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的脸透着红晕,她的心已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青草看了看冬生的家,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天棚上还垂挂了一缕一缕的灰尘,确实需要好好收拾了。她赶快从机井里压了一桶水,找了一块抹布,洗了洗,着手收拾起来。
家务活好象永远是没完没了的,青草总觉得这儿达不到她的标准,那儿又不尽人意,索性来了个彻底打扫,犄角旮旯也不放过。就这样,擦擦洗洗、刷刷涮涮,一直忙活了将近三个小时,累得腰酸背疼,她四处看了看,方才满意,便回家去了。
凤兰婶子吃过早饭,便提着两袋麦乳精,二瓶酒,二斤白糖,来到了王文国家里。王文国和翠娥正在吃饭。
凤兰婶子一听门,惊得王文国两口子都站了起来,张落着让凤兰婶子上座。
凤兰婶子笑盈盈地说:“小石头呢?”
“到他奶奶家里了,一早就去了。”翠娥笑道。
“昨天亏了小石头这孩子,这是亲戚们送的,我也吃不了,送给小石头吃了,你们别嫌弃。”凤兰婶子说道。
王文国赶忙摆手,说道:“婶子,你这是哪里话,小石头这也是赶了个碰巧,你可千万别这样,都是街坊领居,你这样做就生份了。”
凤兰婶子说:“那不行!那不行!这是给孩子吃的,你们别管了,你不要我怎么能过意去呢。说什么也得要。”说完,凤兰婶子把东西往炕上一放,起身要走。翠娥赶忙拦住,忙说:“婶子,你要势必过意不去,我留下一瓶麦乳精就行了,剩下的你拿回去。”
凤兰婶子又要推辞,被翠娥又强行拦住了:“快别争了,争来争去也是这个结果,你就是全放在这里,我还要打发小石头送过去,可别打那些麻烦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如咱娘俩好好聊聊。”
凤兰婶子点了点头,她关心自家的房子,就问了问王文庆盖房子的事情。翠娥简单地回答了几句,便扭头向外屋看,见王文国下地干活去了,便悄悄地对凤兰婶子说:“婶子,说起这个盖房,我就觉得俺公爹偏心眼。”
“怎么了?”凤兰婶子问。
“我结婚盖房的时候,也没找我商量,他叔盖房子,立马找桂红来商量,给俺那时候也没盖个厢房,给他叔却要盖上厢房。”翠娥不满地说道。
“这不是形势一时一变吗?现在都兴这个厢房,现在还能和老社会比啊,这不叫人笑话死。像俺那时候结婚还有个新房子?我和春田他爹就结在牛棚旁边搭了一个小破屋里,现在的年轻人谁干?”凤兰婶子劝慰道。
“桂红就是能说会道的,会哄着俺公公婆婆,我也不会装,不会哄人,俺公公婆婆立时刻就不正眼待见我。”翠娥道。
“文国他妈他爸都是老实人,他爸是多年的老把头了,威信高,全村第一明理的人,我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凤兰婶子问道。
“怎么不会,春天的时候,我们开了个家庭会,俺公爹说了,两个儿子不偏不向,结婚一个人给三百,个人挣的工分钱个人留着,盖房拉饥荒全都是儿子担着。明眼里演戏给俺看。”
“这怎么说呢?”凤兰婶子问道。
“怎么说,他叔结婚饥荒既然都是他叔担,他爷爷辛辛苦苦地还出什么海?还当他什么船把头,这不是多挣钱给他小儿还饥荒吗?这个事文国也不愿意,找他爹来,不让他爹出海,他爹非要出海,说是他还能干,再加上马上去渤海湾的195船正需要船把头。”
“咳,为这事王大虎书记找你公爹好一个谈,你想书记都出面了,你公爹好意思不干吗?对老家的多担待点吧。”凤兰婶子又宽慰道。
“婶子,你说俺公爹为了小儿子拼死拼活的,万一有个好好歹歹地,还不是两个儿子都要照顾他?到时候,如果全摊给他小儿子,桂红还能算,还不骂俺个海枯石头烂啊?”翠娥咽了一口唾沫,又说道:“说一千道一万,我看这个桂红就不顺眼,心眼多着呢,神人也将就不了她,不像青草,心眼好,人厚道。”
“现在都是分家单过,各过各的日子,管那些去。”凤兰婶子说。
“婶子,你真是说了个好媳妇,前天在地里干活说起分家的事儿,人家李喜说就这么一个当老的,不分家,你年纪大了,照顾你也方便。李喜说话也体面、想事真周全,你真有福气。”
听到翠娥夸赞自己的媳妇,凤兰婶子打心眼里高兴,微微一笑。提到李喜,凤兰婶子突然想到了家里盖房子的事,就心不在焉地安慰了几句,匆匆地离开了王文国的家。
在路上,她想起昨天的事情,气又不打一处来。可又转念一想,今天自己家破土盖房,大吉事,别让这些烦心事添了晦气。想到这里,凤兰婶子镇了镇心情,加快了步子。
想到盖房,凤兰婶子又想起了青草,“我看青草的样子,八成是看上冬生了。”想到青草,凤兰婶子又想起了冬生。
冬生想得没错,一落到现实,凤兰婶子的心又在冬生的家境上打转转了。“没爹没妈的,饥荒多,家里穷,横竖不象个过日子的人家,青草嫁过去什么时候能把日子过起来啊?”
凤兰婶子又转念一想:“哪有天生就受穷的,我看冬生把将来的事打算的头头是道,还能过不好日子?”
“算了,随青草去吧,我不再跟着瞎管了,只要冬生对青草真心好,两人平平安安地一辈子,这就是青草最大的福气。”
想到这里,凤兰婶子又嘲笑了自己一声:“还不知道冬生是怎么想的,人家那么有文化,这也是他爹妈走的早,他挑媳妇也挑得厉害着呢。”
凤兰婶子思过来思过去,也没有理清好自己的思路,一会儿是冬生的家境在她心中不时地还会留下个小疙瘩。一会儿是基于牛二的教训,想着怎么地也要尊重青草,但又怕冬生是在耍嬉青草,让青草再度上当。一会儿又是怕冬生没看好青草。各种心理是此消彼长,上下博弈,心中没了定数。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凤兰婶子对冬生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抵触心理了,抛开一切不论,她真得开始喜欢冬生这个稳重而又不失风趣的小伙子了。特别是喝药的那天晚上,在没有任何人交待的情况下,冬生特意送了个蚊帐过去,这事儿想起来就让凤兰婶子感动。
“算了吧,我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先盖完房子再说吧,这两天我也正好全面地了解一下冬生,看看冬生的心。”
凤兰婶子和青草几乎是同时到家。
青草回到家,见冬生和春田已经买料回来了,说是一会儿厂家就会派车送过来。李喜的娘家哥哥和弟弟,还有春田的两个连襟,也来帮忙了。
李喜买了两个西瓜,切开了,亲戚们围在一块吃起来。凤兰婶子、李喜还有青草则在外围吃着。男人们三下二下地吃完,就开始准备干活。
“妈,那我干什么?”青草问。
“你来抡大锤吧。”冬生调侃道,眼里充满了浓情蜜意。
全家人都笑了。
“哼,才不干呢。”青草俏皮地回敬道。
这是两个人的世界,青草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冬生对她的呵护之意。在冬生的呵护下,此时青草象一个被人宠着的公主,有着十足的骄傲。
李喜笑着接过话:“家里忙忙乱乱的,我和妈张罗就行了,你的花这两天也没钩了,快到桂红家里去钩吧。”
青草看家里这么忙,不好意思走开。
春田说道:“去吧。”
凤兰婶子也说道:“是啊,快去吧。”
李喜又催促道:“妹妹,去钩吧,谁让你是家里的老小呢。我想去,你哥还不让呢!”
“那我走啦!”青草一听家里人的话,端起钩花笸箩,就往外走,“抡你的大锤去吧。”青草对冬生悄悄地做了一个鬼脸。
青草朝着桂红家走去,路上遇上了低着头匆匆走路的秀美婶子,青草大大方方地和秀美婶子打了声招呼,秀美婶子见青草面容愉悦,生机勃发的样子,不禁有点嫉妒。
“哼!我说王冬生相亲时那副德性,原来是和青草好啊!”秀美婶子在心里愤愤不平。
桂红家那棵大梧桐树下坐着很多大姑娘钩花,桂红见青草来了,很是高兴。青草想到自己落下活太多了,就加紧钩起来。她看了看钩花的人,都是平时在一起的钩花伙伴,却独独没有小惠。
此时的小惠正在炕上慵懒地躺着,不知怎么了,这几天老是食欲不振,昏昏欲睡的样子,王传家说得空儿领着小惠到医院去看看。一会儿,秀美婶子回来了,一进家,就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起来!王江他妈向我提亲了,我问你,你到底和王江干没干过那事?”秀美婶子非常生气的问。
原来,王江他妈自知儿子王江要做大牢了,名声在外了,媳妇肯定难找,现在有个现成的,不如赶紧套住,何况,如果小惠是和王江处对象,王江的罪过也能轻一些。
“我说过没干就是没干!”小惠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喊着,“我在公安局就说我不是和他在谈对象,是他在耍流氓。”
“怎么他妈说你们俩嘎啦半年了?”秀美婶子步步紧追。
“你听他妈胡说。王江和牛二是合起伙来欺负人,他们肯定是商量好的,牛二找青草,王江找我。”小惠赶紧把青草拉过来垫底。
秀美一听这话,似有一点道理,就问道:“真的没有?”
“没有。”
“那我就跟王江他妈说你不同意。如果你和王江有那事,趁早和小刘分手算了,不是大姑娘身子了,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秀美婶子的话句句如针扎,小惠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跟你说,小惠,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福气找个军官,你快看着点吧。”秀美数落着。
“小刘来信了,说是过个七八天回来探亲,回来两天,没功夫赶过来,让你初十去他们家玩玩,你上人家家里去,可得长个眼力价,听见了没有?”
小惠点了点头,内心却没有了先前那么高涨的兴致了。
“你在炕上懒懒地躺着干什么?不去桂红那儿钩花?”秀美婶子不满问道。
“人家青草都大大方方地过去,你心里没鬼怕什么?”
“哦,我这就去。”小惠很不情愿地下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