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吹来,香锦今只穿着单薄的夏装,凉风飕飕的,不由缩了缩脖子。
宫内的奴才每个季节可以得到两套衣服,入秋快半个月,以往这个时候内务府早已经把衣服发下来了,却不知为何今年迟迟没发下来。
香锦捧着赫慕婉用膳完的碗筷向御膳房走去,脚下加快了几步。
近日不知为何,赫慕婉不再让她近身伺候,更让香菱香薰轮流守在寝室外寸步不离,也不让她踏进一步,连端菜洗脸盆什么的也不让她经手。直接把她打发到云菱宫前院扫地除草,和当跑腿。
她低头看了看捧着的碗筷。
她想想就来气,在云菱宫前院清洁可是内侍部派来最粗等小太监做的事,她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在那些年老地位又不及她的宫女太监前颐指气使惯了,那些人又是见高踩低,仗势欺人,最近几日可被欺负被损不少。
她赫慕婉不就是个贱妇生下来的小贱种罢了,她好歹知道自己的娘是谁。赫慕婉?连猪狗都不如,就是个贱种贱种贱种!
凭什么她就能对自己呼来喝去,要不是当年惠妃从隆恩寺把她抱出来,哪有她今日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为什么当年她就不是那个被抱进宫的,娘不是在惠妃身边服侍多年了吗,为什么娘就不会偷龙转凤?如果是她被抱走,她现在就是至尊至贵的公主了。
她泄恨地踢着地上的鹅卵石。
“哇,你这手镯好漂亮,哪来的?”
“还能是谁,不就是新来浣衣局的香草给的。”
声音由远渐近,香锦身边刚好有棵高大的槐树,挡住了她的身影,听到“香草”两字,她立马停住了脚下的动作,竖起耳朵。
“她?她以前不是九公主的宫女吗?九公主赏的?”
“这可不是九公主的,是白露给她的。”
“白露?她不是五公主的宫女吗?她哪来怎么贵重的东西给香草?”
“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被告诉别人。”
“好好好,我发誓,你说你说。”
“前几日晚上我见到香草鬼鬼祟祟出了浣衣局,以为她要去御膳房偷吃,于是就偷偷跟过去,你猜什么着?”
“怎么?”
“我看到她把一块包着的布给白露,可能她太过紧张,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瞪着眼睛看,那竟然是肚兜里包着一块玉佩!”
“不就肚兜和玉佩,那又怎样?”
“你说怎样?那玉佩晶莹通透,在月光照射下像是会发光似的,而且上面好像刻着字!”
“你说那玉佩难道是九公主的东西?”
“嘘!你这么大声找死啊!”
“嘘……切,你怎么确定那是九公主的东西?”
“嗤,奇就奇在这了,我不是和她同一间房间嘛,就在那夜的前一日,我不见了块手帕,于是就在房里搜,你猜我搜到什么?”
“嘿哟,你就一次说完嘛,吊我胃口干嘛。”
“呵呵,我在她衣橱里见到她绣了一半的肚兜,肚兜上可是绣着一个‘婉’字!”
“天啊,她胆子是不是肥了啊。不对,你说这五公主要九公主的玉佩和肚兜干嘛?”
“谁知道她们这些公主的歪歪理理呢。”
“这手镯……你该不会威胁她了吧。”
“什么威不威胁,这叫封口费,懂不懂啊你。”
“懂屁啊懂,你那臭手帕放哪了?”
“你想都想到……”
两宫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前方,香锦想起了前几****在前院时的确见到香草,那时她不知香草已经被调去了浣衣局,还是自己让她进去的。
她想了想,向御膳房加快了脚步。
那两个宫女原来并没有走远,一直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两人相视一眼,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赫慕鼓胀的腮里咀嚼一块水晶糕,目不转睛地盯着玉碟上冒着热气的萝卜糕,手里筷子夹着一个汤包,活生生一个饿鬼投胎。把甜而不腻的水晶糕咽下了去,她拿起茶杯正向嘴边送,门,突然就被打开。
她回首看着破门而入的人。
香薰满头大汗,脸颊通红,正扶着门栏胸部高低起伏喘着气。
赫慕婉贴心地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她。
“谢……谢谢公主。”香薰仰脖子一口喝下去,缓了缓气。
“公主,此事果然和公主所想的一致。”香薰郑重其辞。
赫慕婉放下汤包,再倒了杯水给她,“查出了香锦是许嬷嬷何人?”
香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接过赫慕婉递过来的茶杯又再放下,已经没有再喝之意了,“奴婢在行升司向管事的公公说公主打算让许嬷嬷回老家一趟,怕嬷嬷舟车劳顿,想知道嬷嬷家乡在哪,公公深信不疑,立马找出一本这么厚,铺了这么厚的灰尘的册子。”
她右手张开食指和拇指半弯着,左手也同样姿势,只是弧度小了一点。她一脸诧异,“可是我只看到香锦和许嬷嬷出身地是同一个地方。”
行升司记载着宫里宫女太监的名册,记录了他们家乡,入宫到出宫年月的个人资料。可不会记录家里有什么人,多少人。
“同姓?”
香薰摇头,“不是,许嬷嬷原本叫许善,香锦原本叫胡淑华。”
赫慕婉蹙眉,她调查许嬷嬷和香锦不是平白无故的,她想起上辈子香锦所说的话。她说,当年是许嬷嬷从隆恩寺把她抱出来,许嬷嬷发现了玉佩为什么不是第一时间给惠妃,那就说许嬷嬷心里根本就不是忠于惠妃,可是为什么给了香锦,为什么还会听香锦的话,当二皇子查玉佩之事,说玉佩在她这,她可不认为她和她们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认为是惠妃指使,这对她百害无一利。
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许嬷嬷和香锦两人暗里要么有一层关系,要么有互利的交易,或者她们想投靠二皇子以便摆脱惠妃也不一定。
在她思绪纷乱之际,香菱已经从外回来。
“公主。”她不急不躁,规规矩矩地行礼,“已经按公主所说的去做,也看着她往静二小姐那去了。”
“嗯。”赫慕婉拿起筷子继续大快朵颐,嘴里的汤包塞得满满的,“静舒若呢?”
既然香锦被静舒若收买了,那么她的一举一动都自然会向静舒若汇报。
“如公主所言,她果真去了四公主那。”香菱帮她擦了擦嘴边流出的汤汁。
香薰茫然,“公主怎么知道玉佩和肚兜在了四公主那?”
赫慕婉卖力咀嚼着,不打算回答她。
先别说玉佩和肚兜被谁拿走,原封不动地动过她的首饰盒和知道她不穿衣服放在那,除了自己人还真不知道谁,她把香草遣去浣衣局,对自己肯定怀恨在心,她自然第一时间怀疑香草。再说,在宫里恨她入骨的无非那么几个,想她身败名裂的除了赫慕雅和赫慕汐还能有谁,静舒若心里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在宫里她越多靠山对她越有利。
四公主赫慕汐是个空有皮囊的蠢猪,不然也不会被赫慕雅骗得团团转,就算是这东西在她手上,她也不知道怎么陷害她,肯定去问赫慕雅。赫慕雅千方百计想除掉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借用赫慕汐的手,败了,她置之度外,成了,赫慕汐这个蠢货比她好对付。
静舒若知道肚兜不是她的,要是告诉了赫慕汐,虽然挑唆了赫慕汐和赫慕雅的关系,她和赫慕雅的关系也会僵化。但如果她入了赫慕汐的眼,依仗皇后的女儿总比两个庶女强得多了,所以她一定会去找赫慕汐。
就看赫慕汐这蠢货信不信了。
“水歌那呢?”她问起赫慕汐身边那个被毁容的宫女。
“已经打点好了,”香菱想了想,脸上担忧之色一览无遗,“就算四公主相信肚兜是假的,那玉佩怎么办了?”
那块霁香桂布料虽然昂贵,在宫里其他妃子公主也有,可那南田荨霖玉佩可是独一无二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呗。”赫慕婉不以为然。
“公主!”
“公主!”两仆焦眉愁眼,却无计可施,只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