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建华提起包裹放到硬木板床上，早上还在的被褥现在已经不翼而飞了，只剩下几块拼接的木板。
转过身在房子里找了找，不但没有找到一块被褥，而且还发现房子里很多他们家的东西都没有了，连厨房角落里的木头枯枝都不见了，更别提其它的煤油灯碗筷什么的。
呵！看来他们是给自己留了两间空荡荡的屋子啊，可惜这屋子也不是自己的，总共也就几块木板和板上的包裹。哦，差点忘了，还有床头的组合柜，是黄梨木雕花的柜子，值不少钱。可那是妻子的陪嫁，他们不敢动也动不了。
幸亏，幸亏他们的钥匙都是贴身带着的，他们找不到钥匙，打不开柜子。幸好，要不然肯定给自己留下个空柜子。哪怕里面没有贵重东西，大多都是他们一家的旧衣服，他们也肯定宁愿拿走当抹布也不会给自己留的。
现在他总算是看透了那些人的嘴脸，不会再抱有什么幻想。只是以后恐怕二哥二嫂会步他们家后尘，被人压榨的日子不好过。希望他们也能早点想通吧，就算付出再多，别人也是可以刻意的选择性遗忘的。没有回报只有抱怨，这样的日子谁又能忍受多久？
一只有力的手掌排在肩膀，莫建华转头一看，是面带忧色的四哥正关切的看着他，搭在肩膀的宽厚手掌无形中给与自己力量。
莫建华心头一暖，眼眶一热，几欲掉下泪来到。底还是忍住了，男人流血不流泪，今天他已经软弱过一次了，不能一直当个软蛋。
莫建设也是在地里听见别人说闲话才知道，爸妈居然要把小弟赶出家门，原因仅仅只是小弟气红了眼打了老大，这不是在说笑话吧。
还别说，村里人就算把这事当成个笑话来讲的。
莫建设很是理解弟弟的心情，当初他也就是这么过来的。虽然老头子没有像这样把事做绝，他以前在这个家里也不像弟弟这样没地位，可是他就是看不惯家里的这些人，他简直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又不是古代大宅里的勾心斗角，最亲风兄弟姐妹之间有必要这样当作仇人来待吗？
结了婚之后莫建设是彻底忍不下去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了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会被带歪成什么样。所以他就借着一个矛盾，成功的分家出去，自己另起房屋过日子，虽然那屋子也只是黄泥做的，可毕竟是自己当家作主，不用再整天看人脸色。
只是这次爸妈太过分了，嘴上说的好听，分出去，分出去你倒是给分点儿东西啊。就凭老七一家这么多年的贡献，就算不分家产田地，最起码的生活用具也该给拿走吧。
可是看看眼前这空荡荡的屋子，莫建设简直气得肝疼！这还是亲生的吗？别是捡来的！等着吧，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莫建设叹口气，对莫建华说道：“算了，这就算你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以后你就是发达了，也不要管这些人，这里就是个泥沟子。能脱出去，也算好的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越过越好了。走吧，去我那住，你别担心，四哥别的本事没有，不叫自己弟弟睡荒地的本事还是有的。”
莫建设卖力的劝解着，最后还开了个玩笑，莫建华也给面子的扯开嘴角算是笑笑。
“这就对了，笑笑，说不定你还占便宜了呢，好歹你欠他们十几年的债几年就算还清了。”
要是莫愁在这里，一定会大呼这真的是捡大便宜了，只要能脱离那个泥潭，就是再受一次伤她也愿意。
两兄弟相视对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虽然他们都知道不可能真的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抵消了，这是不现实的。可是感情债却是可以说抵消了，余下的也就剩物质上的了。
哪怕父母再偏心，可是他们养大了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那么他们也会保证父母晚年的物质生活，不叫他们缺衣少食，再多的就没有了。
“走吧。对了，你媳妇和俩孩子人呢？莫愁可还病着呢，你不能叫她病再加重了。”
听到这话，莫建华刚刚放松的拳头又捏了起来，他面色难看，喉咙发堵，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话：“她们都在大夫家里。”
“什么？怎么会在大夫家里，又出什么事了，这次是莫科吗？”
莫建华眼眶泛红，含着恨说道：“不是，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她被莫建敏打得头上一个血窟窿！”
“什么！！她莫建敏还是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莫愁可是她亲侄女！”
“四哥，你别说了。他们那些人什么时候把我闺女当人看了，每天见了她就是一口一个扫把星、丧门星。这还是当着我的面，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对她呢。哥，我闺女才三岁，前几天我看见她的手，比人家五岁做活的还要糙！这几天只要一想起来，我就难受的睡不着觉。他们不把我当人就算了，我欠他的养育之恩，可他们怎么就能这样对我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就是宝，我的女儿却连草都不如！”
莫建华声音颤抖，头上蹦出的青筋直跳，扶着床头好一会才勉强压下去。
“…唉，不说了。莫愁现在怎么样了？”
莫建设看弟弟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咱们现在去莫大夫家里接他们吧。你这东西怎么办，还有你媳妇陪嫁的柜子。”
莫建华看看哥哥又看看柜子，考虑一下才道：
“哥，我们先把柜子放你那行吗？我再去接他们去你那。”
他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以后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四哥一家。也要叫那些人看看，叫他们后悔今天的落井下石。
“这有什么不行的。这柜子我一个人就能搬走，你把包裹拿着去接孩子和弟妹吧。”
不待莫建华答应，也不要他帮忙，径自一手夹着上面的矮柜，把下面的立柜扛上肩头一手扶稳，就这样一扛一夹走了出去。
莫建华无奈，也只好提了包裹，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在路上，他边走边想，住在四哥家总不是个事啊，他们家地方也不大，一晚两晚的还好，要是连着住好几天肯定不行。自己家也有四口人呢，怎么能给一直他们添麻烦。到时候虽然他们肯定不会不耐烦，可是自己和老婆也做不来那没脸没皮赖着不走的事。
他该怎么办呢？又该怎么解释，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家就没了，他连一个安置的地方都不能给妻儿，还算什么男人。
越想心情越沉重压抑，越想越不敢面对她们。
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已经不算老莫家的儿子了，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孩子又该怎么办。
莫建华突然想到，他已经脱离莫家了，不再受他们约束，可莫愁莫科还是他们家的孙子孙女，他们以后不是也可以打着长辈的大旗欺压自己的孩子呢。不行，要断就断个彻底，不能再让他们有借口有可能再伤害自己的儿女。
慢慢的莫建华脑子里浮出一个疯魔的注意：反正他已经不是莫家人了，如果他入赘赵家呢？
赵书琴见丈夫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她很心疼这个每次一有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挡在他和孩子身前的男人。
他是真的做到了曾经许下的承诺，不但做到了而且还做得非常好，好到她赵书琴这辈子就认定他了，哪怕是吃苦受罪也不在乎。
她眼里隐隐的闪着泪花，嘴里却笑着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一家子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咱们进去说话吧，女儿醒了，你快去看看。”
莫建华高兴的应了一声，捏了捏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莫科的小脸，抹了把脸，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台子上那个小小的人儿，瘦巴巴的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女儿那双会说话的眼里有着理解和欣慰，她是真的懂自己的难过和委屈。
看女儿头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裹好了，这会子也没有渗血，莫建华放下包裹，轻轻的摸了摸莫愁的头，生怕碰着了伤口。
这时候才感激的对刚才被自己忽略的莫峥感激的笑，“莫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这都麻烦您两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以后但凡有事你一句话，只要不犯法，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莫建华也一定给你办妥了！这是诊费，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了，要是不够我在给您凑。”
莫建华把口袋搜遍，最终才拼出三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脸上略有些尴尬，把一堆揉成一团的票子抻直理好，双手递向莫峥。
“不用了，我看病也不是图钱，等你地里收获的时候给我点碾好的新米就成。”
莫峥没有去接，他开这个诊所也就是造福乡里，真正收钱的时候不多，这个莫老七倒是会做人，难怪总听人夸他好。
不过，嘿嘿，莫峥眼中闪着精光，刚才这女娃的眼神可真是耐人寻味啊，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