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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劫后余生

2073年5月,也就是发生那场毁灭全球核爆六十多年后的某天下午,已经沦为死域的曾经是南方某省首府的郊区一个写字楼地下停车场楼梯间里,罗安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过来。他感觉整个身体像需要预热的机器,不停震颤,却没法发动起来。明明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身体各个部位的存在,却像莫名多了一层隔膜似的,把自己阻挡在身体外面,各种有劲使不上。只能像操控机器一样,用大脑不停下达指令,却连动下手指头都艰难的不行。

这样的状况固然让罗安有些郁闷,但所处的境地却更让人费解,难道是地震了?罗安心想着,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周围黑乎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照理说不应该呀,黄金72小时救援的道理早就深入人心,自己又是在人群密集区,看状况楼道也没坍塌,地震再大也不至于过后这么安静吧?

顾不得多想,罗安努力挣扎着试图控制身体,这种陌生的感觉就像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反而自己要弄的跟外来户一样,需要不停熟悉操控。搞得跟夺舍一样,罗安无奈的想道。不过他意外的发现以往颈椎病,腰肌劳损的地方竟然没有过去那种一直缠绵不休的滞涩酸胀的不爽利。

“这不科学”罗安喃喃自语道,不过毕竟是好事,这让罗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

努力还是有成效的,罗安动作像跟放慢了八倍播放的镜头似的,缓慢的翻着身,靠着手肘撑着地一点点把身体支撑着坐起来,这时他发现撑在地上的手感觉有些异常,左右拨拉了一下,竟然满手都是灰尘,一抓还一大把。仔细打量就更奇怪了,整个楼梯间平平整整铺了一层灰,原先自己躺着的位置痕迹显得特别明显。如果要形容那就像在命案现场,警察绕着尸体周围画了一个人体范围标识,明白清晰的显示出一个人躺在地上的痕迹。

不过他自己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灰尘,这让罗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恹恹的收好跌落在一旁的玉鼎,挣扎的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向汽车出口,楼梯是不敢走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塌方危险,还是走大通道那边安全一点。

停车场里的地上灰好像更厚,一踩上去就是一个深深地脚印,罗安有点心慌,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好容易从斜坡上走出来,往四处一看,罗安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眼前一片残垣断壁,这并没出乎罗安意料,可不论街道上抛锚的车还是几近垮塌的店面都那么的破败陈旧。最恐怖的是,路边的绿化带一片漆黑干枯,熟悉的绿化芒果树等乔木竟然变成了一根根半朽的枯树桩。天空阴沉铁灰,低低的压在头顶,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这份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空气中连一丝风没有,整个城市寂静无声,俨然就是一片死域废墟,而且很明显是废弃很久的废墟!

罗安如同死掉一般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才惊醒过来。他摇摇头,力图让自己能清醒一点,然后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钻进附近的一家超市,里面一片混乱,面包零食等早就朽坏,矿泉水瓶里的水很多也只剩下一半,他也无心计较,打开几个罐头胡乱吃了几口,又灌了几口水,然后他找了一间卧室,一把扯下床单,全然不管扯破已经有点朽烂的床单撒漏在床上的尘土,一头扎进去,发出一声低吼,竟然如狼嚎般凄惨嘶哑。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不死心的罗安准备去附近看看,所发生的一切如此不合常理,他隐隐察觉到答案却还是无法接受,这换了谁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会惊恐不安。

城市的道路没有太大变化,路边的植被呈现一片死灰,绝大多数高楼就算没有坍塌也只剩下残破的框架,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实在是太安静了。就算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也会有风声,偶尔还能看到小动物窜过。但在这完全沉寂的城市里,把罗安自己发出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放大的分外明显,明明是大白天的街道上却有一个人走在黑夜里寂静无人的小巷里的感觉一样。这种别扭的感觉让罗安如此的惶恐,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觉得一阵阵发冷,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而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废了半天功夫,罗安才找到一幢大体完整的高楼,光走楼梯都用了半个多小时,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事,加上楼道里昏暗无光,他几乎没有休息,只是不停的往上爬,甚至没感觉到怎么累。

到了楼顶天台,罗安反而不是很着急了,他深呼吸了几下,拿起早上路过的一家户外用品店找到的高倍望远镜,定了定神,细细搜索起来。

作为首府的几个地标建筑,已经湮没,尤其那座昵称“小蛮腰”的高塔更是彻底消失,连带附近的江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天坑湖泊。湖面水流平缓,看不到任何活物。湖面上空阴云压得很低,隐隐可以看到电光流窜,而且也不移动,倒像是从湖面蒸腾上来的水雾形成的,却被禁锢在那里,不仅没有消散,还越积越厚,颜色也从湖面那种浅灰色变成浓墨一般,只在原地不停翻滚旋转,且闷闷的发出低沉的隆隆声,看那光景,透露着犹如蛮荒巨兽一样的威压,让人透不过气来。

罗安放下望远镜,狠狠喘了几口气,满脸的惊骇,心里意识到那里曾经应该是一个爆炸中心吧,这么庞大的圆坑,周围也被夷为平地,除了核武器,恐怕再没别的可能。更让人震惊的是,从湖边深浅不一的几个沟壑来看,这个天坑形成恐怕已经很久了。

从天台另外几个方向探索的结果差不太多,大多高楼都被摧毁,这幢高楼应该位处边缘才得以幸存,却一样残破不堪。整个城市都被削低了一层,如果升到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整个城市都像深陷在巨大的天坑里,罗安所在的楼其实算不上太高,从他所在的角度看并不是很明显,但就这样,已经让他深切知道,这里遭遇过什么了。

“你妹的,看来真是睡过头了。”罗安苦笑的嘟囔着,“难怪醒来半天动弹不了。”其实早就猜到答案,但依然觉得很苦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自己竟然还能活过来,但面对这样的局面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好歹给个活物啊?哪怕是只耗子都让人觉得亲切吧?”

之后几天罗安就以这幢大楼为基点,逐步向外探索,为什么会是这个局面,罗安已经无心在意了,能吃的东西,除了罐头,保存密封好的话,压缩干粮也能勉强入口,口味什么的,实在不能挑剔,更何况按照常理,核辐射会存留很长时间,虽然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但眼下这个鬼地方竟然连植物都没有存活,人待久了只怕真的会出事,虽然不是很怕死,但真要得了辐射病,还是有够麻烦的,所以天坑那边还是不去为好,药店遍地都是,找些防辐射的药物,还是没问题,过期归过期,还能怎么办?

其实横亘罗安心头最大的困扰是,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人存活?如果没有了,那么自己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个疑问一直压在罗安心头,连呼吸都有点困难的感觉,无边的孤寂让罗安怎么都没法安睡,整日恍恍惚惚,时常发出一些怪叫,幻想着能有回应,被遗弃的感觉折磨的他越来越萎靡。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罗安还在不停向四处搜索着,饿了就去超市里翻找罐头食品,困了就找个相对密封的角落倒头就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但无所事事更容易让他崩溃,不知觉他已经跑出城市的范围,建筑物已然减少,但四周还是一片死寂的灰色,没有青草绿树,没有老鼠野狗,甚至连虫蚁都看不到!

正当他迷茫绝望之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罗安没来得及防备,竟然被扑倒在地,还好身手还算矫健,就地打了几个滚,顺手抽出前几天找到的一把质地还算不错的开山刀,一时紧张甚至连刀都拿反了,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往后退,口里哇啦哇啦不知道吼些什么,心跳的差点蹦出来,真是把魂都快吓掉了。

等他定下神一看,竟然是条野狗,浑身的毛一缕一缕的,肮脏不堪,有点瘦弱,但仔细看却让罗安有点惊心,那狗虽然就平常狼狗大小,身上还有些溃烂脱毛,但那双眼睛却通红残暴,没有一丝理性,俯着身子做出一副要进攻的姿态,微张着的下颚努力向后缩,让它显得格外狰狞,低沉的吠声也不像一般狗那样的发出警告的意思,而是把罗安当猎物猎食的感觉。

罗安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轻慢,养过狗的他知道,其实狗的力气不算小,只是不够凶残,这条狗应该是饿极了才敢发动攻击,看样子没怎么变异,但那气势恐怕应该是长期在野外游荡的样子,甚至从没见过人,否则不会一点畏惧都没有。

没等他重新摆好防卫姿势,那狗再次扑了过来,罗安侧身一让,挥刀一劈,却连边都没扫到,旋即又被那狗扑了个正着,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还好左手挡在狗嘴下面,要是被咬住或者没挡住,后果恐怕有点危险了。

顾不得多想,罗安双手一架,飞起一脚踢在狗肚子上,正打算横扫一刀结果了它,谁知道右后方又扑来一条恶狗,前爪已经搭在肩上,腥臭的大嘴努力往前伸着向颈部咬来,罗安心头一惊,只觉得亡魂大冒,当即一声爆喝,肩膀猛地一抖,没等把这条狗震开。只见他向下一蹲,双手握紧刀把,脑海清明的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清晰而缓慢起来,此刻的罗安杀气四溢,矫捷的全然不像之前的废材大叔样,漆黑的开山刀竟然划出一道凌厉的光弧,乌沉的刀光一闪而逝,旋即绽放出大朵大朵鲜红的血花,那狗惨嘶一声,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翻不过身来。罗安大步追上双手又用力向下一劈,干脆利索的结果了它。

抬眼再看之前那条狗,好像给吓呆了,正缓缓向后退着,罗安心头大是愤怒,被两条恶狗差点干翻,真是不够丢人的,于是大吼一声,正要冲过去,那狗却突然翻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吐了几口残渣白沫,竟然也死了。

罗安怔了怔,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觉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没等去擦,却又忍不住仰天大笑,多日来的阴霾心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觉得酣畅淋漓至极。

呆坐了好半天,他才爬起来,走过去仔细查看起来,又用随身带着匕首划开肚皮,只闻到一股腥臭味,胡乱翻看了一下,他发现内脏上有不少溃烂的地方,还有很多颜色怪异的疙瘩,应该是淋巴结。另一条狗也差不多如此,难道是吃什么东西毒死的?罗安记得小时候捡到一条被毒死的狐狸也和这个有点类似,可看着两条狗并没吃到多少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攻击罗安。他有点不太敢想下去了,照这样说法,也许狗不是毒死,而是吃了含辐射的东西才挂的,那自己呢?

有些话是不用说透的,用脚跟想也知道应该是辐射量很大,导致这里成了生命禁区。至于为什么自己没啥事,也许和自己只喝纯净水、只吃密封的铁皮罐头有关,加上之前吃了一些抗辐射的药物,总体来说自己抗辐射能力应该还不错,一直没出现什么辐射病的症状反而觉得身体和精神头越来越好。但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不宜久待,自己只是有点宅又不是孤胆英雄,非要学《我是传奇》一个人在这鬼地方游荡。

找到希望的罗安,迅速恢复了过来,过去积累的经验开始让他有条理的列出了一系列的计划和方案,如果要离开这个城市,最需要的反而是停下来积累,直到有足够的能力和物质越过漫长而危险的地区去寻找同类,他坚信这个世界终究没有抛弃他,肯定在某个未知的地方能够寻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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