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娘情探王恩,忘恩义空负情久。
香罗带幻勾魂令,一劫千期恨悠悠。
她,秦玖娘,才貌无双的莱阳城第一名妓,不知有多少才子浪客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肯花开不趁妍,她一心等候着一个知心知己的人出现,直到遇上了他。
那一年冬日,大雪纷飞,秦玖娘带着随侍的婢女前往城外海神庙进香,不经意抬首看见墙壁上题着两句残诗,水眸一亮,轻吟出声:“瘦马西风思万里,落雁平湖望青云。好灵秀的楷书,好悲壮的心志,真是同命相怜同声相泣,竟不知是何人所题。”
正在这时,婢女发现香案后昏睡着一个落魄的书生,连忙报与玖娘知晓。玖娘一惊,又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连忙吩咐婢女去请大夫,谁知婢女还没离开,那书生倒先醒了过来。
玖娘打量书生一眼,见他虽是衣衫褴褛,但却器宇不凡,“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何故流落在这海神庙内?”
“小生王恩,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怎奈是名落孙山,无颜还乡才四海飘零至此……”
玖娘在得知墙壁上的墨宝是王恩的手笔后,有些感叹之余,更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想自己流落风尘,在鸣珂巷见到了多少科场失意的读书人,如此这般有志气的却是屈指可数,当下,玖娘就决定以己之力倾囊相助。
玖娘为了相助王恩读书,拿出了自己风尘卖笑这么多年得来的所有私底,甚至闭门不再接客,只为给王恩营造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温饱无忧,红袖添香,让王恩对玖娘感激非常,久而久之便生出情愫,郎有情妾有意,二人红烛成双结成连理也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玖娘解下旧日里风尘卖笑时常用的罗带,换上了象征从良的素纱香罗带,王恩见了,很是感动,挥毫泼墨在香罗带上写下送给玖娘的诗句:“心似明月照玖娘,丹桂齐芳恩爱长。青云不负相思意,当效梁鸿与孟光。”
“玖娘你换下了香罗带,这真的是要脱离风尘从良了?”前来探视秦玖娘的落云看见新罗带有些诧异,转瞬也是明了,“你如今这般为了王恩,既要忍受旁人的闲言碎语,还要承受鸨娘的苛责,值得吗?若是将来他变了心,你可要如何才好。”都道是人心隔肚皮,落云辗转风尘这么多年看尽多少痴情女负心汉的纠缠,对于好姐妹的决定她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与王郎厮守倒有两载光阴,我相信他绝不会是朝三暮四的负心人。”说起王恩,玖娘的脸上满是甜蜜,她相信王恩绝非无情无义的负心之人,“我还有一件事要劳烦落云姐姐,有劳你帮我将这镯子给典当了罢。”
“这乃是翡翠盘龙玉镯,如此珍贵岂可轻易典当。你放心,鸨娘那边的包身银我已经替你付过了。”
玖娘哪里肯依,说王恩不日就要进京赶考,这盘缠路费还没有着落,这镯子定是要当的。落云摇摇头,知道玖娘一旦做了决定,旁人劝也劝不住,也只得答应帮她这个忙了,玖娘自是感谢非常。
盘缠路费凑齐之后,王恩便要出发进京,玖娘一路相送到二人初遇的海神庙。分不开来也要分,舍不带来也要舍,王恩牵着玖娘的手跪在海神爷的神像前,对玖娘情深意切的说道,“此去京城若能蟾宫折桂,定当接你前去卞京,娘子尽管放宽心耐心等待,秋送桂子时节定报佳音。”
“王郎,我与你本是萍水相逢把情定,可怜我孤苦伶仃一个人留在鸣珂巷,你此去若把翰林院进,还望你莫负前情。再有那玉扇坠是我父亲的遗物,今日送给你留作纪念,但愿君心如玉坚,见扇坠有如见妻面。纵使京城失意,也记得回来,那时节悬壶济世效仿西施范蠡岂不也是快哉。”
王恩见玖娘担心这担心那,便对着海神爷神像盟誓,“小生王恩誓与玖娘结为夫妇,各不相负,誓不再娶,此番若得高中,定接玖娘进京,同享荣华富贵,若违此誓,永堕刀山。”
……
相思岁月长,玖娘望穿秋水好容易盼来书信一张,本以为是喜信鸿雁传,却未料得王恩竟三言两语将二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只托人送来五十两黄金,说是感谢当初救济之恩。玖娘的心被那无情的寥寥数语伤了个彻底。
海神庙里旧地重游,盟约依旧在耳,却抵不过权势诱惑,玖娘哭着哭着,愈发觉得不甘心,她是个风尘女子没错,可她却把自己所得爱都给了王恩,这半年来她为了等他,不肯接客挨了鸨娘多少皮鞭。呵,一片痴心就换的如斯下场,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海神爷,我早年不幸,父亲亡故,无奈沦落风尘,那一年风雪里救了王恩与他结成夫妻,相守相伴两年整,我与他曾在这里把誓铭,谁知他高官一做就变了心肠,竟然停妻再娶,海神爷,但求你公明公正,替我做主啊。”
珠泪滚滚,闻者伤心,可是泥塑的雕像哪里会有反应?秦玖娘哀极,拿着那一根香罗带在海神庙内自缢身亡。
【尾声·情探】
都说人死之前含着怨气,死后魂魄便聚而不散,玖娘以前还不相信,可如今她手里拿着的是海神爷赐下的勾魂令,面前站着的是判官爷和索命鬼,再也不怀疑什么了,没错,那勾魂令要勾的便是王恩的性命。
玖娘是恨王恩的,可她也深深爱着王恩,她乞求判官爷允许她先去试探王恩,若是那人还有半分情谊,她宁愿收回勾魂令饶了那王恩,判官点头应允了。
夜半三更梦凉,玖娘入梦与王恩相见,骗他说她没有死,特地来给他送治宿疾头疼的药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留在状元府,哪怕是为奴为婢。王恩见她情意恳切有过三分犹豫,可是转念一想,富贵怎么轻易抛弃,于是冷了心肠,“秦玖娘,念在往日的情分,我许你黄金二百两,自立门户去吧。青楼本是你的归宿,这状元府中又岂有你的立身之处?玖娘,你我今生无缘,来再聚白首。”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对天盟誓。”
“盟誓?”秦玖娘这会儿是真的冷了心肠,气的手脚都发麻,终究是忍不住质问出声,“王恩,你的盟誓已经害死了一个秦玖娘,难道还想再害死一个不成?”
香罗带还是那条香罗带,墨迹犹新人心改,秦玖娘解下香罗带,终是没有收回那道勾魂令……
秦玖娘情探王恩,忘恩义空负情久。
香罗带幻勾魂令,一劫千期恨悠悠。
————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