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戍主苟金龙战死之后,其遗孀潘氏苦苦据守关城一百多天,迟迟不见援军到来。渐渐已进深冬,关城外面重兵累累,关城里面缺粮断水,饿殍满城,能吃的都吃了,眼看就要吃人了。潘氏知道如此下去,用不了几天,关城就得不攻自破。
恰在此时,她派去宋军打探情况的斥候来报:“垣崇祖部将梁湛原本是魏国人,因为犯了罪,才逃往宋国。他的母亲一直生活在魏国,梁湛是个大孝子,想趁这次攻打魏国的机会将母亲接走。此时,梁湛母亲已经被人从老家接出,不日就能到达宋军大营。”
“他派了多少人接他母亲?”潘氏忙问。
“由于还在咱魏国境内,梁湛不敢大张旗鼓,只派了几十个亲信悄悄去的。”斥候继续禀报。
潘氏听说之后,大喜说:“真是天助我也!关城有救了!”
这日,关城北面二三十里外的田野上,显得特别空旷、辽阔。东北风在田野里一无阻挡地呼啸着。田里的枯草都被吹得翻飞起来,大树也像强打着精神一样,竭力站稳着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风吵闹着,摇晃着,可是树枝上的前后几片黄叶还是被吹落了下来。这些叶子一片跟着一片翻滚着,向远处一队人马飞去。这队人马只有二三十人,全部是平民打扮,却又不像是流民。他们簇拥着一辆马车,警惕地看着周围。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安祥,不像有任何危险的样子。这时,一只乌鸦落在路旁一棵孤零零的树上,张开翅膀拍了拍。它在枯枝上摇晃了一下,凄凉地叫了两声。
马车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妇人听到乌鸦的叫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赶车的小伙子:“梁武啊!还得多久能到啊?”
梁武一边甩着马鞭,一边回答:“回老夫人,过了前面那片树林,估计就能遇到梁将军派来接应的兵马了。今天晚饭前应该能到。”
老妇女放心地点了点头,在马车了轻轻跺了跺脚。虽然她穿得极厚,马车里也有棉被,感觉脚还是有点麻木。
“不好!”话音刚落,几名护卫已跌倒在地,其中一位护卫刚说完:“有强盗……”就断了气。一枝飞箭正插在他的胸口上,鲜血汨汨地流了一地,还冒着热气。
“保护老夫人。”梁武一勒马僵,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里的老妇人往前一歪,差点跌出马车。她已经听到了“强盗”两个,所以没敢吭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剩下的随从都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围成一圈将马车护在身后。
又是几十枝飞箭,几十名护卫转眼剩下不到十人了。剩下的人,除了梁武外,身上都有箭伤,而且已经吓得两腿发软。
“什么人?有种就出来!背后放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梁武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嗖”地几个人影突然蹿了出来。梁武一看对方只有五个人,渐渐放下心来,从人数看,自己还是占有优势的。而且对方已经从暗处转向了明处。如果硬拼,自己也不用怕他们。于是,梁武拱手说道:“我们只是过路之人,不小心惊扰了壮士,还请壮士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说着,扔出一袋银子。
为首的一位白衣青年接过银袋,看也不看扔给身边一人,然后指着马车说:“车中之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梁武听到面前之人声音清脆,又看她面容清秀,唇红齿白,断定是一名身着男装的女子,心中更是有了底气,问:“壮士真的不愿高抬贵手吗?”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梁武将手一挥,说:“上!”五名护卫一起挥刀冲了上去。只见白影一闪,瞬息之间,那五名护卫有两名倒在了地上,另外三名的刀已经飞落一旁,左手紧抓着右手手腕。
此时,白衣青年已站在梁武身后,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说:“我知道你是梁湛的心腹,也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如果梁湛还想活着见到他母亲,就在今晚子夜时分,他一个人到前面的树林里来一趟。最好别耍花招,否则就等着给老夫人收尸吧!”说着,将梁武推出一丈开外。
梁武眼看救不出老夫人,只好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朝宋营跑去。白衣青年自然就是潘氏。她对着马车里吓得浑身哆嗦的老夫人,拱手说:“老夫人,您放心,我们不是强盗,不会伤害你的。”
“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抓老身?”老夫人尽量稳住心神问。
潘氏跳上马车,一边赶车,一边说:“我们不是抓您,而想求您帮个忙。”
“求人有这样求的?而且我一个老婆子,能帮你们什么呢?”老夫人满是怀疑地问。
“您可不是一般的老婆子啊!您能救关城数万百姓的命呢!”潘氏笑着说。
此时,梁湛正在账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母亲。以他的估计,老母亲今天就应该能到了,不知为何,一天都心神未安。这次出征实在不顺,本以为可以趁北魏朝廷不稳之即,攻城掠地,为大宋开疆拓土,自己建功立业。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关城也久攻不下。如今正值深冬,将士们大多是南方人,实在受不了北方的苦寒天气。如果关城再攻不下来,定然军心浮动。打仗靠的就是士气,士气没了,也就败了。正当他心烦意乱之时,梁武突然跑进账入,扑倒在地:“将军不好了!”
“梁武,怎么了?老夫人呢?”看到梁武的样子,梁湛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将军……”梁武悄声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湛听完紧皱着眉头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就我带回的那几个人,不过他们绝对可靠。”梁武焦急地说:“将军快拿个主意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按她说的办吧!我总不能拿老娘的性命冒险啊!”梁湛无奈地说。
晚上,梁湛如约去见了潘氏。潘氏悄悄对梁湛说了一番话。梁湛犹豫不决。这时,一个婢女搀着老夫人走了出来:“湛儿……”
“娘……孩儿不孝,连累您了!”梁湛看到母亲,急忙跪倒在地。
“湛儿,娘没事。娘觉得这位潘将军说的有道理。现在兵荒马乱的,老百姓活着不容易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全城那么多人呢!”老夫人扶起儿子,拉着他的手说。
“娘,孩儿听你的。”梁湛擦去眼泪说。
“梁将军,刚才所言之事,就拜托将军了。您和老夫人一起回去吧。”潘氏说。
“将军现在就放了我娘?”梁湛不敢相信地问:“你就不怕我……”
“我相信将军的为人,也相信老夫人的善心。”潘氏笑着说。
梁湛感激地点了点头,带着母亲回营了。回去之后,梁湛对部下们散布谣言说:“魏军的六万援军已经赶到了,正在悄悄包围我们。如今,我们的援军也退回去了。我们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就得全军覆没!”
垣崇祖所部开始军心散乱,有些士兵开始自发南撤。垣崇祖召集将领议事。
梁湛说:“启禀将军,属下斥候来报:魏廷已经派出大量援军,不日就将到达关城,如果我们不赶紧撤军,形势危已!”
垣崇祖说:“现在大家如果一齐南逃,肯定不能生还。”
梁湛说:“末将愿带大部分军队缓慢南撤,掩护将军先回郁州。”
“好!就这么办吧!”垣崇祖说。于是,梁湛带领大部分军队南撤,垣崇祖率领少数人马退回了自己所辖郁州。
“这位潘氏还真是女中豪杰啊!不仅胆略过人,而且还极有智慧,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就解了关城之围。明日上朝之时,一并颁旨嘉奖!”拓跋弘听完万安国的话,高兴地说。
“此人现已不知去向,恐怕没有必要再赏赐了。”万安国说。
“为何?”拓跋弘问。
“关城解围后,潘氏安葬完亡夫,就悄悄离开,不知所踪了。属下打听过了,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
拓跋弘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没想到咱魏国又出了一位花木兰似的英雄。可惜了……”他转念一想,笑着说:“既然如此,就诏令史官,将其记入史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