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山谷得宝（一）
徐静川教过郑子浩风水地理之学，不过郑子浩却完全没有实践过，现代观测学中所谓的距离，方位，实际上便是要辨形理气，需要看清楚山川河流的走向，而在这苏宝顶，山顶上是云遮雾罩，山下全是各种树木藤蔓，就如同在下面的山川河流的表面蒙了一层绿纱，上面又用白纱布盖住，郑子浩本就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经验根本无处着手。
不过他这些天来在原野生活了这么久，而且这段时间发现确实没有蛇虫等毒物敢来侵扰他，老何说的话看来没骗他。在这野外，如若不怕蛇虫侵扰，又能找到吃食的话，则可以放心大胆去闯。所以郑子浩毫不畏惧的向着那个地方挺进。绝壁下的丛林很是难以行走，当郑子浩走进这丛林以后，根本没有路，看不见方向，这不像登山，只要向高处爬就可以了。眼前尽是各种蚊虫蛇蚁，虽不敢咬他，但也看着郁烦。在高处看着一片绿，进去才发现藤萝蔓条长得太过茂密，几乎无法立足，郑子浩只能用腰刀硬生生砍出一条道路，同时还要小心辨别方位，其中艰苦，真是不堪言说。
眼看日近中午，郑子浩在林子里找了片稍空旷的地方打尖歇息，吃了中午餐，休息了一会，继续前进。说句老实话，如果先前知道路这么难走，他可能会忽略自己的好奇心。不过既然开了头，郑子浩就想弄出个究竟来，他可不习惯半途而废。
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大地逐渐要掩没在黑暗里了，这片原始森林开始要挂上了一层漆黑的面纱了，郑子浩估算了一下路途，应该离那个地方不太远了，不过到了晚上，他也不想胡乱闯，既怕危险又怕错过地头。只好先暂时找个地方过夜。原始森林里的夜晚是充满危险的，而且这里又处于雪峰之巅苏宝顶附近，温差变化很大，所以必须找到一块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升起篝火才可以过夜。
最后找到了一处内凹的崖脚，旁边有两棵大榕树，仔细将崖脚巡视了一番，应该没有什么蛇蝎之类的毒虫，随便清理了一下，郑子浩便匆匆弄了些树枝生起了篝火，四周用小石头围住。由于这里在山脚，又是雨林，空气过于潮湿，必须取一点火将地面烘干一下，一个把石头缝隙里的苔藓和湿气烤干，二个把可能躲在其中的蛇虫赶走，然后再把睡袋铺上，免得睡觉时湿气入骨，落下病根。
放好东西，提上步枪去打猎，虽然天色已经将黑，不过对郑子浩影响不大。吃完东西，郑子浩稍休息了一下，便开始练功。练功完毕，由于这里不像在山顶上可以看夜月，观寒星，没有什么事可做，郑浩决定睡觉。不过这原始森林危机四伏，谁知道晚上会跑什么毒虫猛兽出来，所以郑子浩抱着“汉阳造”，把子弹压满，把篝火压成暗火，然后钻在睡袋里，躺在离篝火堆不远的地方，开始睡觉。
不过一时之间，睡意不浓，郑子浩便左顾右盼，打量起周遭的情况起来。他发现旁边这两株大榕树长得颇为奇特，树根贴在一起，两根粗大的树身如同麻花一般，互相拧在一起，绕着向上生长，形成了罕见的夫妻树，树身上生长的各种巨大花朵和寄生植物许多是郑子浩叫不出名字来的，仿佛是一个大花篮，树冠低垂，沉沉如盖，郑子浩心知这两棵大榕树活不久了，寄生在它们身体上的植物太多，它们吸收的养分入不敷出，现在这两棵树的中间部分应该已经空了，最多再过三五年，便要枯死了。郑子浩叹了口气，一切事物到了最美丽最巅峰以后，就只有下坡路走了，所谓盛极而衰！
这森林里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所有的动植物仿佛都睡着了，只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郑子浩的两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惊醒过来。虽然困乏，他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这时天空上厚重的云层已经移开，清冷的月光穿过树林的遮挡洒了下来，他盯着那两株夫妻树，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那树中的声音。
虽然没有顺风耳的功夫，但是在这寂静无比的森林中，离那大树又近，郑子浩很清楚地听到树内传来紧一阵慢一阵的轻轻敲击声。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寂的森林里显得极为诡异，这声音隐隐透着节奏，不像是啄木鸟啄虫，而且这声音好像是从树干的里面传出来的，难道树里有什么东西？想到这郑子浩不免有些许紧张，要知道很多蛇都是盘踞在树上的洞里！他没敢出声，慢慢把“汉阳造”的枪栓拉开，又将腰刀挂在身上，不论是什么情况，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身手都可以同它斗上一斗了。
这时那沉闷的敲击声又一次响起，像是水滴在石头上，又像是手指敲击在金属板上，时快时慢。郑子浩向传来那声音的位置看去，视线都被树上的枝叶遮挡住了，看不清楚上面的情况，月光夹杂在枝杈间闪烁不定，更显得上面阴森逼人。郑子浩暗自盘算：“这声音微小怪异，而且好似有规则，不可能是动物发出的。”他仔细一听，从中听出了一小段摩斯通讯码的信号，然而这个信号只出现了一遍，后边就开始变得不太规律了。
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摩斯码？这荒山老林里怎么可能出现？”这时又出现了那声音，“嘀嘀嘀、嗒嗒嗒、嘀嘀嘀”，三短三长三短，郑子浩确信这声音就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SOS。郑子浩心里开始打鼓了，这摩斯码虽然在世界上普及得最广，但是毕竟是根据英文编撰的密电码，这样的原始森林里，有什么人会用它来求救？又是用什么东西发的？
再仔细听，那声音又从树中传了出来，这回郑子浩听得很真切，有短有长，果真是三短三长再加三短，果真是S0S。他想起了在农场里，那些知青们穷极无聊时讲的故事，什么‘鬼打墙、……断头鬼、镜子鬼’：其中有一个故事与现在的情形有些相似，“军队里一直有这种传说，有些驻防的边远山区部队，电台里经常接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号，这些信号断断续续，内容千奇百怪，有求救的，还有警告的……部队接到这样的电波，会以为是有遇难者在求援，一般会派人去信号来源处进行搜索，但是去了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那些鬼魅般的信号，随即消失不见了。”郑子浩心内一直把这种故事当作无稽之谈，此刻却有点将信将疑了。
他思量了一下，到底压抑不住心头的好奇，将步枪挎在胸前，腰刀背在背后，试了一下，都还方便出手，便走到两棵大榕树前，借着月光看了看，树上枝叶太过茂密，在树下根本看不到树上的情况。郑子浩单臂抓住缠在树干上的粗大藤蔓，攀援而上，这两棵纠缠在一起的老树，高有二三十米，树冠直径百余米，他臂力强劲，抓住藤蔓只是几下就爬上了树。
他站在树冠边上，远远地看到在树冠中间的部分，有着一块灰白色的东西，离得远了，也瞧不清那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攀了过去，借着幽静如霜的月光这才看得清楚，树顶上插着半截飞机残骸，好像是美国空军的飞机，一段巨大飞机的机舱倒插在两树之间，机翼与尾翼都不知去向，机身上破了数个大洞，破洞里面长满了东西，无法看见里面的状况。舱门已经与机身脱离，撞得完全变了形，机身上锈迹斑驳，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和藤蔓，几乎已经同树干长为了一体，而起落架正卡在了树缝之中。
郑子浩转头看了看另一端高大苍茫的苏宝顶，心想这飞机八成是撞到了山上，碎成了数段，这一截机舱刚好落到树冠上。这么大的冲击力，附近的树木也就这罕见的巨大夫妻树才能托得起，郑子浩抽出腰刀刮开的一大片覆盖住机身的苔藓，仔细观看，那里赫然露出一串有点模糊的编号c3X-p2XXX-XX3，郑子浩弄不懂美国空军的规矩，胡乱猜想：“美军的轰炸机？抗战援华的飞虎队？”
这时他突然想起刚才从树中发出的求救信号来，看了看这运输机的残骸，撞成这样，时隔这么久？怎么还可能有人幸存下来，那信号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机组飞行员的亡灵阴魂不散，还在不停地求救……
这时月亮忽然被天空中的云层遮住了，没有了月亮的光照，郑子浩睁大双眼，努力用心地扫视着飞机残骸，他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机舱上，想听听里面是否还有那个诡异的“S0S”求救信号，刚把耳朵贴在机舱上，这一听不要紧，就听到里面传出“当当当”几声响亮的敲击声，静寂的机舱边，响起如此突然的声音，让郑子浩吃了一惊，若不是左手牢牢抓住了一根树枝，就差点从树冠上掉了下去。
郑子浩自始至终都小心翼翼，根本没弄出什么动静，而且从他开始上树那一刻，就没再听到什么声音，这时突然从机舱里传出这么响亮的声音，因为离得太近，周围又太安静，突然听到这声音，怎能不叫郑子浩有点心惊肉跳？他满脸疑惑：“真见鬼，莫非里面真有什么东西？”
郑子浩仔细观察，看到飞机驾驶舱正好面朝上，他想把它启开，看看里面的情况。如果里面如果还有美军飞行员的尸骨，他就设法把他们暂时埋葬了，再把身份牌带回去，如果可能，以后与外事部门联系一下，想法通知一下美国领事馆，让他们来取回遗骨。美国人不讲究青山处处埋忠骨那一套，肯定是要把他们这些战死者的遗骨盖上国旗带回老家去的。
郑子浩看准了一处可以落脚的树杈，踏上一只脚，试了试，能够发上力，他用腰刀将一些缠绕在驾驶仓上的植物藤蔓割断挑开，想用手把驾驶仓打开来，由于隔了三十多年，飞机毁坏又比较严重，被不断生长的老榕树挤压，这驾驶仓在郑子浩一撬之下，只打开了一半，另一半被死死卡住，郑子浩在树上难以使出全力，无法再撬动了。
他趴在新撬开的破洞边，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发送信号，没有了月亮，闪烁的星光也足够用了，用来看清楚驾驶舱中的情况那是刚刚好。森林安静异常，就在这时，驾驶舱里面“当当当”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传来，每响一声，郑子浩的心都跟着悬高一截，一声又一声让郑子浩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了，他慢慢地把头靠过去，睁大双眼仔细看着漆黑一团的驾驶舱内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驾驶员头盔，这具飞行员的尸骨还坐在飞机师的座位上，不过他低着头，可能是飞机坠毁的时候颈椎摔折了，脑袋悬挂在胸前。机体变形比较严重，那缺口又狭窄，郑子浩一时看不清那头盔下尸体的腐烂程度，但是可以肯定，脑袋和身体呈现的姿势是活人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郑子浩刚要伸手去把那头盔掀起来看个究竟，谁想到那原本低垂着的飞行员头盔，突然轻轻动了两下，似乎想用力把头抬起来。他每动一下，就传“当”的一声撞击金属物的响声。这一刻，郑子浩的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要知道他是二世为人，对于灵魂一类的自有与普通人不一样的见解，他吸了一口长气，镇定了一下心神，硬着头皮用腰刀挑起那只残破的飞行员头盔，然而在郑子浩的眼前，那头盔下出现了一双金色巨眼，这双眼睛发出两道冰冷、凌厉的金光，似乎比天上的夜星朗月发出的光还要明亮，那如电一般的目光和郑子浩对视了一下，郑子浩心内大为惊骇，颇有点魂飞魄散的感觉。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在这一刻，星光确实显得太弱了，幸好这时遮挡住月亮的那片乌云散了，清亮的月光又洒了下来，借着这月光，郑子浩虽然并未看清，却也明白头盔下的是生物是一只罕见的巨大猛禽，它弯钩似的嘴中叼着半只灰绿色的树蜥，脚下还有血淋淋的另外半只，不知它是从什么地方飞进来的，躲在里面享受美食，却被郑子浩惊扰了，那奇怪的敲击信号，应该就是它啄食树蜥发出的声音。
郑子浩回过神来刚要细看，没想到那双金色巨眼的主人，却从驾驶舱里腾空冲出，直扑郑子浩的面门，不知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它是怎么能做到的？郑子浩头脑还没反应过来，久经训练的身体却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应对，顺着这一扑之势，一个铁板桥，就避了开去，一大团褐云中闪烁着两道金光，像一阵风似的从郑子浩头顶掠过，那只巨大的猛禽扑了个空，展开双翅，扇出“扑楞楞”的一阵声响滑入了夜色之中。他虽没看清楚，但想起老何曾讲过，森林里到了晚上还活动的鸟类，一般都是猫头鹰，而这么大只的则只可能是雕鸮这种大型的猫头鹰。这种雕鸮极其厉害，嘴尖爪利，一爪子下去，野鹿、野羊这种大型食草动物都能抓起，要是被它扑上，非吃大亏不可。看见那巨大的罕见凶禽飞走，郑子浩一颗心才又重新落回肚里，他直起腰板，又凑回驾驶舱开始查看。
不过郑子浩心内有些奇怪，这种雕鹗食量极大，什么野鼠、野兔、刺猬、蛇，没有它不吃的，这一晚上小一点的动物要吃十几只才够。但它喜欢把窝筑在悬崖绝壁上，怎么跑到这驾驶舱里来了？郑子浩小心地把头从撬开的驾驶舱探了进去，这下才发现那机舱后面还有个大洞，雕鸮可能是从那里进去抓小树蜥吃的。郑子浩哑然失笑，原来先前听到的那些敲击声，是雕鸮啄食树蜥发出的响动，自己鬼故事听多了，庸人自扰自作聪明，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想当然的将那敲击声想像成了什么摩斯通讯码，害得自己白受了一番惊吓。郑子浩决定下去再睡一觉，明天再来这飞机残骸里探索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