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峰紧急刹车,并迅速地跳下车来,整个人便像一道闪电一样在蜿蜒的胡同里飞奔,只几下子功夫,原来隔着百余米之外的崔亮,就在石峰面前愕然止步了。石峰吃惊不小,咦,怎么连我也走了眼,这家伙虽然跟崔亮一样的高头大马,但明显比崔亮肥胖,多出了不少多余的肥肉。石峰不由地感到有些失望,心想,他要是崔亮就好了,只需几下子就手到擒来。不过,石峰只是在天河派出所见过一次暂时关押的崔亮的,以后哪里有暇顾得上他?这也是石峰乍一见到他,错以为他就是崔亮的原因之一了。不过这头高头大马却和崔亮极其相似,倘若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即使追踪的警察如何心明眼亮,难免也会以假当真。
那个高头大马的叫做王横,他在崔亮还没出手抓他的时候,就跪在地上告饶。王横感到有些惊讶,而且是天大的惊讶!因为王横认为自己奔跑的速度相当快,按照常理的话,在胡同里转上两三个圈儿就消失无踪了,但他几乎连躲进哪间熟悉的发廊、按摩室都还没看到,嘿,眼前这个警察竟然从天而降般站在他跟前。王横揉了揉眼睛,这回莫不是撞邪了。见鬼去吧!我还能撞上什么邪?王横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和一双怒目逼视着他的石峰说笑调侃,“我们兄弟几个往几个麻袋里装牛肉干品,准备送到市场去,这不犯法吧。”石峰顾着抓崔亮了,以致那几个大麻袋装的是啥,现在是否放在原处还没整清楚。于是,他质问王横,“那几大麻袋的牛肉干品呢?”“放心,放心。我的一个兄弟在看着呢,不会丢失的。”王横装作一个在老爷面前不得不当孙子的角色,但见眼前只有一个警察,慢慢地胆儿就壮了,心就横了,这个在亘城混迹江湖多年,多次与凶恶残忍的地痞流氓打打杀杀,碰上那种血腥场面如同见了刮大风下大雨一样地稀松平常,此时,他岂能在一个警察面前甘心束手就擒?突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玩意儿咬在大嘴巴里鼓起腮帮一吹,四周就发出一种长久而尖利如刃的啸响。石峰当然知道他是在招呼他的那些同伙赶来施以援手。石峰冷笑了几声,”你高头大马的,还对付不了我,还要搬救兵护驾啊?”王横凶狠地喊道,“你当一个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就你身上那身警服就眼见得你身上是刀枪不入的吗?如果你不穿那身警服那还不是跟老子一个样,而你穿了那身警服因公殉职就跟老子不一个样了,今天,我叫兄弟们来,是想让他们看看,我是怎样给你这个警察一点厉害看看的。”石峰不动声色,就知道胡同口四周已有五六个一身横肉的大块头在急不可待地候着了。
石峰愤怒地吼道,“你们一起来吧。”王横说了声,“不用,我自己先来和警察较量一下。”王横一百六十多斤体重山一般地扑来,两只硕大的拳头直击石峰的胸口,他也不知石峰瞬息之间的一闪,还有抓住他粗大的手一转,然后在他腹部轻松一脚,他就沉沉重重地在石板地上摔了个嘴啃泥,口腔里的血液从唇口间流淌了出来,几乎连哼一声都没人听得见。围在石峰周围的大块头们见状喊了声“王老大倒下,我们冲上去”也不知死活地扑了上来。早有思想准备的石峰只使用了娴熟于心的几下拳脚,四周“噗通”、“咯噔”、“呼噜”的几声,那几个大块头姿势各不相同,惨相兮兮地在石板地上或单独,或交叠的大都连呻吟之声也弱得无人听见了。石峰知道他们一个个因为身上有程度不等的内伤,而瘫坐在地上,但不消多久,就会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的。果然,王横口腔里的血不流了,而且能够开口和石峰说上几句话了,就又一次侧卧在地上在老爷面前装起了孙子,这回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孙子了。石峰暂时没时间和他说上几句话,因为胡同口围了不少过路人,他请几个身板比较结实的男性公民帮忙保护好案发现场和维持秩序,并劝导和监督密密麻麻的围观人员,不宜在案发现场逗留,必须马上离开。然后,石峰打手机给他的战友驾车尽快前来协助处理。需要做的善后事情都落实完成之后,这下子可是石峰主动找王横说话了,他蹲下身子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做崔亮的吗?”又警告他,“你说出来,对你有好处,不然你就得吃大苦头。”王横这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他的颤栗的心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警察可不是一般的警察,就他轻而易举地放倒他,轻而易举地几下子放倒几个大块头兄弟,说明这个警察不是人而是神了,这可一点也得罪不起啊!他晦暗的潜意识告诉他,必须说实话,不然就倒大霉了。于是,他回答石峰,“认识,我们也经常有交往。”石峰没想到要找到崔亮简直是唾手可得,心里真个是喜不自禁。两辆警车赶到后,石峰把已经能够踉踉跄跄站起来的王横和他的大块头兄弟,还有废弃厂房角落里的那几包大麻袋的牛肉干货交给战友们去处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啦。”石峰和战友告别之后,驾着警车驶出七拐八弯的胡同,由王横带路急若流星地直接找崔亮去了。
时近傍晚,晚霞倾其魅力在西边天空燃烧成一种绚烂多彩的风景。此时崔亮正在一间他对别人说是租来的房子里,和两个同伙嚼食着一盘牛乳、一罐瘦肉汤、一碟黄翅鱼,还有一盆青嫩的蔬菜,咕咚咕咚地喝上一大口烈性白酒。当然,这些合乎崔亮的菜肴,是他的同伙叫街上餐馆的服务小姐送上门的。而崔亮说的那套租来的房子,还有七成新呢,何况谁都不知道主人搬到哪里去了,是否还敢回来收取房租,这不又令人大为质疑,都有人在暗中嘀咕道,“这套房子可是崔亮不知采取什么办法霸占了,成为自己的居所呢。”
王横带着石峰走进门时,崔亮看到打头的王横并不奇怪,但一看到跟在他身后是石峰时,这才一双闪烁着狡诈与凶恶的目光,盯着已经站在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石峰,“今天咋有闲情逸致到我这个狡兔三窟的地方来啊?”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挥了一下手,桌子两旁的两个同伙就迅速起身,把饭桌连同桌上的酒菜抬起来端到客厅的角落去了。崔亮看到王横脸上带有血迹的伤痕以及走路时不怎么自在的熊样,就知道这个家伙在做什么鸟事时被石峰发现并被制服以致落成现在这个不忍目睹的落魄样子。唉,这个王横最近三餐都是吃素的啦,这么容易就成了石峰的手下败将,还如此胆大妄为地带着石峰到他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来。崔亮胸中一把怒火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正待歇斯底里发作时,忽地想起石峰就在场,可别自己大声呵斥王横而让石峰这个南门市来的,如今是亘城警察的石峰乐在其中地看了个大笑话,所以他努力地克制了自己。崔亮满脑子的注意力集中在石峰一个人身上,暗地里寻思,这次这小子胆敢一人前来,说明他确实是有胆识有魄力。但崔亮一想起石峰这小子竟然被他手下的李虎、李豹偷袭成功给揍得遍体鳞伤的,不禁哈哈地狂笑不止,让人感觉在他的狂笑之中,屋顶的檐角也仿佛在震颤似的。
但崔亮马上就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石峰,再过二十多天就要在进宝大酒家,和他自己以为是天下无双的美女林果果举办可能是亘城最大之一豪奢侈靡的婚礼,这是崔亮只要一息尚存地活在人世,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于他来说是一件无比耻辱,他必须雪耻之后才有意义地活着的最为要紧的大事。这十余天来,他的研究生的脑袋瓜一直在他居住的宅室里不管是静止的白天,还是无眠的子夜都在考虑着下个什么神秘无情的毒手,即使不能把已经与他同呼吸共生存的林果果夺到手也要与林果果同归于尽,而石峰是绝对不配与他和林果果一起同归于尽的,这只能在这之前,就另想一个也是神秘无情的毒手把石峰这个小子干掉,让他的尸体化成灰烬在空气的飘洒和流动之中散发净尽。哈,没想到今天石峰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王横这个没用的混账东西只要吓唬他一下,想必他就不敢吱声了。如此,今天石峰的到来可真的是自投罗网了呢。如此,林果果和石峰成不了亲拜不了堂,他的一生只此一次以命相赌是生是死终于以他是生而见分晓了。崔亮心中大悦,不管怎么说,最终林果果还是属于他的嘛;今天铁手无情和石峰交手并遂了心愿之后,崔亮想要婚娶林果果那是最好,不然的话,就想方设法、软硬兼施地把她占为己有,即使是实施强奸也在所不惜。崔亮这个魔头突然间发了善心,他决定就在房子外找个死寂无人的空地先和石峰来一场决斗,事先和石峰说好,若是他赢了,石峰就滚回南门市去,不许再和林果果有一丝半缕的联系;若是他输了,他就同意林果果和石峰结为秦晋之好从此离开亘城遁迹于世。已经患了魔怔的崔亮,是不会因为暗地里指使李虎、李豹偷袭石峰成功,却因其犯罪行为而被捕入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还以为他是因为天大之侥幸,这才不被判刑不用坐穿牢底而出狱的,如今,他哪里会知难全身而退,而是渴望着嗜血地进攻。崔亮占有林果果之心不仅没有减退半分,反而增强百倍。已至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实在是一个太令人恐怖的魔头了!还有崔亮对自己身体的强壮,以及与人格斗的能力实在是太自信了。在大学时代他就喜欢体育运动,除了冬日游泳之外,他与学武之人也有交往,学了几下散打技艺,他不管别人夸奖石峰的功夫如何了得,有多了得?恐怕只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罢了,难道石峰敢来和他比试一下,或者较量一下吗?他从来就没有把石峰这小子放在眼里——这个可以说不堪一击的家伙!因此,当他把他和石峰一对一决斗想法和盘托出之后,令他大为震惊的是石峰不仅没有一丝半点的怯意,反而痛快淋漓地答应了,而且一双凝重而犀利的目光露出了对他连冷嘲热讽都归于不屑的,只待几下子功夫就将他制服的蔑视和挑衅。这可是崔亮平生第一次感到威武强大的自己,被石峰这个外来小子如此眼高手低地轻视,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从未有过的永远洗不掉的耻辱啊!
石峰从崔亮虽然口气狂妄,但内容却很扎实并不见疏漏的叙述中,加上他曾听过林果果与林俊雄以及同事对崔亮的尽其所知的描述,这使他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对崔亮有了个深入骨骼的了解。这再一次证明了上次崔亮之所以指派李虎李豹对他暗中偷袭原来只是因为他是林果果的未婚夫的原因。石峰感到有些惊骇,当年崔亮近似于疯狂地爱上了林果果,却因为没被林果果看上眼,并坚决果断地拒绝了他死皮赖脸的追求,而使他一个大男人的心态畸形地发展,最后,他像得了魔怔一样只要想起林果果,只要说起林果果就精神颠倒、黑白不分了。石峰觉得应该把这种阴阳复杂、性格混乱的人送进精神病院,不然的话,早晚会成为社会上的一只害群之马。而最最重要的是石峰的心里有了一种方正棱然的自豪感,那就是他觉得他和崔亮之间这种面对面——可以说是正义和邪恶的较量,使他终于有机会为了保护林果果,还有更高尚的保护他和林果果无比圣洁的爱情而举起正义之剑,击落邪恶之剑!他为眼前几乎不可一世的崔亮感到可笑之至!石峰当然知道崔亮身体素质相当好,也学了一些散打的招数,但毕竟不是崔亮本人毕生所学、毕生所悟、毕生所获的本事,只要试一下就必然露出了他的三脚猫的既狂妄至极又愚钝至极的本事。石峰先礼后兵,他奉劝崔亮不要单个和他决斗,还是识趣点好,最好不必等石峰出手,就自己远离亘城无论是到哪里去遁迹于世。石峰最后一句话完全激怒了崔亮,使崔亮由人头人身变成了魔头魔身。石峰高亢洪亮,四壁发颤地说道,“只要有我石峰在,你崔亮连想一下林果果都是一个罪过,在我石峰的眼里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崔亮走在前面,石峰紧跟其后,当然还有那个王横,以及崔亮的两个同伙。崔亮暂时居住的这套房子处于静寂的地方,走不多远,就在一座山坡之下长满荒草的空地各自站定。崔亮怒目圆睁,声响似雷,“石峰,你这个小子识相点,趁我还没毫不留情出手之前,你还是自己滚回南门市去吧,也算我崔某留给你一条生路!”这回石峰不动声色,而是用手势招呼崔亮,其意也就是来吧,你来吧。崔亮一上来就是几下子看起来还有点令人咋舌的虎虎生风的拳脚,但都被石峰只动四两,未拨千斤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崔亮眼神一愣,心头一震,又亡命之徒般拳脚相加地扑上来,这回石峰手起、身转、脚出,仍然是只动四两,却只拨百斤就把崔亮一脚踢到老远的地方去了。崔亮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大声地喘气,嘴角渗出些许血水。石峰站在他身边,轻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吹破牛皮。”崔亮还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唉,没想到你的太极拳煞是了得。”而在旁的王横竟变成一只马屁精了,“警察的功夫了得,无人可敌。”石峰又对崔亮说,“我刚才踢到你的腹部,这回你还能躺着狗眼看人,喉咙里还能吐出半点声音,这当是我暂且饶你一命吧。”接着,石峰指着王横还有崔亮的两个战战兢兢的同伙,“你们三个人都是见证人,崔亮说他和我决斗,如果他输了他就离开亘城去找个地方遁迹于世。我今天把崔亮交给你们了,崔亮是否旅行承诺,届时我找你们是问。”石峰蹲下身子一字一顿地问崔亮,“你自己是否履行自己的承诺呢?”崔亮翻了一下白眼,然后就昏迷不醒了。此时,华灯初上,石峰拔开脚步离开现场,才走出十几步,只听后面王横在叫喊,“崔亮不行了啊,他连鼻息都没了啊!”石峰打了个愣怔,不至于吧,以我下的气力,还有崔亮的体质,不至于说走就走了啊。想是这么想,石峰还是走回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