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早已没了星辰,伸出手恐怕都见不到五指。一盏油灯在桌上不断跳跃,映衬着三人不同的神态。冯新喋喋不休,不断诉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而眼泪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滴,委屈的就像是受了欺负的邻家小妹一样,与他往日强壮雄伟的性格完全不符。
柳风静默,再也没有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就像是受教的孩子,只是紧皱的眉头以及黯然的神色即便是在油灯的微灯下也掩盖不住。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无关年龄,只不过少年人只会在自己的想法成型后就立刻心急火燎的去执行,不要管那些后果以及影响,兴许这便是轻狂。既然重生了一次,自然要按照少年的心态去过活,痛痛快快的活上一场,至于老成?见鬼去吧!
再一次回归到温饱线上,那么自己就应该在这个年代奋斗,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再争取做一个富家翁,闲着没事坐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吃着水果,看着门外的两条狗咬架,如果可能的话再让父亲给自己加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么这一生可就真的没有白活了。
少阳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上一世累死累活的连一套房子都还没有搞到手,这一世自然要建一个大大的房子,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吃老本儿,然后坐看朝代的更迭,在中兴的年代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能做的,还是做好一个小人物该做的就好。
所以才有了去卖馒头改变现状的想法,只不过结果很不好,自己的第一桶金并没有得到父亲的赞扬,迎来的不过只是扫帚罢了,不对应该还有败家子儿这个新奇的词。
王庆元在听完冯新的解释后,脸色终于变得不自然了起来,都说知子莫若父,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儿子是这般难以猜透,因为这件事从始至终少阳都没有表露出来,就像是向来风平浪静的伊水瞬间出现了一个漩涡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身体略显不适的往后倾了倾,将自己多半的身体都淹没在了黑暗之中,以至于两人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啥都不跟我说?”王庆元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不自然的拿起矮机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我倒是想说啊,一来是少阳不让我告诉你,二来是我俩一回来就被绑了起来,嘴都被塞住了,咋说,恐怕最后要是不说,您就把羊哥儿打死了。”冯新幽怨的说道,只不过黑了吧唧的,正好吓不住人。
“臭小子,还有理了不成,羊娃是我娃子,老子咋可能真的打死他!”王庆元恼羞成怒的赏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脑瓜子说道,“今晚你俩就别走了,老子手痒!”
黑夜之中两道身影东躲西藏,上蹿下跳,扫帚时不时地就会落下引起一阵低喝,羊哥儿还在休息,再疼也得忍着。扫帚富有节律的敲打,形成了一篇乐章,再加上时而传来的犬吠,更加的迷人悦耳。
……
瘦弱的身体在经历又一次的摧残后,昏睡了一夜后才逐渐苏醒,刺眼的阳光使得他刚睁开的双眼眯了起来,视线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头丑八怪。
趴在床上的少阳本能的想要站起,奈何又牵动了背上的伤势,疼的呲牙咧嘴,好不痛快。
“羊哥儿,你终于醒了,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咧。”冯新高兴地咧着嘴傻笑,只是看起来真的很恐怖。
“闭上你的臭嘴,你很希望羊哥儿醒不过来不是?昨晚那棍子的滋味儿咋样?真晕了还是假晕了,我咋感觉你晕过去后眼还动了几下。”柳风殷勤地问道,就差点说你昨晚装得真像,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
“……”
跟这种人交流简直就是在折磨自己,会折寿的!不过在看到两个猪头后,心情那叫一个愉悦,凭啥自己挨打,两个人就要毫发无伤,明明是一起干的这件事好不。
“我的钱呢?!”少阳再摸了摸身上后不由大急,这可是自己辛苦了一下午赚来的,千万不要在昨晚掉了,要知道那可是有两贯钱咧。
“被阿叔没收了,说是小娃子家不能拿这么多钱。”
“那老爹给你钱了没有?”
“给了啊,给了我一贯钱咧,不过被俺爹没收了。”冯新闷闷不乐说道,这可是俺自己赚的钱啊。
“那感情是咱哥仨忙活了一下午啥都没有,还白白挨了顿打?”少阳的嗓门儿不由的提高,变声期间更带着些许的公鸭嗓子。
“阿爹说咱俩本身就是二流子,给再多的钱也不够挥霍,所以就先替咱俩保存着说是以后成亲用。”柳风无语说道。
少阳以手扶额,倍感头疼,这个理由还真是光明正大,这跟强盗有啥区别?而且还是一个爹抢一个半儿子的辛苦钱,这算啥嘛?这钱是拿来投资的,用来当做起家的资本的,并不是要藏在猪圈里发霉的。
突然有些痛恨这个年代了,明明有钱却不去流通,非得藏在猪圈下面去沾染粪味儿……
“他娘啊,咱儿子长大了,知道赚钱了,你看,这一贯钱就是他赚的,还另一贯钱我给了冯家那小子,毕竟是他俩一起赚的。咱儿子想的啥我不知道,是真的长大了,等再长长我就去岳父家,看看能不能教羊娃点学问,好某个一官半职,老是当一个二流子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哪天就进去了。
不过啊,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他的事情我不会再去管,只要我做好父亲的职责就行,家里的事就让他来决定,反正他也闹腾不了几天了。”
王庆元将摆在哪里的一贯钱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然后将自己摘得野花放在了坟前,昂首阔步向回走去,就像是县老爷一样霸气,只不过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充分暴露了他心中的想法,而且还略毁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