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是个男老师的故事。
我清楚的记得他,他太特别了,上海人,个子不高,微胖,白净,金丝眼镜,算到今年大概也五六十岁了,最重要的一点,未婚,也没有女朋友。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女朋友的,有家世,有学识,漂亮,可两人并没在一起,没什么稀奇的,因为这样的事在中国从古到今,戏曲里唱了个遍。很多男人其实到了这个份上,也就心死了,喝喝酒,天桥上吼两声,接下来找个温柔体贴的小家碧玉,一辈子倒也平安喜乐,可他偏是个死心眼,依然坚持他那无望的念想,一个人。
他教英语的,教的班级永远是第一名,无人可以超越,就像神话一样,不过和他搭班的老师就像笑话一样,成绩永远是倒数第一,谁都可以超越。
原因很简单,你无时无刻,每时每刻都可以看到,他班级里的学生无时无刻,每时每刻手里不离英语书,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都在互背单词,从早到晚。
这样的老师自然是领导的最爱,大会小会,逢会必表扬,他却很是低调,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将他那圆润白皙的下巴扬成45?,双唇紧抿,眼神游离。
所有的人都不敢轻易和他说话,迫不得已必须说的时候,都带着一颗揣揣不安的心,因为和他说话,你永远也找不到他双眼的焦距,他的焦距落在你身后一尺的地方,就好像那个地方有另外一个人和他在对视一样,没有几个人能有那样强悍的心理,于是三两句话后,一概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夺路而逃。
但他终是个凡人,扛不过领导的死缠烂打,居然答应了在一次教工大会上向全体老师讲授他的教课经验。
这个场景我就像昨天一样熟悉,校长在左,他在右,正襟危坐,没有讲稿。
他开始讲了。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好老师,那你就不能结婚,如果结了婚的,把婚离掉,有了小孩的把小孩丢掉,一切为了学生,你就会成为一名好老师。”
全场秒杀!!
当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下台坐在位子上了,依然正襟危坐。
校长面如猪肝。
相信我,他说的话绝不是笑话,若是没有极高的天赋和中大奖般的运气,要当一名好老师,这些事还真必须做到。
从那以后,他成了一个禁忌,所有的人对他更加的小心翼翼,迎面走过来的时候,主动侧身,后背贴墙,等他走过去,再继续走。
于是,他成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游侠,在凡人的世界中行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如夕阳下,跛足的傅红雪。
他怪诞么?虚伪么?寂寞么?清高么?
我不这么认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也是活的一种境界。
曾经,交心的人也许有过,那令人愉悦,欢欣,向往,可当世俗的阻碍追踪而至,将爱情的希望,将一切的甜美斩杀于剑下,剑尖上蜿蜒而下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敲在心上,而后的岁月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他依然能坚持自己的念想。
他居然能够选择恣意潇洒,随心而行,你懂也罢,不懂也罢,他已如清风般拂肩而过,留下了发丝飞扬,白衣飘飘。
他已然是一个侠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