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十分凝滞,过了片刻,一名眉梢高挑的女官从白婧身后走了出来,手指着薇然大喊道:“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
而坐在大殿一侧的书香则是今早一大早就到了,她昨天原本幸灾乐祸地期待着新皇后的入宫,却和白婧一样被“皇上晚上去了懿宁宫”的事,打了当头一闷棍。
新婚当夜冷落皇后,这可不是什么说出去好听的故事,更恶劣些还能牵扯到“皇上与祖母宫里的带孝女不清不楚”一类及其损害孝道的传言……总而言之,坏影响简直是数不胜数的。
但就像是碎玉案时对张氏的罢手、《言事疏》一事莫名其妙地放任小丫头扬名造势一样……陛下在遇到箫薇然这个女人的时候,总能做出超出理智的事。
书香的心中盈满了怒火,在最初东宫的四香女官之中,三人都对刘宸怀有爱慕之心,可最终只有她爬上了龙床。她可以接受皇上有别的无数个女人,可她唯独无法接受皇上独爱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书香捏着嗓子冷笑开口:“箫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你怎么能到的这么晚,还让娘娘等呢?”
薇然冷肃地环视了一圈大殿:“皇后娘娘”色厉内荏地高踞上首,小丑模样的女官和脸上表情扭曲在一起的低位妃子尖声责骂着,找着一些,不轻不重、可有可无的罪名。
这场景可不似曾相识?
她该扮演的正是“宠妃”的角色。
东太后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已经教她太多了,让薇然几乎提不起劲来宫斗:宫斗的本质是什么?一曰前朝,二曰圣宠,三……才是那些陷害、下毒、巫蛊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薇然称呼为“技”,或者“术”。
而前两者,才是“道”,宫斗的道。
现在这宫里的风往哪吹呢?刘宸需要稳住白骆河,而他爱的是薇然,所以,薇然就要通过她始终讨厌的宫斗的术,来达到牵制白骆河的目的。
OK,总结完毕。
“哟——”少女高傲地昂起了下巴。“我就是习惯地来这儿。”她从前一直在舞凰宫处理宫务,意思是,她今天也不过是习惯性地过来,忘记了舞凰宫里已有一位皇后而已。
这话正是挑衅白婧的意思。
“你!?”明黄色凤袍的皇后几乎不敢相信,白婧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哆嗦着指向薇然:“本宫可是皇……”
阿婧,你一定要忍!
白婧在心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对自己说道。早听说过箫薇然权倾后宫,也做好了和这位大魏传奇女子相斗的准备,可她确实没能预料到薇然竟如此地……嚣张!
这个女人,竟然连“皇后”的名份都不放在眼里?
“期盼了箫妹妹久矣呢!”白婧刷满了粉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快来……让姐姐看看。”
薇然依然微笑立于原地不动。
吊梢眉女官脸上的趾高气昂凝固了,书香狰狞的面容也频临破碎,整个舞凰宫正殿内,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箫姑娘,竟然当众无视了皇后?
按照剧本,不应该是二人笑里藏刀地见礼,你一句“皇后姐姐客气了。”我一句“箫妹妹长得真俊……”作为交锋的吗?
这这这这这……这是真刀真枪地干上了吧!
“箫薇然!”白婧猛地尖叫起来。
她看清楚了,这女人是要跟她撕破脸!
“本宫可是皇后,你竟敢见本宫而不跪?来人啊,把这女子给本宫拿下!”
“我看谁敢!”没有身份、庶出出身的少女脆喝一声,威严的目光扫视殿中。
“大胆女子!”此刻,最先开口职责薇然的吊梢眉女官从腰间抽出了鞭子,“啪”的一声被梅香握在了手中。
“彩屏!”白婧惊呼一声,只见眨眼之间吊梢眉女官已和梅香在大殿之中“嘭嘭嘭”地打了起来,因着大内之中不准带兵器所以二人用的皆是拳脚,来往之间便都挂了彩,远远望去伤得甚是惨烈。
“箫薇然,”白婧又转头望向一旁抱手观战的薇然。“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庭广众的……让你的宫女在舞凰宫内打架,你是要把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面子?”薇然轻蔑一笑。“连圆房都不成的皇后哪有面子。”
“箫薇然——!!!”白婧厉声尖啸,从凤座上站了起来,脸上的厚粉几乎被她吼得簌簌掉落。
她忍不住了,忍不了了!
“啪,啪。”然而,随着薇然两下拍手,绿杨、晓寒、晚照等以及随她来到舞凰宫的宫女们,纷纷上前将白婧从娘家带进宫的陪嫁宫女制住,刹那之间,白婧便成了孤家寡人。
“……”白婧呆愣愣地望向跟她一样全傻掉了的大殿,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际——那里什么都没有。
纵然她武艺卓绝,不输于她父亲白骆河军中的几位小将,但是,任谁也不能顶着重重的头冠使出武艺,重达十几斤的皇后大朝服和朝珠也限制住了她身体的行动,让她觉得紧绷窒息,几乎要就此一头栽倒下去。
“来人……来人呐……”失去依靠的皇后娘娘口中低喃着呓语。
“还会有谁呢?”薇然轻松地耸耸肩,轻笑一声。这大殿内还有很多的宫女内侍——非常多,他们是原本伺候在舞凰宫的宫人,而且也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被薇然任命过。
但,当少女喊出:“我看谁敢!”的时刻,他们却全都退缩了,被薇然管理多年的他们不敢违拧薇然的指示,哪怕她是在那么“大不敬”地对抗新皇后。
当然了,这也有刘宸昨晚行动的功劳——他简直藐视礼法的离谱行为,让整个后宫震怖,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了“箫姑娘余威犹在”这一事实,这就是势。
否则,若是让他们昨晚圆了房,白婧当上了正儿八经的皇后,薇然哪里还有底气干出今天这样的事来?
所以说,事物只要掌握了其根本,那么表面上的“术”无论怎么样行使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乱来。
“在这座后宫里——哦,莫说是后宫了,就单单是你这舞凰宫吧,皇后,”薇然认真地看向白婧的眼睛:“你以为,出了你的寝殿,你还能指挥得动谁?”
白婧的目光随之转向大殿内瑟瑟发抖的一干宫人们,目光中露出恐惧。
“哈哈哈,再见了,皇后。”薇然长笑一声,转身出了舞凰宫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