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阂
“姐姐，离开组织吧……”些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极度压抑的痛苦，冷少扬攸地睁开双眼，幽黑透亮的眼眸在琥珀色的暖光下更显深邃难懂，童年的那场变故恍若毒蛇般将他整个缠绕，随着他的每次挣扎便越发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年姐姐答应加入“玄武”之后，关溯源的确没有食言，他替他办了转学，将他的学籍迁至另一所贵族学校，自己的寝居也被安排在远离“玄武”中心点的后园，每天会有专人伺候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没有一个人会在他面前提及有关组织的一切，他从此成为了组织里的少爷，过起了单纯而又纯粹的生活。
至于另一个要求，关溯源当然不会忽视，他不仅将父亲生前欠下的庞大债务全数清还，更是加倍为其支付了利息。至于那几个间接迫使他们母亲自杀的流氓，第二天便被关溯源派去的人送上了西天。
任务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呢？是不是姐姐就活该一辈子被他们予取予求？
他知道关溯源和关捷是他们姐弟俩的救命恩人，如果当初没有他们出手相救，姐姐和他早就没命了。可报答也该有个限度吧！让姐姐以杀手的身份为他们办事，这份回报的代价是不是太过沉重了？
耳边传来的嗓音透着浓重的不舍和无奈，那极力掩藏的颤抖仿佛一把利刃般深深扎进了冷紫珊的胸腔，痛得她几乎无法承受。肩窝处，微热的潮湿让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怆，她猛一使力，将冷少扬推离自己的怀中，“别再跟我提这个。”冷到几乎不含任何感情的语调回荡在原本充满温馨的厨房间，冷紫珊此刻冰冷的眼神仿佛注视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般孤傲又不屑。
冷少扬的身体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踉跄着撞到了餐桌一角，他闷哼一声弯下腰，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深深凝视着冷紫珊，这个美丽苍白到令人害怕的女人还是他的姐姐吗？那个永远对他温柔体贴的姐姐哪里去了？她知不知道，此刻这般刻意伪装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他心痛啊！
忍着痛意站直身子，几缕棕红色的碎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绚丽的弧度后立即回归一片深幽的黑发间，“姐姐！即便是报答，12年的时间也足够了吧！”这种看着姐姐为他受苦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看看你自己浑身的伤！这个杀人工具你打算当到什么时候！如果他们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当初就不会在训练的时候就险些失手把你打死了！”溢满悲愤的嗓音在这飘满食物香味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冷少扬扯开嗓子朝着姐姐的方向咆哮着，额间的秀发随着他激烈的举动不自觉的挡在了眉间，那近乎于绝望的低吼似在向命运发出不平的控诉。
少扬……他在说什么？冷紫珊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刷白，她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流理台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的少扬会对那次发生在地下训练基地的事如此清楚？
当初作为“玄武”的训练级杀手，她每天都得接受超强度的专业训练，除去所有的常规训练外，组织更是为她特别开设了关于心理素质培养。要知道，拥有一个良好的，甚至是过硬的心理素质是一个优秀杀手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在每一次的任务中，她必须确保在第一时间于不同的场合以最快的速度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样才有机会在面临死亡的瞬间顺利逃脱，化险为夷。
所有这些常规的训练在关溯源意外的发现冷紫珊对医学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及异于常人的天赋后被暂时终止，曾经在英国留学期间主攻法医系的关溯源立刻毫不犹豫的亲自教她如何利用身边的物品更加精准的做掉猎物，甚至还传授了她许多法医的坚定手段，以此更有效的减少自己的作案痕迹。
生活就这样在充斥着各式严酷训练的模式中慢慢行进，冷紫珊对于这些职业杀手的必备素质的掌握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但唯一的缺陷，便是瘦弱的她在近身格斗这个项目上完全处于弱势，对于一个杀手而言，这绝对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为了练好近身格斗，她不知挨过多少打，有一次她在练习斜劈和反抡击的时候甚至险些被教练失手打死！她以为这件事除了首领之外没人知道，谁知少扬竟然对之了若指掌，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与你无关。”冷紫珊尽量以冷漠的嗓音来掩盖自己内心已然翻腾的情绪，她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少扬看出她软弱的蛛丝马迹，但嘴里泛起的凄然苦涩还是毫无预警的牵扯着她眉间的紧皱，抖落了她难言的苦衷。
少扬，难道姐姐真的甘心一辈子只做“玄武”的杀人工具吗？当然不是！她在心中默念着，捉住流理台边缘的手指关节已然泛白，泄漏了她的孤寂和无助。
有好多次，她甚至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带着冷少扬一走了之，永远离开这片禁锢着她灵魂的阴冷牢笼，可是她不能！一旦自己选择离开组织，少扬就没命了啊！因为早在她答应加入“玄武”的那一刻起，她的弟弟冷少扬便已成为了他们赖以威胁她的最佳王牌！因为关溯源在她答应加入组织的那天晚上便毫不隐晦地警告过她，一旦某天她背叛了组织，那这一天便将是她弟弟的死期！
所以少扬，姐姐即便到死，都不会脱离组织……
鹅黄色的灯光在她那张苍白清瘦的脸庞上描绘着令人心痛的凄凉，冷少扬仿佛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自她的眼底深处缓缓升腾，逐渐吞噬着她极力维持的坚强，“是不是关捷又逼你做了什么？”几乎毫无迟疑的，冷少扬脱口而出，他再度缓缓走近冷紫珊，抬起手想要试图抚平她眉间浓郁的哀愁。
他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一向高傲冷漠的姐姐对于关捷近乎惨无人道的索求惟命是从，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令姐姐难以开口的苦衷！冷少扬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些许危险的因子，让他不安。
“他什么都没让我做！”冷紫珊迅速出手打掉少扬充满关怀的碰触，“有时间你还是回学校，少在这里管我的事。”说完她几乎没有迟疑的转身离开厨房，嘴角轻蔑的冷笑刻画着令人心痛的疏离，一头酒红色的长波浪顺势扫过冷少扬弧度完美的下巴，徒留了一地的悲伤。
深深凝视着姐姐包裹在黑色紧身衣下瘦弱的背影逐渐隐没在转角处，一阵揪心的疼痛瞬时自胸口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冷紫珊在转身后刹那崩塌的伪装似有心灵感应般毫无保留的渗进了冷少扬的胸膛，浸染着他努力维持坚强的心，他捕捉到了厨房里姐姐留有的气息，阵阵好似曼陀罗般迷人的幽香侵袭着他残存的意志，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后，冷少扬瘦长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地顺着冰冷的白墙缓缓下滑，他将头无力的抵住墙面，妖娆的乌黑色双眸在几缕柔软的棕红色碎发间隐隐闪烁着悲凉。
“姐姐……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彻底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他扯动盈满悲伤的嘴角喃喃自语，上下掀动的唇瓣似在起誓般透着神圣，紧握成拳的双手诉说着他坚不可摧的决心。
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渐渐晕开了一轮琥珀色的光晕，柔柔的漾起了些许久违的温馨，黎明前的黑暗一如既往的漫长，但即便是永无止尽的夜，却依然还有纯净的月与之同在……
月色，透过仿若结了霜的车窗笼罩着男人薄而性感的双唇，刚毅的下巴曲线缠绕的些许新长的胡渣宣泄着他的阳刚。男人松了松脚下的油门，他将左手轻轻一拨，方向盘便听话地打向了右方，四只遍布深刻花纹的轮胎在地面擦出了漂亮的弧度后顺着斜坡滑进了地下停车库，车子前端的照明灯亮着极具侵略性的强光将原本黑漆漆的空间粉刷得恍若白昼，随着男人熟练的技巧，车身稍一停顿后立刻倒车入位，四周的白线被稳稳的压在了轮胎下，完美的不留一丝罅隙。
前照灯熄灭，四周回归一片幽暗，男人推开车门下车，手中的车钥匙却在这时不小心跌向地面，他弯腰将之拾起的同时，颈间微凉的碰触令他呼吸一窒，伴随着温馨的暖意缓缓自心房倾泻而出，柔情顿时涨满他的整个胸膛。
修长的指尖轻触颈间正中央的半颗心形吊坠，淡紫色的光芒在地下车库暗沉沉的灯光下闪烁着淡雅的光晕，随着指尖的移动，心中暗藏的某个神秘清丽中略带妖娆的身影便逐渐清晰起来，那双剪水双瞳幽幽的散发着勾魂摄魄的漆黑光泽似是一块魅惑的猫眼石，在他始终平静无波的心湖掷下了一圈震撼的波纹。
黑羽翔太迈开长腿步入电梯，四周光洁的玻璃瞬间折射出了不同角度的他，尽管此刻他已满脸倦容，但那双暗灰色的眸子却依旧透着熠熠神采，明晃晃的照亮了他嘴角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
他和她才刚分开没多久不是吗？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天使，他感到自己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被思念涨满，他开始想念她，想念着她的一颦一笑，想念着她温柔的话语，甚至想念着她眉宇间偶尔的担忧……
他能为她抚平这份令人心痛的担忧吗？黑羽喃喃自问，暗灰色的双眸透着动荡不舍的波纹，这些年，她过得快乐吗？
电梯清脆的叮咚声提醒着他已将至家门，可他才刚跨出电梯，原本因疲惫而略显涣散的思绪立刻被全数唤醒。
本该寂静无声的走道因为他家房门大开而透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窸窸窣窣地让人不安，他本能的放慢脚步，心底的了然让他后悔没有再晚些回来。随着他修长的双腿一步步挪近家门，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阿玛尼男士高档皮鞋毫无悬念的横在了玄关处，包裹着鞋子的咖啡色以一丝不苟的姿态在客厅壁灯蜿蜒而至的柔光下铮亮的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别传过脸不愿多看。
“源……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母亲努力维持平静的吴侬软语似催眠般将他的灵魂抛至遥远的时空，伴随着咖啡色的阿曼尼跌进了八岁时残留的记忆片段，印象中，母亲说过同样的话，那语调，一样充斥着明显的无奈和不舍。
“绘里子，不要再拒绝我……”阿曼尼皮鞋的主人张开双臂将转身逃离的母亲圈在自己怀中，款款深情迅速自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无言的诉说着他们对彼此的依恋，浅蓝色的墙纸上投下了他们婆娑交错的剪影，荡漾着令人心醉的迷情。
“放开我……”几近哀求的语调让这柔情的一幕缠绕着些许无奈和凄楚，黑羽绘里子努力在关溯源制造的柔情中找回残存的理智，她在他强壮的双臂中挣扎，试图回归自由，习惯性盘起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不由得散落了几缕发丝，掺杂着些许银丝的碎发顺着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蜿蜒而下，在经过耳边时自然地圈起了一弯优雅的弧度，衬托着她与生俱来的柔弱和无助。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一次从我身边离开。”关溯源将脸埋进绘里子依旧柔滑的颈间，阵阵馨香随之刺激着他的嗅觉，他本能的收紧双臂，害怕她又和那次一样自他的生命中逃离。
这么多年来，他无时不刻都在后悔自己当初抛下她独自回国与毫无感情可言的未婚妻结婚的决定，如果他早一点知道绘里子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她！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珍惜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在迫于生活压力下的绘里子带着他们八岁的儿子黑羽翔太来找他的时候，他依然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正待扩展的“玄武”仍旧需要妻子这一边的帮助，更何况，他与妻子所生的儿子也只有六岁。迫于事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他不仅没有勇气给予他们母子该有的名分，更是在她暗示要再度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挽留，他知道，这辈子，绘里子和翔太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余下来的后半生，他一定不会再放过好好爱他们的任何机会！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刚强的双臂本能的再度收紧。
“源……”被关溯源自背后拥紧的绘里子在他怀中似乎渐渐地失去了抵抗力，那阵自他身上阵阵散发的神秘檀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随着她每次呼吸，这阵令人迷眩依恋的味道瞬间占满她的整个心房，内心长久以来的空洞似乎也随着被填满，她安心地闭上那对暗灰色的双眸放弃挣扎，她感到自己就要在他的怀中融化了。
怀中娇小的身躯渐渐变得柔软，关溯源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他，她胸前恰到好处的V字领一边手工刺绣的粉色樱花将她渐渐绯红的双颊映衬得分外迷人，那娇羞的神情让她看来就如同一个美丽的少妇般明媚动人。
“绘里子，抬起头看着我。”关溯源温柔地出声诱哄，那款款深情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他竟然就是全亚洲令人闻风丧胆的“玄武”首领关溯源！
绘里子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的，但胸前那颗震颤着不规则音律的心却毫不掩饰的背叛了她的意识，在这个她深爱的男人面前，她能做的，只有无条件的顺从。柔顺的抬起头，可那双暗灰色的眸子却在沿着关溯源厚实的肩线接触到门边那抹刚毅挺拔的身影时暗自倒抽了口气，双手更是几近本能的推开了几乎遮住她全部视线的高壮人墙。
“小翔……”黑羽绘里子羞窘得在唤出了儿子的名字后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那对盛满心虚的眸子在儿子那张刚毅的俊脸上飘忽游离，黑羽翔太那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暗灰色双眸在这一刻竟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翔太回来了？”关溯源维持着一贯的沉稳代替他的母亲开口询问，宽阔的身躯更是本能地挡在绘里子纤弱的身前护住她，那神情俨然一副中世纪骑士那般骁勇英武。
“嗯。”黑羽随口应付着，他自顾自坐到一旁的玄关上开始换鞋，俯下的身子恰巧隐没在了客厅灯光无法触及的幽暗角落，让人根本无法捕捉他脸上的情绪起伏。
此刻，关溯源挡在他母亲身前生怕他会伤害她的架势让人觉得可笑至极，这个“玄武”的首领似乎忘记了这么多年来究竟谁才是伤害他母亲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在亲手葬送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后还让她在永无止尽的思念和等待中赔上了自己纯真炽烈的情感？
难得的，黑羽翔太那对与他母亲一样深邃迷人的暗灰色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冷漠的寒霜，他笈着拖鞋起身走向客厅，在经过这个和他在血缘上存在父子关系的男人身边时只是礼貌性的点头示意后便兀自走到客厅最前端的餐桌旁，他伸手取过透明的玻璃水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水，潺潺的水声在这因他的加入而逐渐凝固的气氛中更显空灵。
“翔太，我之前正和你母亲谈论关于你的事。”关溯源一边开口，一边以眼神描绘着和自己一般健壮挺拔的背影，被包裹在深紫色毛衣下的宽阔肩膀线条清晰地顺势缓缓向下收紧呈倒三角的姿态，如此这般俨然运动员的健美身形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关溯源那双向来凌厉精明的眼中竟缠绕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和浓浓的父爱。
谈论他的事？黑羽翔太在心中嗤之以鼻，这样的掩饰未免太过苍白，“你们继续，妈，我回房了，你也尽量早点休息吧！”巧妙的下起了逐客令，黑羽随即迈开结实修长的双腿迅速离开，这个客厅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翔太，最近我在欧洲有一单生意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小捷这两天已经在那边了，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明天就出发。”刻意忽略胸口翻腾的失落感，关溯源适时出声道出原委，但儿子冷漠疏离的态度依然深深刺伤着他的心，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怎么做，似乎永远都无法获得翔太的认可，他甚至连声“爸爸”都不愿叫他。
他知道是自己亏欠了他们母子，可到底要他怎么做儿子才肯原谅他呢？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啊！
一起去欧洲？这是在命令他吗？黑羽翔太攸地顿住脚步，他记得自己和“玄武”并无瓜葛，“这几天有演出，我走不开。”他没有回头，紧绷的背部线条泄漏了他的忍耐已濒临极限。
“关于你的什么琉璃乐队我早就想说了，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什么演出啊排练啊都是在浪费时间，你是办大事的，那些三流摇滚乐手你趁早离他们远一点。”关溯源赤裸裸的话语清晰的诠释着他对黑羽所崇尚的摇滚音乐的轻蔑之意，说到激动之处，他更是不自觉的提高了音调，就连黑羽因他的话而越发紧绷的背脊他都不曾发现。
“说完了吗？”黑羽缓缓转过身面对关溯源，感觉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写满势利的中年男人竟是那样的陌生，他努力使自己维持该有的平静，即使适才听到的话语是多么得刺耳，现在都不是发作的时候，“如果说完了，我回房了。”
“翔太，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儿子啊！难道叫我一声‘爸爸’就那么困难吗？”黑羽翔太那副完全事不关己的神情深深刺伤了关溯源的心，儿子的冷漠和疏离犹如一团猛然窜起的火苗，燃烧着他长埋于心底的郁结。
而黑羽只是静静的地注视着这个濒临失控边缘的男人，任凭那悲怆的控诉在空气中弥散，他在心中暗自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当母亲受尽别人的冷嘲热讽和背后指指点点的谩骂是，他又在哪里？如今他已长大成人，他关溯源又凭什么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父亲？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善良的母亲才会任由他这般无礼。
关溯源深深凝视着眼前那双深邃中透着隐约讽刺和怨恨的眼睛，那两潭他再熟悉不过的暗灰色正用冷漠疏离得近乎看陌生人的眼光回视着他，他强迫自己吞下嘴里不断泛起的苦涩滋味，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在先，无论这个儿子以何种态度面对他，都是他该受的报应吧！
他深吸口气，新鲜空气仿佛正慢慢将他胸口的空洞填满，原本横亘在他心间的尖锐刺痛似乎也不再如刚才那般难忍，他调整了说话的方式，并试图重拾刚才的话题，“好吧……翔太，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乐队的事再跟我去欧洲吧！”在这个儿子面前，关溯源作为“玄武”首领的威严便会自动此消失不见，就连眼底一贯的霸气与骄傲也随之灰飞湮灭。
“生意上的事我向来不感兴趣，去了也只会给你添麻烦，还是让关捷去吧！”黑羽翔太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母亲，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他不由自主的收敛了对关溯源的不耐烦。
“你的能力我心里清楚。”两个儿子究竟有几斤几两重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你比小捷更能干。”这的确是事实，虽然关捷办事雷厉风行，但论行事效率方面，翔太绝对比他多了一份难得的谨慎和精准，有的时候，关捷的冲动偏激往往会让事态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关捷很有天赋，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了解。”不愿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黑羽随即话锋一转，“我累了，先回房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步入自己的卧室，稍重的关门声彻底震碎了关溯源已然飘摇的自尊和骄傲。
窗外的夜色将他原本伟岸俊挺的身影渲染得出奇孤寂，琥珀色的月透过玻璃窗在他宽厚的侧影旁打上了一层抹不开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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