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姥姥三日下葬的日子,按理来说土葬是犯法的,可是火化的话少说也要花三四千块,这让一年指着种地收入七八千的舅舅们根本承受不住,再说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是法律所波及不到地方,就这样姥姥下了土葬。还记得那日下着大雨,山路崎岖到处都是泥汤子很难行走。虽说我和妹妹在村里受人厌恶,但是姥姥却在村里很有人缘,村里的人虽然迷信了点,但是却都是好心肠,那日下葬大约去了大半个村的人。
姥姥有三个儿女,大舅为最大,其次是我妈,再后是我小舅。这次葬礼,大舅一家和小舅一家都来了,而我父亲这个女婿却没有来,这又难免不了村里人嚼舌根。我也很失望,本来怀着很大的憧憬却泡汤了。雨停了,我坐在门口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吃饭的人出了神。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哭喊声,我连忙向屋里跑去。只见我妹妹躺在炕上哭着指着一旁的空气,若有若无的哭喊道,姥姥,姥姥。
外面的杂吵声很大,所以根本听不见屋里的动静。我上前抱着枯瘦如柴的妹妹安慰着,心里却忐忑着不敢向妹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时妹妹已经瘦得不能再瘦了,头发早已掉光成了秃子,头大身子小跟大头儿子似的,浑身上下泛着青白的不健康色,一双大眼睛显得极其突兀,死气沉沉的没有光泽。谁刚见到她都会被她吓到。所以舅舅他们就把她关在了屋里不然别人看见她,甚至连他们都不愿意见到她,每天都是派我去送饭。
夜里,舅舅他们都已休息,打算明早商量我和妹妹的去处。我躲在被窝里小声的哭泣着,捂着头怕他们听见,我怀念着姥姥,恐惧着和妹妹的分离,却知道我必须服从安排,因为我不听话他们就不会要我,任我自生自灭。我哭累便睡着了。
半夜,我正睡着觉,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一想到姥姥以前给我们讲过的鬼故事,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我掖了掖被角假装在熟睡,挺了半天却没有动静。要知道农村的夜里可是很黑的,各家各户早早就关灯睡觉,只有借助月光才能勉强看周围的事物,却不一定看得清。我睡不着,我偷偷的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这让我心里舒畅了很多。可是头皮上还是感觉冷飕飕的发麻,我伸出手打算摸摸头,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一抬手还没摸到头皮却摸到了另一个东西。
我下意识的一捏,感觉有些凉而且硌手。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的头皮发炸,汗毛直接就立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已经瘫软了,拼了命喊了一声难以形容的叫声。舅舅们都闻声而来,打开灯一看我正躺在炕上抱着头哭。我听见舅舅们开灯的声音,哭着抬起头看着刚刚的那个位置,那里站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妹妹,她正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我知道是妹妹了,可是哭声还是止不住。舅妈们安慰着我,舅舅们不断的对着妹妹说话,可是妹妹却跟听不见一样没有回声。
突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一阵阵雷声。
妹妹就在这时突然撒腿就向外跑去,按理来说妹妹现在根本就下不了地,吃饭都让人喂,更别说跑步了。可是现在却跑的十分快,那动作根本不似人的动作,跑着跑着便连手都使上了。舅舅们赶快的跟了出去,却根本追不上妹妹的动作,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夜里。舅舅们没了方向便回来了,打算装上衣服,拿手电去找,大雨却如期而至。
一道道闪电,照亮着夜空;一阵阵雷声,震耳欲聋;大雨磅礴,如豆粒般大小。
山里的人本性是善良的,他们听说妹妹失踪了便都穿了雨衣拿着手电帮忙寻找,却一夜无信。天亮了,雨夜停了,可是妹妹却没有找到,舅舅们安排了出去帮忙找的人吃饭,打算吃完饭再继续寻找。可是就在这时,村里迎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大约四十来岁,一件白色的衬衫和深蓝色西服裤子,脚上却穿着一双防水胶鞋,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呢绒风衣。一脸的络腮胡都快盖住了半边脸,头发如杂草一般擀毡在一起,一身的酒气离至老远就能闻到。如此邋遢的形象却有一双如星般明亮的眼睛,锐利至极。他一手拿着瘪的铁质酒壶不断的喝着酒,在他的肩膀上却扛着一个瘦弱的小孩,那孩子正是妹妹。而这个男子就是我的师傅,只是那时对于他还是戒备。
舅舅们快速上前接过睡熟的妹妹,然后警戒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嘴脸,但是道谢声还是不断的。那人也不客气一下子做到了桌子前,拿起桌上的鸡腿啃了起来,还将酒壶放到了桌子上对舅舅们说道,没酒了,加酒。舅舅们没说什么,毕竟他将妹妹带了回来,酒肉什么的都端了上来,那人吃饱喝足后,才开口说道,妹妹将命不久矣。
舅舅们有些震惊,虽然知道妹妹现在的样子也够呛了,但是让别人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舅舅们不断的说着妹妹的病,什么大夫都看来就是看不好,而且请大神什么也没见起效。那人还说他是姥姥请来的,一切的起因什么他都知道,最后对舅舅们说他会救妹妹的命,但是必须要带妹妹走。舅舅们有些不放心,怕他是人贩子,可是妹妹都这副模样了,就打算赌上一把,死马当做活马医,同意了。
可是我却很反对,因为将妹妹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也觉得不可靠,可是我还小所说的话根本就是起不了作用。中午,那人将仍在熟睡的妹妹扛在肩膀上走了,我看着妹妹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泪水就不断的下滑。直到下午,我都没说一句话,而舅舅们却在讨论谁养我的问题和姥姥这间屋子归谁的问题,讨论无休止争吵不间断。我此时却突发奇想打算去找妹妹,想着只要跟她一起就好。想着便直接向村外跑去,可是到了大路上看着两端的路我却不知道那人走到了哪一条。我幼稚的摘下个树枝打算占卜,指向哪端便走哪端,可是树枝的指向却两遍都不是,而是对面的一条毛毛小道。
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都没想直接向小道跑去。直至天黑也没看到人影,我累了又饿了,可是这荒山野岭的什么都没有,而且山里还有一些野猪黑瞎子什么的危险动物,我爬上一棵树,便抱着大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