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奔他爹死的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长得壮实,小时候就力气很大,村里人说他三头牛的拉不过他,所以就叫他小犇,他也很听话,慢慢长大了,也很能干,就是想给他成家却迟迟找不到对象。”陈氏讲述着他们的事,原来是叫小犇,还有这么个缘由。
“婆婆你别担心了,或许是时机不到,等他姻缘到了,自然能成家立业。”我说。
“涟猗你真是会说话,小犇他心地是好,就是管不住他那张嘴,常得罪人。”陈氏说着,又放了床被子上去。
下午我就躺着又休息了一会,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走在这荒山中,就快要精疲力竭,能遇到他们母子,真是幸运。
“涟猗,来吃肉了,”天已暮暮黑,小犇他刚回来,就大声呼喊我。
我下去之后,已点起了灯。
“这大肥肉,就是香,看着就眼馋,我每天干完活,都会买一斤回家吃,今天你来了,我就买了两斤。”小犇边整理碗筷边说着。
这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中午吃了他们一餐饭,下午还要让他们破费,晚上还要住他们家里,想着,我从袖子里取出了准备好的银子,要给小犇,“这肉就算是我请了。”
“诶?”小犇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给我做饭买肉,还给我住宿,这些钱,你们一定要收下。”
“拿回去!”小犇说。
见我还没收手,他说得更大声些,“快拿回去,不然我要翻脸了。”
陈氏见状,赶忙将我手推回去,“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们明白,你要回家还有那么远路要走,钱留着自己用。”
“你个涟猗真是的,我力气大,做一天工能赚五斤肉,这么点肉算什么,不要那么俗气。”小犇又说。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只能再次道谢。
小犇那宽大的手往我肩上一拍,“客气什么,快坐下吃吧。”
肉并非我所好,我只吃了一些,吃完了晚饭,小犇说带我出去走走。
“娘,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十二。”
“好了,没事,我们去了。”
说着,他就出了门,跟在他身后,犹如小孩跟着大人一样。
“我们村子里有一棵仙树,已经有三千多岁了,晚上会发光,特别漂亮,全村人都非常喜欢晚上到那里去。”小犇对我说。
“什么仙树?”我问。
“就是那河边的一棵槐树,总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小犇说。
我随着小犇,去往那槐树处。
槐树就在河边,远远的,我就明白了小犇所说,夜里天空并不开朗,很多云,可远处的一棵大树,却散发着银色的光亮,槐树枝叶繁茂,枝叶间都是迷人的光芒,刚好又是在河边,河水反射着槐树的光亮,那混作一团的光线,好似仙境一般,难怪会说是仙树。
我呆滞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迷人的月色的光芒,却落在了这河边槐树。
小犇又是往我肩上一拍,我回过神跟着过去了。
越走近槐树,心里就越加不平静,实在太让我意想不到了,我自认为走遍天下,可从未见过一树能像这槐树一般发出月色光亮。
“嘿,小犇!”
“嘿,二子,这是就是我说的那亲戚,怎么样?”
“嗯,你小子,没唬我,是跟你说的一样。”
小犇还在跟人说笑着,我不顾他径直走到了树下,我本是外人,可村子里人见到我却没有一丝疑惑,这柔和的银光,这潺潺的河水,难怪这里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轻松愉悦,这光能让人心静平和。
在树下待了两三刻钟,我才从这种缓过神,想到了小犇,小犇长得高壮,人群中很容易看到他,他正呆看着两三个姑娘。这回转而我一拍他,吓了他一跳。
回他们家路上,小犇问我,“怎么样?这是仙树吧。”
“是仙树,太了不起了。”我说。
“不过,我可告诉你,我们村子里有一禁忌!”小犇说。
“什么禁忌?”我问。
“十五十六的月圆之夜,可千万不能到槐树下去。”小犇说。
“为何?”虽说待不到十五,我就离开了千源村,不过我还是好奇。
“因为有鬼。”小犇说。
“鬼?”我心里又生疑惑。
“嗯,是的,”小犇说,“村子里有个长发白衣女鬼,十五十六的月圆之夜,就会出现在村尾的槐树下啼哭,凡是听到的,看到的人,都会被她的哭声迷惑住,接着就会被她拖入水中溺水而亡。”
“啊?”我心里一惊。
“就是,先前还有人请了法师要去除他,可最后全都死了。”小犇又说。
“你没有骗我吧?”我说,心想,这么美丽的槐树,却怎么会和女鬼扯上。
“是真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起过,而且就在两年前,我一兄弟就是在十五的晚上溺死在这河里的,这事千真万确,十五十六的晚上,村子人都不敢去那树下,家家户户还要门窗紧闭着,因为槐树那里会传来女鬼的哭声。”小犇又说的清楚些。
女鬼?这反而勾起了我的兴趣,我随师父和外婆学过一些法术,想去会她一会。待到第二天白天,我又去到了槐树那里,槐树很是繁茂,七八丈高,而且就长在河边,这条河也是,偏偏在槐树这里拐了个方向,所以远远望去就显的有些突兀,这些晚上都看不出来。白天的时候,这槐树和别的也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确实是很老的一棵。
“涟猗,你真的后天十五的晚上要去槐树那里?”
“嗯,我想去会她一会。”
“不行,你这是去送死,你一定不能去。”
见他们阻挠我,我翻出了包袱里的一些器具,桃木剑,五行阴阳符,木斗,“我其实是一云游的道士,虽说我道行不深,但我想知道什么样的鬼怪能让你们一个村子人都惧怕。”
他们略表吃惊,不过还是劝我,“真的不要去了,我们村子请过很多道士和尚,他们一个个全都死在了那女鬼手里,你还这么年轻,赶紧回家去吧,我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
“生死自有天命,如果我有何不测,你们就让我随着流水而去,”我说着,心想,这样,或许我就能再见到我师父了。
我转而以坚毅的眼神看着他们母子,算是我在表达决心。
“既然如此,那你要多加小心便是,”陈氏说。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九月十五天晴,吃完了晚饭,我在里间屋子里坐着,他们母子在楼下,我坐在窗前,明月已经升起,到处都是一层柔和的银色光亮。一阵风迎面吹进屋中,卷起了罗帐,想到自己离开家又将近一年,不知母亲现在可好,心里竟有不舍,我的思绪凌乱着,我下到了楼下,问他们母亲要了下锅底的炭黑和黄泥作涂料,自己在脸上画了个傩脸谱,月亮已快升到正空,我想时机到了,跟他们告别去往了槐树那里。
依旧是那混作一团的光线,今晚因有月光,四处都是银亮,更加美奂。我在槐树下,四周都被月光包裹着,我闭上了眼,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我感觉自己在慢慢升起,随着这光亮四处飘动。可突然就传来了女子的呜咽哭泣声。呜呜呜呜呜呜……呵……呜呜呜呜呜呜,这哭声太幽怨了,与这里的景致格格不入,我马上惊醒过来,提高了警惕。我四处查探着,并未发现什么,但是声音又传出。呜呜呜呜呜呜……呵……呜呜呜呜呜呜,声音是从河里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