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今夜无风有月，红杏轻手轻脚得上前推开窗棂，让花香散入一室。
“姑，姑娘？”看着梳妆台前伏案低笑不已的薇然，红杏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
打晚膳后，姑娘就是这么一副奇怪的样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唔……”女孩睨了红杏一眼。“梅香呢，唤梅香来。啊，不必了……这事儿，还是跟你分享，本姑娘比较开心呢。”
刚准备沮丧转身的红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娘，发生什么好事儿了？快跟婢子说说吧。”梅香那家伙，不告诉她才好呢。
“嗯……贵妃娘娘挨了西太后娘娘的一巴掌，这算不算好事？”就连薇然自己都没有想到，听到这件事情，她会这么的激动、开心，让她一直忍过了晚膳到如今还是笑成了这个样子。
啊，真是……大快人心呐。
“贵妃？”红杏先是错愕，然后不敢相信地咧开嘴笑了起来。“真的是贵妃啊，她也有今天？”
“嗯，”薇然猛点了点头，双眼笑眯成两弯月牙。“听说，西太后早上回去之后就生了大气，把她半边脸上打出了五道红印呢！”
“这可真是太好了，姑娘！”红杏扶着女孩的椅背跳了起来。
“嗯，”薇然回手握住红杏的一只手，目光悠然投向窗外。“太好了呢……”
凝望着这静谧的月色，时光仿佛刹那间倒流，回到去年的那一刻。
“贵妃娘娘请用茶。”
“啪！”
“呀，本宫一时手滑……你下去吧。”
“……是。”
那滚烫的茶汤泼在脸上的感受，无数根细针扎着肌肤的痛楚，恍惚间都历历在目。
以为不会生气的事情，以为已经好全了的伤口，其实都只是假象而已。她受到的伤害，遭过的侮辱……一桩一件，早就都刻在了心底，从未有一刻忘怀过。
东太后说得对，宽恕只是弱者无能的借口，如果她有能力报仇，为什么要宽恕？
同理，生气什么的，只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罢了。她啊，是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的。谁犯的错，就该让犯错的人遭报应才是。
“红杏啊，”女孩的手蓦地收紧。“虽然她被打了，但为什么，本姑娘还是不觉得消气呢？”
“姑，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红杏只得低声呻吟起来。“您捏痛婢子了。”
“唔。”薇然猛地松开了手。“没事吧？”
“婢子失礼了！婢子没事……”抽回手的红杏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红杏……你我之间，不必这样的。”
“姑娘？”
“呵，”女孩轻笑一声。“刚刚吓着你了？我自己也被吓着了呢。”
因为想到了接下来要让胡氏付出的代价，所以一不小心弄痛了贴身的宫女，这可不是她从前的作风啊。
也是，这段日子以来，有了梅香的效忠，在东太后和太子之间搞了无数小动作，为了一己私仇把胡氏姑侄拖进铲除高揽的计划中的她……真的，变了很多呢。
变到从前最亲近的宫女，如今也会因为她的一个脸色而下跪了。
真可怕啊。
“姑娘，”红杏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有心事吧？”
“嗯。”直到计划中的第一步顺利展开，她才终于开始后悔了。
薇然知道，梅香私下里对于他们的计划，其实一直都十分地担惊受怕。但实际上，国之重宝，社稷神器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能让她夜夜做噩梦的，是贤妃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甚至还不为父母所知的，孩子。
孩子是最无辜的生命，何况是还未出生的孩子？
一想到几日后，绿紈宫鉴宝宴上将要发生的事情，薇然就觉得有一股痛苦和歉疚在灼烧着她的心。
她当初，是为了什么要做这一切的呢？高揽，那个太监想要害死她，可她不想死。为了反击，所以要先让贤妃去死……如今又拖上了贤妃的孩子。
还有胡氏姑侄，一开始把她们算计进去真的只是出于私仇，可加上东太后那边的意愿之后……就变成现在这个，必须要除掉她们的局面了呢。
决定要杀高览的时候，不是没有预想过这样的后果的——比起即将被牵连进这个局而死许多条性命，她更不愿意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每天都要担心大太监又准备了什么样的招数来害她。
所以，要说后悔其实也没有多少，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害怕这个，终于也被后宫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死不足惜的自己。
“您就是太善良了，”红杏轻声安慰道。“自私一点就好了，姑娘。”
善良？“你这个丫头，又知道些什么？”薇然笑骂道。
“婢子知道可多了呢，”红杏骄傲地一扬头，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光芒。“怎么让贵妃娘娘挨打的方法……太后娘娘教您了吧？”
这阵子自从太子殿下身边的梅香来了之后，姑娘就整天把她支开，肯定是挽湘宫和东宫之间有什么密谋。
可就算是这样，东太后怎么能把姑娘也带在身边呢？姑娘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怎么知道的？”薇然一惊，立时扒着扶手坐正。
“姑娘最近总是支开婢子，把梅姐姐带在身边……”红杏双手绞着裙边，低头怯怯开口。“婢子也只是猜测嘛。”
“只是猜测你就敢用叙述的语气跟我说话！”她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个个都会玩这一套了？
难道以后不只是方修云，对着谁说话她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了吗？
“姑娘？”红杏一缩脖子。“婢子知错了嘛……难道要婢子跪下给您道歉吗？”
“你，”女孩气结。“我还没这个意思，但以后你要是再敢用这种方法套我的话，有你好看的！”
虽说红杏也没有猜对，可总是这么拐弯抹角说话，总是让她很不开心的。
“嗯……”红杏撒娇讨好着，眼神中无法遏制地露出了担忧。
这么说东太后真的在和太子计划着什么，还把姑娘牵扯了进去，这让她怎么向大帅回报？
看来张家也是时候该敲打了，她堂堂颖国公府的大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