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曾布与韩忠彦同为辅政的宰相,因为合不来时常发生矛盾。曾布没有对付韩忠彦的办法,于是想举荐蔡京为翰林学士,目的是借蔡京势力一起把韩忠彦挤出朝廷。他向皇帝推荐蔡京到朝廷,赵佶知道很多人反对蔡京,所以不说话。曾布派人把这信息传给蔡京。
蔡京听了,明白皇帝不点头的原因,心里很着急,忙着开始想办法。他平时对朝中皇帝身边的人打点得好,其中与“起居郎”邓询武关系很密切。起居郎是负责皇帝日常生活的贴身官员,早晚跟从皇帝出入,官职虽然不高,但是说话比任何官员都方便。于是,他特地去拜访曾布和邓询武。
冬至后的一天,邓询武参加祭祀完回来见赵佶有空,便说:“陛下乃神宗子,忠彦乃韩琦子,赵煦变法利民,韩琦竭力反对,今忠彦为相,改变神宗法度,是忠彦身为人臣,尚能继承父志;陛下身为天子反不能继承先帝之志了。”赵佶听了不觉有点动容,回答说:“朕知道了。”过了几天,赵佶单独留下曾布,邓询武又将自己画的一张“爱莫能助”图进给赵佶,赵佶一看:左边是元丰旧臣,以蔡京为首,下列不过五六人;右边是元祐旧臣,有五六十人。赵佶哪里知道是邓询武的诡计?看完后,赵佶意识到元祐旧臣结党营私对自己的政权有威胁,面有难色,也没有说什么。曾布见情上前奏说:“陛下刚刚实行新法,恐怕没有人相助。”邓询武乘机说:“陛下欲继承父志,非用蔡京不可。”
第二天后,赵佶在与温益见面时,又让温益看,温益看了图又力举蔡京入朝,赵佶便决心起用蔡京。于是,赵佶召蔡京入朝为宰相。
五十六岁的蔡京再度入京,进“延和殿”朝拜皇帝。赵佶已经二十一岁,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他面对眼前的前辈,听邓询武等人说只有依仗蔡京,自己才能坐稳江山,因此格外客气地说:“赐座!”并面谕道:“神宗创造法律建立制度,先帝继承遗志行事,中间朝廷遇到了两次的变化,国家大事至今还没有稳定,朕欲继承父兄的遗志,爱卿将拿什么教我?”蔡京立刻离开座位顿首道:“(臣)敢不尽死。”蔡京的表态,让赵佶吃了定心丸,赵佶脸上舒张开喜悦的笑容,说:“爱卿请坐下慢慢谈。”蔡京面见赵佶,力挺恢复熙宁的旧法,并且举荐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党羽,恢复了蔡卞、邢恕、吕嘉问、蹇序辰等人官职,其中邓询武因此被提拔为“中书舍人、给事中兼侍讲”。
眼看一年即将过去,赵佶意识到朝廷内熙宁与元祐两党长期以来斗争激烈,想调和一下矛盾,平息朝廷内部的争论。曾布又主张“调和元祐、绍圣之人”,两者并用。韩忠彦是元祐旧臣的继承者,与曾布对立,主张必须维护元祐时期的做法;蔡京是厉害的人物,打着维护新法的旗号,提出必须按照绍圣做法。两方面的代表人物都强烈反对,无法实行。权给事中任伯雨上疏说:“人才固不当分党羽,但君子与小人不能并用。”邓洵武再次对赵佶说:“韩忠彦是韩琦的儿子,反对新法,是继承父志。陛下是神宗的儿子,为什么反而不能继承神宗的做法呢?”赵佶被邓洵武这么一挑拨,改变了主意,于是“调和”不成,又决意再度提“绍述”,决定第二年又改元“崇宁”,意为尊崇神宗时期“熙宁”年间的做法。
到了春节,游酢给长子游撝办完了婚事,一家人无不喜悦。
新的一年,朝廷果然改元,年号为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
蔡京与余深关系一向很好,又推举余深任太常博士。国子博士品级不高,为正七品,可是为皇帝身边的官员。
游酢早知朝廷官场的腐败。可是再次入朝一段时间后,他发现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宫内无所事事者,勾心斗角者,有事相互推诿,一心只想往上挤者,种种腐败现象十分严重,如此下去,朝廷必然不可收拾。他看不惯朝廷上下官场的贪官污吏所为所行。经过几天的酝酿,他决定写一篇针对官场现象的文章《论士风疏》。
深夜了,游酢伏案凝思,一遍遍反复地斟酌着:《论士风疏》这篇文章一旦上奏给皇上,必将震动朝野,那么不可避免遭受一大批贪官污吏的群攻,自己的前程则可能朝不保夕;如果不上,像一些苟且偷生者一样,自然在朝为官时日安稳得久些。他想:“身为监察,岂能为一己之私而装聋作哑。国事如天,如果因此得罪天下,此生无憾也!”将文章折好,决定明天早朝上奏。
这时,远方传来鸡啼声。他才站起来走向卧室休息。
第二早朝,皇帝见大臣们到齐了,便说:“众爱卿,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互相看了看。
曾布、韩忠彦、蔡京分别出列上奏朝廷的近期的事,赵佶问:“众爱卿还有可奏之事吗?”
游酢见再没有别人上奏,出列执笏奏道:“微臣有一奏本呈皇上御览。”
“呈上来!”赵佶懒洋洋地说。
值殿官走到游酢面前取了奏折,转身走到金銮殿案边,平举双手要递给皇帝,赵佶发话:“游爱卿的文章,念!”
值殿官应道:“是!”于是高声念道:“论士风疏。‘天下之患,莫大于士大夫。不复见有人。”
朝堂上即刻引爆了一阵议论。
有人说:“这书呆子,他自己不也是士大夫吗?”紧接着有人应和:“是啊,怎么一竹篙压倒一船人,太损人了!”更多人不出声,默然地站着,略有所思。贪官和奸邪等听了如芒在背,句句好似专对他们打来的炮弹,一个个气得恨不能上去把疏撕个粉碎。但是,他们身为朝臣,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只好忍着,装着镇定的样子,心里恨死游酢。
值殿官大声喊道:“肃静!”、“肃静!”可是,压不下声音。
赵佶见状,有点火,大声说:“看看,你们像不像大臣,朝堂上尚且不知尺寸,再在底下乱言者,轰出去!”
朝堂终于恢复平静。值殿官清了清嗓子,继续念下去:“士风之坏、一至于此,则锥刀之末,将尽争之。虽杀人而谋其身,可为也;迷国以成其私,可为也。礼义廉耻,谓之四维,四维不张,国非其有也。欲使士大夫人人自好,而相高以名节,则莫若朝廷之上,倡清议于天下,士有顽顿无耻,一不容于清议者,将不得齿于缙绅……夫然,故上之有志于之者,宁饥饿不能出门户,而不敢以丧节;宁扼穷终身,不得闻达,而不敢以败名。廉耻之俗成,而忠义之风起矣。”
赵佶听后称赞道:“写得好,写得好。看来,我朝是该好好整治整治。容朕思考一些良策,再与众爱卿共议。今天就到此为止,退朝——”
散朝后,大多怕事的人,对游酢敬而远之;奸臣们则对其嗤之以鼻。只有那些正直而心底无私的朝臣投来敬佩的赞许眼神。游酢却坦然地昂首挺胸走出宫廷大门,听到有人私下议论:“此等书呆子不合在圣上身边,否则圣上哪一日误听了他,我们将受罪。”
尚书右丞温益,字禹弼,泉州晋江人,是一个世故圆滑的人。他为人比较温和,从来不轻易得罪人,跟蔡京也面和心不和。事后的一天,他偶然碰到了游酢,说:“定夫老弟,你诚然很有正气,可是如今朝廷有些事情不好说。”游酢听得明白温益话的弦外之音,回答道:“温相公,你不也是敢言蔡京用的多是姻亲。”温益一笑,拍一下游酢的肩膀:“好样的。”走了。
一日,游酢去拜访程颐先生,见到了张绎、孟厚等。游酢想起春节时,谢显道来他家时的介绍:张绎本来是一酒家伙计,平常喜欢诗。谢显道劝告他:“何不去读书?”他说:“某下贱人,何敢读书?”谢显道说:“读书人人有份。”去年,他果然来投程门,成为程颐先生晚年所得意的门生。游酢问张绎道:“程先生对你有何传授?”张绎回答道:“养性也。先生云‘我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七十二年矣,较其筋骨,与盛年无异,皆平日寡欲有以致之也。’张绎说:‘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耶。’先生曰:‘我以忘生循欲为深耻。”游酢点头道:“这是你的福气,先生此番话是几十年的经验总结,至为宝贵。如果能够理解深透,你将来受用无穷。先生对你寄予厚望啊!”
丁丑日,河东、太原两地又发生地震,房屋倒塌上万间,死亡人数几千。
朝廷闻讯,立即派官员前往慰问,对死者家属造册登记,并发给一定的钱补助。游酢奉命带领人马前往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