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万里,向景凉终于体会了一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涵义与艰辛。
途中,陈崇变得不善言辞,仿佛在师父眼下那个活泼的师兄只是一个假象,时刻与向景凉形影不离,或许是怕路途中丢了师弟,不过看起来更像是监视。
路一步步踏实地走着,似乎去到京都还遥遥无期。
当然,一路上也不全是乏味无穷。
经常有作风大胆的村妇扬言着,要把向景凉绑回家中,与自家闺女同房,生出一个更好看的小孩来。
由于不堪忍受那些骇人又羞人的话语,向景凉终于同意了师兄提议的乘马车而行。
马车在前行,风景在倒退,没有太多复杂情绪的向景凉愧疚想着,被外事烦扰,是自己修行不够。
走的路多了,见闻也多了。
或许是错觉,向景凉从师兄陈崇的眼里,读懂了两眼放光的含义。
大离,是一个大国。
大国的京都长安,自然也很大,大得装下了天下间的财富权势,正因为如此,这种城里有着强大的力量让无数人为之奋斗。
古老的城池里的人儿眼界很高,似乎他们头顶上的天更蓝,风更凉爽,甚至闻着花香都能做一场美梦。
入夜,月亮很亮,却亮不过长安城的灯火通明。
大街上,行人如织,翩翩而过的少女中很难看到一张素颜的脸,胭脂难掩青涩的面容上,带着微羞浅笑。
唇红齿白的孩童挣开大人的手,像只灵敏的小猴子开心地在人群中穿行着,大人也不着急,知晓最终总能小吃摊前寻到。
几个大学院的芊芊学子们,包下一些酒楼,趁着酒劲,卷起长衫袖口谈修行,论天下事,没有师长在旁叨扰,那一张张嘴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离强大,离人安乐并且骄傲是必要的,但是面对来自西方神教的传道士们,离人小心翼翼地迈着步,生怕稍有差池碰撞到那些灰袍道士,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天边的繁星能看清时,夜已很深,万家灯火也熄得只余寥寥无几,一切也变了模样。
没有宵禁的城,该跺脚骂娘的大概只有负责治安巡逻的各军各司。
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御林军来回巡视着,时不时防御着冲撞过来的醉汉,如果对方是平民服装,少不了挨一顿暴揍,要是锦衣男子,那只能闷着声查探对方身后有哪位大人再另外定夺。
巡检司紧张地追缉着尚存在逃的反贼余孽,倒不是这些余孽能掀起多大风浪,只是如果不逮到人,上面不好交待,更要命的是,,明天太阳没露脸之前,满城将到处贴满一些忤逆诗文。
在飞檐上那个背影纤瘦的黑衣人伸出大拇指,待隐匿在夜色中的便衣禁军发现后,黑衣人将大拇指倒转向下,无声地挑衅着大离朝廷。
类似这种事在城中各处发生着,睁着眼的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注意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拿出路引通过城门后,开始往偏僻小道行走。
向景凉没有睁眼,但他也很忙碌,因为他在做着一个很忙碌的梦。
他乘着一叶扁舟在大海中飘荡着,四周有些黑,没有其他船只也没有其他人,他想呼救,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拼命划拉着水想逃离,可是水波没有涟漪,他绝望地发现小舟纹丝不动,这种感觉很孤单很可怕,他再次想划动船桨时,发现手中拿的只是自己的水瓢。
“师弟,醒醒,我们到了。”
向景凉睁开眼从梦中醒了过来,舒缓了一下情绪,但是,想起那个梦依然心有余悸,其实,这个梦他反复做过很多次,他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向景凉出现一阵恍惚失神,他想在深山中的师父了。师父也曾说过,这是梦魇,因为自己把手搁在胸口睡觉所产生的。
掀开车帘的陈崇在高挂灯笼的映照下,面容柔和,他又重复一遍说道:“我们到了喔,这二个月的颠簸也把你给累坏了,待会你去洗个热水澡冲去这些日子的劳顿,再吃些食物,犒劳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
向景凉点了一下头,走下马车时,有物遮住月光,落下一截黑色剪影,他猛地抬头看向一处高处。
那里,有座楼,很高的楼,高得似乎很靠近星星。
陈崇好像确实是个不小的官员,他身后是一座朱门大院,有几个提着小灯笼的仆人也在等候着。
看到向景凉的样子,顺着目光所及之处,陈崇耐心地解释道:“那座是摘星楼,是城中最高的建筑,此楼因为高而得名。”
向景凉收回了目光,心中想到如果站在上面会不会吓得腿软,让他觉得诡异的同时也是他转身的缘由,因为上面好像有个人,而且似乎那个人正在看着他。
……
……
当洗得体香肤嫩的向景凉感叹着师兄住宅的大宽广时,腮帮子鼓鼓的嘴里不停地塞着各种食物,眼里都是满足神情。
这一刻,向景凉沉浸在美食中不能自拔,前一刻他还能感觉有人在远远地看着他,当下有个人捅破纱窗窥视着他,却无所察觉。
“他真的是个和尚?”一个身着华丽绸缎的贵妇人看着屋里的小和尚舔着油光的手指,风云卷残一般消灭食物时,开口问道。
“您知道,朝廷灭佛,大离人不信佛,佛教在没落,佛家弟子当然也不会太遵守佛法教规,可他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和尚,我过城门时,还要跟军爷欺瞒他是得了病,才把头发剃光的。”回话的是向景凉的师兄,陈崇。
有下人来收拾过后,向景凉吃拍着肚子,对师父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说出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被下人带到一间房间后,向景凉不知道夜间师兄会不会来帮自己盖被子,如果来的话,一定要醒过来,在感动师兄举动的同时告诉他,自己长大了,不需要这种对待小孩般无微不至的关怀。
门被轻轻推开,有个人走了进来,带着浓烈的香味。
“没想到你小小的孩子竟然有那么大的食量,不过,吃得多干的活也要多才行。”
向景凉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师兄,看着对方的笼袖外的肥厚手臂,加上脸上重重的妆容,不知来人是谁,只能猜着应该是师兄的长辈。
向景凉礼貌地回应着:“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完成。”
“恩,很晚了,睡觉吧。”
“您也早些歇息。”
迟迟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妇人也没有离开,向景凉以为是自己忘了礼数,赶紧站起来双手合十个立于胸前,弯腰作揖。
“今晚别理那些虚礼,快点脱去衣服,让姐姐教你什么是鱼水之欢。”
看着自称姐姐的妇人脸上的胭脂水粉都陷进了眼角的皱纹里,向景凉不明白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脸的不解。
“缺少调教的小家伙,果然跟一块木头一样,不过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将来等我老了,不知道谁家的女人有福气享受呢。”
妇人毫不掩饰的欢喜跟言语冲击着向景凉的大脑,这时他才注意看到房内的装扮,菱花铜镜上的胭脂瓶子、马蹄形状的梳篦、织有对称图案花纹的合欢被。
这是女人的房间,应该是眼前女人的闺房!
向景凉的小脸愈发苍白,问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师兄呢?”
“你说陈崇,他拿了一千两就离开了,只要好好服侍我,你的小日子会过得很滋润。”
向景凉不可置信,苦涩地说道:“我师兄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
“你还不明白吗?陈崇将你卖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