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界历年与凡间历法上互算,水晶球里的文字所记录的时间正好是人间的两百年前。也是那个时候,神喻、神迹不在降下、显化。原来,天界的神祗不是遗忘或者抛弃了他们的子民,而是被屠杀与放逐。无论水晶球上记载的事件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它的时间的确吻合那个时候在凡间突然发生的一切。
对于三个凡人来说,知晓这样的事情不啻于一座火山在他们的胸膛里爆发。大胡子柯察金是一个地道的太阳神阿波罗的信徒,之所以信奉这位神祗,是因为不知道从几代前,他的家族就主要以种植太阳草为生——一种用于炼金术的材料。而太阳草得需要阳光才会开花、结果。此时此刻,他的全身剧烈的抖动着,泪水顺着还算光滑的脸颊汹涌而下。信仰就像是人类的脊梁,一样重要且必须存在的东西。
这一时刻,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另外两个人——不,其实是一个人——才能理解大胡子现在的那种脊梁折断时所感受到的痛苦与绝望、信仰崩塌的痛楚。尤金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口中喃喃自语。他信仰的是海洋之神波赛冬,因为他一直有个梦想——成为一个伟大的航海家,自由自在的遨游大海之上。
相对于大胡子和尤金。斯泰欧斯更加镇定。其实,如果不是被阿道夫迫使信奉普罗米修斯,他根本就不信仰任何一位神,甚至有些怀疑诸神是否真的存在。而那只是表面上为了应付老流浪汉与其他人不得不做的事情——在凡间,假使有人不信奉哪位神祗,他会被称为顽固不化之人。如果追根究底的说,斯泰欧斯还是有信仰的,他信仰自由。
心中惊涛骇浪,斯泰欧斯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观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改变使得他既恐惧又激动,不再像从前只是局限于这个小小的格林小镇。头一次他有了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念头。
当一切思绪回归。自然的暴风雨还在持续着,并且凶猛异常。柯察金将最后一滴泪水从脸上擦干。“斯泰欧斯。尤金。你们还好吗?虽然众神不在,我们还得继续生活不是吗?振作起来。”
“是的,柯察金叔叔,是的。”尤金哽咽着说道。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告诉第四个人,根本就无法想象事情被散播出去的可怕后果。我们要把它深深的埋在心底,未来随着我们的尸体躺进坟墓中。”
说完话,大胡子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让自己变得平静如初。
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是一个孩童的眼泪一般。三个人把牧师的墓穴尽量恢复原状以后,阳光已经透过即将散去的乌云重新照在了大地上。
斯泰欧斯的家是一座老式破旧的二层楼房,它是上一次艺术改革之前的样式。在大胡子柯察金的叔叔,也就是上一任的格林小镇镇长病逝之后,这座两层的楼房就被赠予了老流浪汉阿道夫。
四四方方的院子中,一棵荔枝树在暴雨之后变得更加鲜亮,一片片的叶子被洗刷干净,翠绿、清新、可爱。上面稚嫩的果实躲在枝叶的保护下就像翅膀下的雏鸟。阿道夫又回到了他的椅子上望着一小块儿开满各式各样花朵的花圃——在这间院子属于他时,他就增加了这样的一个爱好或者是习惯。
“吱——”院子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斯泰欧斯。庆幸你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愿普罗米修斯保佑你,我的孩子。”
阿道夫将充满慈爱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养子身上。后者向他微笑着摆了摆说:“是的。也庆幸你的花朵并没有被风雨所摧毁。愿普罗米修斯保佑你。”
老流浪汉又重新把眼睛看向了他的花朵。斯泰欧斯直接走进了房屋中。在人们的眼中,流浪汉的家应该是肮脏、乱套、破烂不堪的,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房间中干净整洁,家具摆设整齐,各种物品都放置的十分得体,即便这些东西都是陈旧的。
就在斯泰欧斯打算坐下来喝点果汁的时候,唿然,从院子中传来一声夹杂着迫切的呼唤。“斯泰欧斯!”
一推开门,就看见尤金的表哥修正向他招手。“斯泰欧斯。斯泰欧斯。不好了!快来!跟我走。”在他的印象中,修从来没有像这样慌张过,他一直是一个随和、不紧不慢的力量主意者。
斯泰欧斯疑惑的望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修!”后者只是急切的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阿道夫的院子。
他感觉奇怪,三步两步的追出了小院子。修突然拧过身子,一把拉住斯泰欧斯的胳膊就跑起来。“斯泰欧斯。大事不妙了。就在刚刚,暴雨过后,我去谢尔顿家,你知道的,我俩经常一起讨论天赋力量的运用。就在刚才,我发现他死在了家中,胸口漏出一个大窟窿,我觉得可以把拳头塞进去。”
修说的谢尔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在一起总是能聊很久,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斯泰欧斯一愣,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去报告镇中的守卫队而是来告诉我呢?”
“听着,斯泰欧斯,你和我表弟尤金是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你。你告诉我实话,你和谢尔顿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他的死暂时还没有被其他人知道。”修忽然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斯泰欧斯更加困惑。矛盾?他和谢尔顿会有什么矛盾,他们两个人曾经说过的话都能数出来。心中一惊,他说:“修,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杀死了谢尔顿?”
修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他的脸色非常沉重,就像在乌云还遮天蔽日的时候。“我不是怀疑。我知道,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个和你没有一点过节的人。他是我的好朋友。抱歉,斯泰欧斯。可是——你确定没有和他发生过矛盾,呃……抱歉!”
斯泰欧斯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修,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可以,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斯泰欧斯。我没有在发现我最好的朋友被杀死之后去找守卫队而是先来找你就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不会杀人。你先不要问了,马上你就知道了。”修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变成了一声叹息。“希望——唉!”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农夫谢尔顿家的门前。斯泰欧斯和修推门而入,他家的院子里面种着一些人们在午餐时经常吃的蔬菜。突然,匆忙一瞥间,斯泰欧斯发现菜地里有一个奇怪的某种印记,与其说是印记,不如说是一种什么生物的脚印。这个脚印非常奇特,更像是爪子印。因为刚下过雨,里面还有浑浊的积水。
走进谢尔顿家的大厅,斯泰欧斯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并且伴随着一种奇怪的他从没闻过的香气。两种味道交织着涌进他的胸膛,让他的胃一阵翻腾。
入眼的就是凌乱的地面和东倒西歪的家具。这里,之前肯定发生了一场打斗。绕过横在面前的一个衣柜,斯泰欧斯看到了血腥的一幕。
谢尔顿仰面躺在血泊中,被翻过来的桌子压住了下半身,他的胸口处正如修所说的那样,破了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此时那猩红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不再向外流淌。他的面孔及其狰狞,就像是一只地狱的恶魔。生前,他一定经历了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亲爱的朋友,愿你的灵魂得以安息。祝你回到诸神的身边。”修低声祈祷了一句。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把头转向了别处,似乎是不忍心看到他朋友死去的这一场面。
“愿你安息。”斯泰欧斯也低语一句。忽然,修抓住了他的手,十分有力。修的手冰凉,并且不停的颤动。“斯泰欧斯。抱歉。我——我不该怀疑你。可是,可是——”
顺着修的目光,斯泰欧斯赫然发现了墙壁上鲜红的字迹——斯泰欧斯,它就在另一个柜子所挡住的暗面。字迹已经干涸,区区扭扭,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写成的字。不知道,用于写这几个字的液体是不是就是谢而顿的血。
瞬间,斯泰欧斯就感觉彻骨的冰冷。这种寒意由内而外,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修?我——我没有杀死谢尔顿。这,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他激动的说道,词句因此而断断续续。
“斯泰欧斯。我也想不明白,你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就像你说的,你根本就没有理由杀死谢尔顿。可是——你也看见了。这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修看着他的眼睛说:“斯泰欧斯。我信任你,所以我没有先去守卫队那里。现在,我们应该——”
就在这时,修被推门声给打断了。两人回头看去,牧师肯德出现在了门口,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