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府里,顾为对齐瑶在大殿上的举动耿耿于怀,对顾孟泽唠叨道:“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那般信任齐洵那小子。”自己一说起齐洵,心中更是不痛快,“仗着济楚关之功,不把父亲放在眼里。若不是他阻拦,卢特使那等宵小之徒,早都死在了我的剑下。”
顾孟泽不厌其烦,安慰道:“贱命一条,不必在意。卢至全不是在我手中吗?留他一条命的前提下随你怎么高兴,怎么处置。”
顾为这就纳闷了,顾孟泽在大殿时为何突然改变态度,为卢特使执言。执剑杀魏国一干人等顾孟泽暗示同意,就连齐洵为卢特使与自己发生冲突时,他也是站在自己这边,可为何后来突然改变态度帮别人说话。
顾孟泽不看顾为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与齐雪合谋东朗首领,三方背后勾结害死相丘,加之与魏国一直暗通生意药物往来的事,他不知道齐雪身边的人知道多少,不管怎么猜测和防备,都不如死人安全。本想借着顾为的性子,名正言顺的杀人灭口,销毁证据。但遇到齐洵阻拦,引来齐瑶公然站在齐洵的立场,导致卢特使为自己的儿子,拿自己知道久见红的秘密,威胁他,才使一切功亏一篑。
从当年齐瑶将久见红拿回来,他就知道那东西危险,相太后和穆王的猝死,与他的知而不告有很大的关系。
“为儿有什么就直接问吧。”顾孟泽道。
“父亲突然改变主意留卢至全一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顾为还算聪明。
是别有用心,顾孟泽不能让顾为知道,但必须要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是!你想,你母亲一心想灭魏报仇,留下卢至全的性命,卢特使回魏后敢将齐国实情相告吗?更甚点,又敢不敢为了自己的儿子采取一些特别的举措。为儿可别单纯的以为,魏国敢安排人潜伏在齐国,我齐国就会坐以待毙。穆王在世时,相丘辅佐,可没少下功夫,不过魏国里安插的人只有你母亲一人才知道怎么驱使。留卢特使一条命,将来必有大用。”
“为儿明白了!”顾为年少,但早已清楚齐魏两国之间的对立关系势如水火。
但是他心中却没有齐瑶那般心无旁骛,因为他不会一心一意去守着别人的东西,除非这天下换姓。
都说知子莫若父,但是父子也连心。顾为从小到大跟在顾孟泽身边,自知顾孟泽心中也有不甘。
“父亲,你认为将来何人会掌管玉玺,接替齐王之位。”顾为试探地问道。
顾孟泽目光凝聚,发现自己的儿子再也不是不懂事情的小儿了,他竟会质疑齐瑶让齐洵为王的决定。正想说点什么,但听着屋外有什么动静,他表情立马变的严肃而认真,批评道:“为儿怎如此不懂事!你母亲已经多次言明,你洵儿哥哥将接管齐国,如今已经在学理政之事。我们能做的,就是一心一意帮助你母亲,帮助你洵哥哥。”
顾孟泽从未对顾为有过辞色俱厉的行径,顾为不敢相信自己会判断错朝夕相处多年的父亲,他内心的想法竟然和自己不一样?
他虽吓着跪了下来,但嘴里还在辩驳道:“父亲,那日你也看见了,齐洵仗着济楚关之功,不把父亲放在眼里,公然顶撞父亲,您就不怕将来,他当上齐王后更不把你放在眼中。”
“你闭嘴!”顾孟泽顺便将桌子上的一卷书砸向顾为,谁知抬手时衣袖将桌上一壶茶水也带了出去,方还正瞄准顾为脸上,惊慌一瞬间,就见门口藏了很久的齐瑶扑过来护住顾为。
齐瑶抱着顾为久久未动,但也没试着自己有何不适,缓缓回头时,发现断尘一手接着茶壶,一手接着书卷。
“断尘,你没事吧!”齐瑶冲过去急着问道。
断尘面无表情,径直走至顾孟泽,将书卷和茶壶放在顾孟泽旁边的桌上,回答道:“公主放心,我没事。”
齐瑶这才放心不少。但随即也生气起来,“为儿,你为何这般不懂事,那日宫宴后,公然在宫里执剑杀人,如今又出不逊之言。”
顾为本还对自己父亲一肚子疑问,但见自己母亲突然出现,顿时明白,顾孟泽刚才原来是做给别人看的。随即他也明白,他没有看错他父亲。
齐瑶见顾为不说话,转而问顾孟泽,“平日里驸马最稳重,那日怎由着他胡闹。”
顾孟泽似乎已经知道齐瑶会来寻根问底,不慌不忙地回道:“那日,你中毒后,我心中担心,没看好为儿让他有了宫中的逾越之举。后来看见小田拿出你吐出的瘀血,以为……”顾孟泽叹了口气,“我冲动了,一心只想着是卞姑姑等人害了你,便失去了理智。”
齐瑶的心顿时软下来了,谁会因为别人关心自己去责罚别人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做好防备。
“那日也是我疏忽,让驸马……”齐瑶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顾为,把他拉起来,“还有为儿担心了。但是,以后再遇到此类事,还请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顾为见好就收,“孩儿知道了。”
顾孟泽也点点头。
齐瑶像是放下了个大石头,轻松不少。从宴会那次后她本就想和二人谈谈,一忙就拖了好几日。今日时辰还早,还能有时间与家人一起吃饭,她很是开心。不禁走到桌旁,想为顾孟泽倒杯茶水,她拿起断尘刚放下的茶壶,不禁一哆嗦,手又抽了回来。
“母亲小心。”顾为忙冲过来,“这是李信刚从炉火上拿下来的。”
齐瑶眉头一皱,四顾看去,刚刚还站在身后的断尘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断尘素来与顾孟泽不和,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们之间一直保持距离,所以就算刚才他有烫伤,他也不会在顾孟泽面前表露分毫。
齐瑶左右为难起来。以前断尘偶尔会说几句质疑顾孟泽的话,都被齐瑶否决,时间长了,他便不在说了。但齐瑶能看出来,他在顾孟泽面前的恭敬,完全是因为自己曾经刻意嘱咐的一番话。
今日出宫之前,断尘一反常态,在她走出凤祥宫时,他突然问齐瑶,“公主,你不觉得相将军死的蹊跷吗?”
“此事,证据确凿。是魏国勾结东朗,用奸计谋害了相将军。驸马已经查明,前因后果都一一向我奏明。”齐瑶回道。
“公主就这般相信驸马吗?”断尘再次质问。
只是这话怎的如此不中听,齐瑶不耐烦道:“断尘……”
断尘和齐洵在东朗的这些年,他不会不知道高竟的身世背景,也不可能不知道相丘的死因绝不会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他了解齐雪,她还没有如此周密,也做不到那般高瞻远瞩。
济楚关一战,东朗人愿意与齐雪合谋,若无利益,不会冒险。但最终的结果是东朗惹来了灭族之祸,齐国损失一员大将。而最终齐雪也败露,死于非命。
这之间推波助澜之人,真的是齐雪吗?齐雪会不会也是别人的一枚棋子?
断尘虽怀疑,但却不敢多言。因为他本身也是秘密缠身,若顾孟泽反咬,他不敢想齐瑶有一日知道自己是江景枫后,会怎样讨厌自己。在自己江景枫的身份上,他一点也不敢暴露。
午后,齐瑶在府中用了饭,本想回宫,顾为拿来了手毽,便一起玩起来手毽。府里突然又像往常一般活跃热闹了起来。
眼见齐瑶看不清顾孟泽的真面目,还这般信任他,断尘心如刀绞又无能为力,再看齐瑶和顾孟泽两人眼神的来去,断尘更是闹心,便一个人出府喝酒去了。
到了晚上,府中的人以为齐瑶会过夜,哪曾想小兴子匆匆跑来禀报,“彭辰将军从惠河回来了。”
齐瑶交代了彭辰一件事,并嘱咐不管何时,只要彭辰回来便禀报。
小兴子看着府中欢快的场面,知道自己扫了兴,但也不敢不来通知,只硬着头皮不敢看顾孟泽和顾为,以免看到他们投来的眼光后让他心里发怵。
离府之时,日头已落,天色正在不断变暗。齐瑶还未看到断尘的踪迹,只派人前去通知,便先行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