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如火如荼,热闹非凡。二十万士兵,分成五个赛区,在校场内开始‘海选’。比赛项目当然不是什么诸如唱歌、跳舞之类的本领。而是以此战所需的骑术、箭法、以及近身格斗。
长安城的百姓,不知打哪儿来的风声,纷纷聚集在校场外,观看比赛。有人趁机坐庄,替每个在‘海选’中过关的人,开盘设赌。一时间,长安城内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五万精兵的‘海选’。
就连太宗李世民,也闻讯前来凑热闹。对我和李恪这套选兵之法,很是赞赏。不时的在这个赛区瞧瞧,那个赛区看看。眼瞧五大赛区的评委,都是当年秦王府的老将,不由感慨万千。对于太宗的驾临,众将士越发的奋勇了,人人都使出了自己最大的能耐。
历经三日,出征的五万精兵和将领,便全部都挑选了出来。秦玉山果然不负李恪的厚望,勇冠三军,成为了此次‘海选’的冠军。李恪当场任命他为此次选拔的前锋。
经过国师袁天纲的占卜,选出了一个黄道吉日,李恪率领大军出征。太宗亲率众大臣前来送行,长安百姓夹道欢送。我换了一身随军小校的军服,与李恪同坐在元帅的车驾大帐之中。
这个大帐安置在一块木板上,由四匹高大神骏的骏马拉着。形成一个的流动的元帅大帐。有些象我小时候,在小人书里看见过的‘战车’。但似乎比单纯的‘战车’又要宽敞些,上面还盖了一个华贵的顶盖。唐代的贵族崇尚的仍就是‘朱轮华毂’。大帐的四周,都系在厚厚的木版上,留下的凹槽处,牢固无比。大帐两侧开有‘小窗’,可以探视外界。大帐内有一矮桌置于榻上,榻里头叠起一丛被褥。
此时正是隆冬,北风呜呜,天幕阴沉。兵士们开始由快步走变成了小跑,整个大军发出了‘咔咔嚓嚓……’的节奏。我在车帐内听到这种律动的节奏,感到很是激动。‘壮士为国轻死生,万死不辞赴国难’,从来保家为国都是这般豪迈!
李恪在颠簸的车帐内,手不释卷地看着一卷文献。那是一卷大唐与突厥交战的实录,由随军的书记官写成。他看书的样子,还真是颇为可爱,头上的金冠,压住了满头的黑发,剑眉微蹙,一手握书,一手握拳。想是看见了什么可恶的东西,李恪抡起拳头,狠砸在矮桌上。
“王爷,你怎么啦?”我有吃惊地问道。
“可耻”。李恪愤怒地咆哮着,一脸的怒气难消。
“我的王爷,看个书也能让你,看的雷霆震怒啊?”我不禁莞尔,轻笑着娇嗔道。
“笑笑,这不是普通的书啊!这是用数万将士鲜血书写的满纸血泪。”李恪痛心疾首地说道,眼里闪烁着莹莹泪光。
我上前轻拥住他,无言以对。战争本就残酷,李恪所看的还不过是铁马金戟之战,所殃及的人也毕竟有限,他就已经如此难以忍受了。而我在现代,看得却是更为残酷的现代战争,战机、装甲车、导弹、原子弹,哪一样不是惊天动地,所波及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好了,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我温柔地劝慰道。
“不想,我怎么能不想?笑笑,你知道吗?我军的一万余人,与突厥七千骑兵交锋,主将竟然采用追击战术,结果在关外被突厥包围,死伤过半,主将还当场被斩杀。”李恪愤怒地咆哮道,眼睛赤红地象一只受伤的野兽。
此时,除了静静地陪着他,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平常能言善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他。好半晌,李恪方才将激动的情绪平复。
“我大唐怎么出了这么脓包的将军?”李恪掩卷长叹。
“王爷,胜拜乃兵家常事,那位将军也是很勇敢的呀,他敢于去追击突厥,只是犯了轻敌冒进的毛病,但是他并没损我大唐的军威呀!王爷,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聪明人应当汲取别人的教训,切莫重蹈覆辙。”我看见李恪说的有些过激,忍不住出声劝道。
李恪听我说的,似乎也在理,气便消了一些。许是想到许多的兵士,因为主将不肖而丧命,仍就有些忿忿难平,猛地又擂了一下矮桌。
看来李恪是真动了气,他的心肠也太好了吧!可惜最终不是他当了皇帝。太宗一世英明,一生最大的错误,恐怕就是没有选好接班人了。若是选了李恪做太子,怎么也不会出现什么武周之乱。也只有象李恪这般,爱惜生命的人,带出来的队伍才有凝聚力。治理的国家才能欣欣向荣。
我正暗自思忖着,就有军士来报:“王爷,前面风沙太大,难以前进,且日将昏暮,不如安营吧!”
李恪听到报告后,出帐下车,他四下探望了一下地形,又抬头望了望天色,对传令官说道:“传令下去!就在此处安营扎寨,人不解甲,马不解鞍。今日风大,不宜生火,且食干粮,明日五更出发。”
那兵士得令,小跑着向各部传达安营的命令去了。
我听说可以安营,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刚坐上这豪华车帐的新鲜感,早被这一路的东摇西晃,给颠簸掉了。现在我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快要全部散架了。这个看似平稳车子,晃的我实在有些头晕。
待马车刚一停稳,我也想跟着李恪,下车去休息一会儿。“呜……”一股强劲的塞外狂风,裹着沙石迎面刮了过来。我顿时便象被吹蔫了的花,狼狈的退了回来。风太大,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恪见我一挑帘子,就被风刮了回去,不由得便乐了。钻进车帐对我说:“笑笑,这可是真的沙场,这里的风有许多的鬼魂,你怕不怕啊?不如还是回去吧。”李恪轻笑着对我说道,一脸的调侃之色。
他一定是在记恨,出征的时候,我威胁他一定要带上我。眼前逮住了机会,便来奚落我了。刚才冷不防,被风一刮,我的眼睛,便进了沙子。此时又疼又涩,根本睁不开,听李恪还用话来刺我,气得便想哭。
“你……你真没良心。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竟还用鬼来吓唬我。我若不是想来帮你一把,助你一臂之力。我不会呆在王府里享乐吗?”我万分委屈地说道,说罢当场就作势要水淹元帅大帐。
“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狗咬吕洞宾。来,我给你吹吹。”李恪轻然拿开了我捂住眼睛的纤手,翻开我的眼皮,用力一吹。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他轻柔地笑着问我。
在李恪为我翻转眼皮的时候,我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身体挨这般近,他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的喷在我的脸上,扰得我不由得慌了神。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渴望,他那唇形优美的嘴唇,在我眼前迅速放大。在我以为他的吻,就要落上我的眼睛时,一股强劲的热风,狠吹进我的眼帘。我要疯了!他怎么是如的不解风情?
眼泪夺眶而出,我眨了眨眼。咦!沙子真的没了。虽然流眼泪,我可丝毫没有要哭的意思,许是眼睛受了刺激,才会如此水晶晶的。
“我好了,眼睛没事了。”我惊喜的叫道。
李恪眼神深沉的看着我,身体越发的靠了过来。这么大一个大帐,挨这么紧干嘛?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阳刚之气,紧紧地缠绕着我,他眼睛里那抑制不住的柔情,熊熊地燃烧着我。我的天!是他想干嘛?还是我想干嘛?
“笑笑,我可以吗?”李恪的声音,比往日沙哑了许多。怎么听在我耳里,反到越发的性感了。
我的心砰然狂跳,全身都红得象一只熟透的虾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个时候,居然还傻的会去问他问题。
“真不知道吗?”李恪邪昧地一笑,眼眸里越发的深邃了。我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就要发生了吗?从我们彼此袒露心迹后,我们就越发的亲密了。李恪是个守礼的君子,我们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丝毫不敢有越轨的行为。今天怎么只是吹个沙子,就演变成这种勾魂夺魄的激情场面。
“你真的好香!在马上那一次我就闻到了。”李恪轻嗅着我白皙的粉颈,喃喃地说道。
我并没有用过什么香,挨的那么近,李恪一定嗅到了我身子里,隐隐透出的处子的幽香。大帐内的空气,炽热地几乎就要将我们燃烧,热情瞬间就被点燃。我情不自禁地微张着,我柔嫩而温润地红唇,等待我盼望已久的不期而至。
他滚烫而火热地唇,轻轻地吮上我的唇。只在唇角展转了片刻,火烫的舌,便丝毫没有抵挡的伸进我的嘴里,肆无忌惮地搅拌着我的丁香小舌。我被他的热情彻底地熔化了,浑身酥软地亦如一滩春水。任由李恪肆意的狂吻着。
我晕眩地闭上眼睛,仰着脖颈,倒在了铺着软垫的军帐内。李恪轻柔地覆了上来,热烈而温柔地拥着我。激情一触即发。我恍眼却瞥见军帐之内挂着的弓鞘,不由一下就冷却了下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他一温鸳梦?还是想帮助他成就一番伟业,从而改变他和我的命运。怎么一遇着他,就如此的难以自恃了。我强鼓起勇气,一把将李恪推开。李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脸上微微浮现出,欲求不满地恼怒。
“王爷,这可是在军帐之内,临行前我就听见别人说,‘女子在军中,军威恐不扬’。你可别因为水蓝,而贻误了军机,那水蓝可就要遗臭万年了啊!”我看着李恪一脸怯生生地说道。在现代就听说过,男人被打断了好事,火气可是很大的。
李恪也许只是一时情迷,现在听我如此一说,想到大敌在前,顿时也清醒了许多。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也只是又轻轻地拥住我。我丝毫不敢动弹,静静地等待着激情地退却。
“谢谢我的小监军,儿女情长今日就暂且放下,待他日我破了突厥,再与你‘衾被拥香’。”过了好半晌,李可似乎恢复了平静,嬉笑着对我说道。
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又用言语在占我的便宜,简直不象个统领三军的主帅。此风是万万不可长,不然以后,我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眼下李恪正带兵,恐怕会分心的。
这场战争对于李恪来说,是生死悠关的。我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帮助他,怎么又能因我而害了他呢?我打定主意,挺了挺身子,收住自己柔情的目光,正襟危坐的瞅着他。
“王爷,以后咱们在这军帐之内,就探讨兵法吧,我虽才疏学浅,但也算知道一点皮毛,到也不至于误导王爷,今日之事,咱们以后断不能再继续了。”我一脸正色的说道。
“笑笑,你一身男装,不仅俏丽可亲,而且还如此深明大义。现在我心里对你,除了喜欢,还生出了许多敬意。”李恪凝望着我,深切地说道。我娇羞地垂下了头。
“好!笑笑。我们从此泾渭分明,互不侵扰,西汉的大将霍去病曾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李恪现在正在行军打仗,理应以先贤为楷模。”李恪轻挑起我的下颌,看着我大义凛然的说道。我们不禁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这时,风沙似乎小了很多,大帐以外,已经听不到‘呜……’的风吼声。初到塞外,我很想下车去瞧一瞧,塞外的风光。顺道也看看此地的地形。李恪一听,到也不反对,便扶着我下了车。
这一带是较为开阔而平坦的沙石地,只有一条痕迹已然模糊的‘路’,深入前方山垭处,没入这昏冥的暮色中。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一条路。还是象现代文学家鲁迅先生所说的‘世界上原本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有多少大唐的将士,踩着这条路,走向远方?他们都有机会走回这条路吗?
暮色之中一闪一闪的磷火,若有似无,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我走到山垭处,一回头,便瞧见李恪已然将军营扎好。大大小小的帐篷,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此地虽力突厥尚远,但也断不可大意。这种扎营的方式,可以防止从四面来偷袭的军队。我不由对李恪地布营赞赏不已。李恪真是个天生的军事家!
辕门上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随风招展的军旗,有如一只被抓住利爪的雄鹰,在奋力地扑腾着。我触景生情,不由地地想起王昌龄,“风掣红旗冻不翻”那句唐诗。如果真的到了冻不翻的时候,该是多么苦寒的境地啊!我转身又向前走去,一幕骇人的画面,吓得我尖叫不已。
“笑笑,你怎么了?”李恪冲上前来抱住我。我在他的怀中颤抖不已。
骷髅遍地,尸骨交撑,残刀断枪,触目皆是。我明明听到在风中,还有一种充满了诡异声响的回声!我的鼻端仿佛嗅到一股腐尸的味道。这难道就是一个经历过惨烈厮杀的战场?那些令我,打心里惊恐的声音,是那些已阵亡的边关将士,他们的灵魂发出的回响吗?他们在控诉着什么?眼前这么大的风,竟也没刮开这里笼罩的阴气。杀气仿佛已随着鲜血,全部渗入了地下,永远会在这里盘旋,萦绕……
我忽然觉得,忠魂也好,厉鬼也罢,也许都是政治上的冤魂。打小我就格外喜欢所谓的边塞诗,长长被诗中的豪气所激荡。什么‘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原来也许觉得豪迈,此时到觉得心酸了。
我不知道,正是眼前这一幕,改变了我心中许多即定的东西,许多人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了。我或是李恪?也许还有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