弃这片区域到另一处搜寻时,教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警车与装甲车所发出的轰鸣,齐天白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楼,并能清楚看到教堂门外所发生的一切,一批军队正朝着教堂赶来,齐天白下意识的将伸长的脖子缩回,躲在二楼的雕花护栏内,从护栏的缝隙间向外看。
Rule对于十一区边缘的铁丝网虽然守卫松懈,却是明令禁止入内的,更何况铁丝网只是象征性的警示线,没有实际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那一道隐于地下的边禁系统,能够拦下所有越境者,虽然齐天白并不知道边禁系统是如何拦下越境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进来,但终归是个越境者,被抓到下场不会有多好。
先进来的看起来像是为首的人,穿着白色的军队制服,肩膀处的军衔证明了他的职位,隶属Rule执行局,是一名少将,他挥了挥手,实枪核弹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从门外押进大批五花大绑的人,那些人被困的严严实实,连嘴都被胶布封死,士兵们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赶到圣殿的西北角,那里空出了很大的位置,随后后退站成一排,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我靠,难道是要进行对神意感染者的清剿?齐天白有些震惊,看来这次找不到人是有原因的,都被抓起来了么?
扣动扳机的声音齐刷刷响起,子弹如离弦之箭,密集海潮般覆盖了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们,开口受到限制的人们垂死挣扎着,徒劳无功的哀嚎着,痛苦的惨叫穿过封嘴的胶布变成低沉的呜咽,在空中剧烈碰撞,在教堂圣殿中每一寸角落回荡,四溅的鲜血喷洒在墙壁上,滴落在地面上,沿着开裂的沟壑蔓延开,士兵们把枪端得稳稳的,不为眼前惨绝人寰的情景所动,少将站在一旁低头摆弄着自己的白手套,悠闲地置身事外。
连绵不断的枪声响过,最靠前的人倒下了,接着是中间的人,最后的人。
齐天白闭上眼睛转过身靠在护栏上,背对着这场残暴的屠杀,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耳朵捂得紧紧的,不敢去听那些人临死前绝望的声音,可还是有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风从破旧的窗口灌进来,发出嘶哑的悲鸣。
“报告阁下!发现一名漏网之鱼。”有士兵站在门口说,他押着一名小小的女孩,将她拖了进来,女孩死死地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具熊。
“立即处死。”那个少将冷冷的开口。
“不要!”小女孩绝望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开始拼命挣扎。
齐天白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他睁开眼睛,从缝隙间向下看去,他的目光刚刚触及到小女孩,枪声便随之响起,子弹在小女孩心口处爆开,随后晃了晃就倒下了,士兵扛起她,扔在了那些死去的人中。
小女孩的手指还在动,在微弱的挣扎,已经转过身的士兵又回过头来,直接将枪抵住小女孩的心口,这一枪必死无疑。
“住。。手!”齐天白属于那种行动比思考快的人,在他脑海中出现要阻止那个士兵的念头时,他就已经把这句话喊出来了,并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在枪声再次响起时他反应了过来,他愣了愣,看到小女孩心口处喷洒出的鲜血溅了士兵一脸,小女孩抽搐了几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安静了下去,没了气息。
“立夏。。”齐天白几近嘶哑的吼出这个名字,下一刻他被两名士兵连拽带拖的拉到一楼,对方将他按在了地上,两只手被禁锢在背后,那名少将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掏出枪抵在齐天白的脑袋上。
“又是一只漏网之鱼么,藏得可真隐秘,立夏?那小孩叫立夏么,你是她的什么,嗯?看你的年纪,是她的哥哥么?”少将用另一只手抬了抬帽檐,露出被遮盖起来的红褐色眼睛,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家伙。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混蛋!”齐天白瞪着他,毫无保留的表达出了他对于面前这个人的厌恶与愤恨,他其实是有点小小的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秉承一贯三思而后行的法旨,完全像一个没脑子的傻x一样就那样不要命的站了起来,站起来又有什么用,他没有能力救立夏,以卵击石的行为纯粹找死,他扭过头看着尸体堆上死不瞑目的小女孩,莫名的愧疚感令他的手微微发抖,在地面上留下几道鲜明的指甲印后攥成拳。
他想起来兜里的那几支药剂,还没来得及交给立夏。
以士兵的角度来看齐天白的态度实属不恭,引起了他们的极度不满,其中一人朝齐天白的腰部狠狠地踢了一脚,疼的齐天白五脏六腑都快揪一起了,他蜷缩起腿,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疼痛一样,继续倔强的扭头看着小女孩的尸体。
“真是个顽固不化的死小孩啊。”少将正了正帽檐,站起身来,枪口的方向依旧对着齐天白,“如果你只是她的朋友的话,为此暴露行踪付出性命实在是太不值了,少年,按照Rule最新的安全条约,凡是神意感染者,一律就地处死,我必须将你处以枪决。”
“请等一下。”有人拨开在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兵走了进来,齐天白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处看去,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隶属Rule搜查局的黑色制服,貌似和少将不是一路人。
“搜查局的林泽局长,你要来插手不属于你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么,嗯?”少将冷冷的回过头。
“不,我无心插手,我只是来告诉你,你不能杀这个少年。”林泽走到齐天白跟前,将一个平板仪器放在齐天白面前,滴滴两声之后滚动的英文铺满屏幕,绿色的电波从缝隙间穿插而过。
”人类,嗯?”少将皱了皱眉。
“是的,是个人类,并非神意感染者。”林泽收回仪器,阳光碎落在他有些柔弱的的浅栗色瞳孔里,掩埋了最底处的阴霾,他抬头看着揉着太阳穴的少将,挑了挑眉。
“人类的话,那就是个违法的越境者,同样处死。”少将悠悠的吐出这句话,继续揉着太阳穴。
“少将您是没睡好导致思维混乱么,没错安全条约上确实有针对越境者的法律,可那根本就是形同虚设,边禁系统能拦下所有越境者,只有持有通行证才可进出,他既然能够进入这里,就一定有通行证。”林泽回过头,朝着依旧被按在地上的齐天白轻笑,那真的是轻笑,轻到齐天白几乎感觉不到,“为了证明你不是越境者,请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
“哦,我忘了,你现在行动不便,不如我替你拿出来。”他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并蹲下身在齐天白身上所有口袋中摸索着,碰到了那几支药剂,他微微怔了怔,疑惑的看了眼齐天白,随即当作什么也不发现继续翻其他的口袋,最后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黑色卡片,拿到少将眼前晃了晃。
“看,通行证。”
“真没办法。”少将将揉着太阳穴的手移至额头,帽檐被他压下,遮住了他红褐色的眼睛,“既然持有通行证那就是通过正当途径进来的,此事不再追究,我们的清扫任务已完成,全军撤离。”他转身向外走去,上了军车,司机毕恭毕敬的为他打开车门,在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齐天白,眼神锐利如鹰,按着齐天白的两名士兵也随之离开,各个角落的士兵在陆陆续续的撤走,在门外集合汇成一支整齐的军队,跟在军车后渐渐远去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林泽站在角落里,齐天白爬起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看起来林泽貌似是来救他的,但他们素未谋面,林泽为什么救他还尚且不明,保不准上一秒他还对你笑下一秒就过来捅你一刀,齐天白摸了摸林泽掏出通行证的那个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那个通行证是你的吧?”齐天白说,“我根本没有那什么通行证。”
“对,通行证的确是我的,一开始就在我手中,只是假装从你口袋中掏出而已。”
“为什么要救我?”齐天白话中有很重的敌意,带着拒人千里的疏远,他可不相信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会随便救谁,还毫无理由,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刚才碰到药剂时有没有发现那是什么东西,可即使没发现,正常反应不也是应该把药剂拿出来看看么?可疑!太可疑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想救而已。”对方的回答正好是他不信的,林泽转过身准备离开,背对着他打了个拜拜的手势,片刻后又回过头来,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终端磁片,随手扔了过来,在地上弹了几下后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