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肉粽子只吃了一次,就如同冰镇的西瓜,陵园瓜或是苏蜜一号,一年一年品种变化的早已叫不出名字。自从家里添了电冰箱之后,再也不去后院水井里打水了。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生活里的变化总是悄悄的,在你来不及细细回味的时候,时间已经匆匆而去。
“轰隆”一声,一股淡淡的米香飘荡在空中,热乎乎的爆米花倒了出来,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坐在板车前的老人推开小板凳,走回大院门口,“炸炒米啰,炸炒米!”吆喝声又响彻在上空回荡散开。
风静静地穿梭在中山北路那条笔直的林荫大道上,吹散了热气腾腾的香气,那个黑乎乎的大家伙,看着沉重无比的爆米花机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杂院的门前又传来“嘣、嘣、嘣”竹棒的敲打声,“卖酒酿啰,桂花酒酿!”
“你怎么不卖炸炒米了?”妈妈站在大院门前,停下自行车,好奇地一问,乔越站在台阶上停下脚步,回过头。
“老啰,推不动了,只能卖卖这个。”炸炒米的老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上的小木箱,无奈地笑了笑。
柳欣真的和乔越一起考进了附中,只是不同班。有时她们两人互相等着放学一同骑车回家。
一天,柳欣的自行车坏了,乔越陪着她抄近路回去,那条路不通车,不长却十分宽阔,两旁的法桐树伸展着高大的枝叶撑起一片绿色的天空。
那天风轻巧柔和,阳光从叶片的缝隙间零散地跌落在地上,如同水中的幻影摇晃着,明亮眩目。路上没有行人,柳欣对乔越柔声细语,“你带我吧?”她噘着嘴无精打采。
“真走不动了?我没带过人,试试吧。”乔越刚刚学会单脚撑地,勉强停下。柳欣笑了,侧着身子就要坐上来。
“这怎么带,你还是等我骑的时候,跨上来吧。”
柳欣跟了几步跳上来,乔越握紧车把,猛力踩动脚踏向前冲去,车子歪歪扭扭晃动了几下猛然停住。
“太重了,重死了,骑不了!”乔越叫着,紧握车把,咚的一声跳了下来。柳欣早早跳下后座站在车后,车子几乎歪斜的就要倒下,乔越回过头无奈地看向柳欣。
“那我带你!”柳欣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她单脚撑地换上乔越跨上后座坐稳了。
刚刚向前冲了几步,“不行,不行,龙头太晃了,快下来!”柳欣嚷道,她也开始惊慌失措了起来。
“你先把车停下来,快停!我不敢跳。”乔越惊恐万状,尖声叫起,风中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嘎吱一声,车抵着老树停了下来,她们哈哈大笑。
刚才嘻嘻闹闹之间,两人歪歪倒倒居然晃到了T型的路口,小路横跨眼前,沿着那条小巷子再向左拐就是柳欣的家。走到大路口,两人挥手道别,乔越穿过大街在蜿蜒的小巷子里穿梭前行。初三那年,柳欣认识了刚搬到她家对门的大男孩。
乔越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只记得有一次她到柳欣家玩,大男孩要给柳欣表演他刚刚学会的霹雳舞里的太空步。
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撒在地板地上,乔越漫不经心坐在柳欣的身边,她觉得不好玩,又没有音乐配,要看可以去电影院看嘛,电影里的舞步更精彩。
“我们到外面玩去吧。”乔越轻轻拉了拉身旁的柳欣,小声嘟囔了一句。右侧的女孩避让着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白色的纱帘被风轻轻吹起,乌黑的发丝滑过白皙的脸庞,那双柔和美丽的眼睛闪着喜悦快乐的光芒,柳欣什么也没有听见。
透明的阳光下,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脚蹬白色高帮球鞋的少年滑动舞步跳跃在他们的世界里,那个只属于一个男孩和他的女孩的小舞台。
青天白日之下,乔越平白无故的做了一回闪亮闪亮的电灯泡,闪着多余的光芒照亮着两个可爱的人儿却没人愿意搭理她。
初三毕业那年,乔越和柳欣分别考入了不同的高中,柳欣对乔越说,大男孩高中毕业入伍当兵前跟她表白了心意,要柳欣等他回来。柳欣说,她妈妈看到大男孩到她家来的次数多了,便时常横眉冷对,吓得大男孩最后不敢踏进她家一步。
柳欣让乔越帮她代接大男孩写给她的信,乔越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这成了她们两人的小秘密。
信件的来往不久被发现,那些信件再也无法转递,这段感情也很快无疾而终。高一下半年,柳欣一家出国去了加拿大。
那天乔越骑车去新华书店,路过新街口,想起去年和柳欣两人并肩骑车去胜利电影院看电影时,广场中间竖起的那座金钥匙雕塑。
三把直立的金钥匙中间夹着一颗硕大的银球,柳欣当时说着,“以前孙中山的铜像好好的就撤了,光秃秃的弄了一个街心花园,这刚刚看顺眼,怎么又弄出个新玩意儿。”她们笑着从广场绕过来,燕子飞舞一般骑车掠过。
那几天报纸上登着,这座雕塑象征着南京人民用科学,民主,法制三件法宝,去打开现代化的大门。象征着将建成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南京,似一颗璀璨的明珠浮现在东方大地上。
这座静谧安宁的古老城市,会有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的岁月里柳欣却不再与她同伴同行。女孩的眼神怅然若失,按着车铃,一个人的身影夹杂在骑车的人流中远远的,消失在法桐树的身后再也寻觅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