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伴回学校，在寝室楼下分开，我往回走，正好遇到了打水回来的隔壁沈边城寝室的蒋话，他应该是看到了我和季蓦然手牵手过来的，于是问我，“秋实，刚才那女生，是你新的女朋友？”
当时我和林心悠的恋情，就算不是人尽皆知的佳话，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往事，至少班级里谁都是知道的，现在看到一个新的女生在我身边，还是牵着手的亲密，自然是新女朋友了。
蒋话人很实在，大家对他印象都挺不错，我也没什么好瞒他。
“是啊，你觉得她怎么样？”
他对我说，“有点胖，不算很好看。”
我开玩笑似的推了推他，说：“你就不会恭维一下么，你是不是把她和林心悠比了？”
“别撞我，走楼梯推来推去多危险，热水瓶差点掉地上了，”他拿着热水瓶，被我推得没站稳，踉跄了几下，“不是说和林心悠比，空窗期有个女的投桃送报，你就来者不拒了。”
“得了吧，你把我当什么了，又不是参军三年，母猪赛西施，我也没指望找个校花、系花、班花什么的。”
“找系花的那是大脸，我知道你不是。不过怎么说你好呢，你起点高，上来就是林心悠，现在你不觉得落差大么，当然这不用我们外人说，你自己过久了就会不开心。”
“你也别说得这么危言耸听，我觉得还可以，至少这样我不用上杆子追别人，大家彼此都有意思，没什么压力。”
“这你又不懂了，你《围城》到底看完过没，像孙柔嘉那样一无是处的女生，都会使各种手段，玩的方鸿渐一愣一愣的。”
“那是方鸿渐本来就一无是处，找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自然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你以为你比方鸿渐好多少？”
“还好吧，我也挺聪明的啊。”
“你只是不笨，远远谈不上聪明。”
已经到四楼了，蒋话最后说了句，“你对女朋友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我觉得你们长不了，你现在只是刚开始，新鲜罢了。”
我是抱着你说了我就听一下的态度，没事也需要听听他人的意见，反正我做事也不会太在意别人的说法。
何况，我们才只是刚开始。
·
这个星期就仿佛一直在睡不醒和睡不着两种状态里来回反复，周四又被季蓦然叫去和她们寝室的人吃了一顿饭。这次终于看得出来李渡石的神态了，尽管掩饰地很优雅，时不时很投入的参与讨论，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偶尔几次不耐烦又无法言说的表情。
我瞬间把烦躁抛之脑后，开始研究起了李渡石，他的女朋友是一个热衷于绘画的女生，脸色很黄，头发也染成了枯黄色，看上去仿佛营养不良一样。季蓦然私底下和我介绍这伙人时曾说过，这俩人的一路走来也算是旷世苦恋，李渡石对她挺好，但是那女的也会偶尔要死要活的，甚至玩起了割脉，把李渡石吓得不轻。
结果女的止了血没什么事，李渡石却因为惊吓过度进了医院。
说起这个时，季蓦然一脸陶醉，仿佛在说什么凄美的梁祝，我是听得有点鸡皮疙瘩。这种割腕什么的，放进纯粹的爱情中，未免也太血腥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也提倡恋爱自由，动不动来个自残的女生，真是佩服李渡石能在旁边呆的下去。
李渡石和小雨在同一个版块当版主，这个版块的两个管理者，一个是心理分析的行家，一个似乎更像是被人做心理分析研究的绝妙标本。
自从对他产生了研究的兴趣，对这类饭局就不怎么排斥了，反正大家有的是话题，我只管吃饭吃菜，咀嚼时留意着李渡石的表情变化。每捕捉到一次，就自我奖励一下，夹一块肉吃，倒也不觉得乏味。
只是吃完饭，季蓦然有回味饭桌上亮点的习惯，因为我并没有分神于他们的话题，每次我都无法做到很默契的配合她，让自己在该笑的时候笑，该愤慨的时候愤慨。
她会问我，“刚才那个人说的笑话，真是笑死我了，你觉得呢？”
偏偏我又不会凭空想出一个笑话自己笑一下，用于取悦季蓦然，只能呆呆的看着她，季蓦然见我眼神呆滞地望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你吃饭时到底没带耳朵还是没带脑子，看你跟着一起笑，怎么什么都记不住，你吃饭时究竟在干什么？”
我一直以为吃饭只需要带嘴的，今天才知道居然还要带耳朵和脑子。我心想我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又不能说我吃饭时在研究李渡石的表情，远比听你们寝室那些人说笑话好笑多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对我这迟来的笑声，季蓦然也释然了，“原来你是反应慢，我以为你记性差呢。”
·
很快就周五了，我中午给季蓦然打了个电话，约定了一起回家。
车站上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我们选择在“己”字型栏杆内等待座位，几辆43路车之后，我们终于坐上了两人座。
虽然不是当时和林心悠经常坐得那个位置，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时而走神，望着窗外发呆。似乎现在不是金秋时节，而是寒冬腊月，窗外还飘着细雨，刮着大风，梧桐树叶无助的在风的漩涡中打着转。
季蓦然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听过周杰伦的歌吗？”
“谁？”
“周杰伦啊，你没听说过吗？”
“我听的歌多，不太清楚有没有听过这个人，是新人吧？”我自信这话说的很体面，滴水不漏。
“哦，他有盘专辑封面是穿着红色的衣服，有印象吗？”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我表妹给了我一盘磁带，上面那人也是穿红色的，印象中也姓周，可能就是这一盘吧。
“嗯，有印象，我表妹给我的。”
“还在吗？外面都买不到这盘磁带了，借给我听听。”她两眼放光，像要吃了我。
“这样啊，没问题，磁带在我家，我这星期给你带来。”反正我也不怎么听，乐得做这个好人。
“太好了！”季蓦然满脸兴奋，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原来讨好一个女孩子会这么简单。
·
不过事实证明讨好女孩子其实真的挺难的，回到家后才发现这个道理。那盘我记忆中的磁带，确实在我抽屉里安静的躺着，从来未曾被打开过，上面的那个人的确是穿着红衣服，也姓周，不过不是那个卖到脱销的周杰伦，而是周俊伟的专辑《了不起》。
我还存着到楼下的盗版店里去淘淘看的心思，万一有的话，花个十块钱买一盘。即使事后被季蓦然看出来不是正版，我也可以说是我表妹给我的，我又不知道真假。
事与愿违，楼下的盗版店里面也早就没有了这盘热销的磁带，我只能老老实实的给季蓦然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因为我的粗心，我以为的那盘磁带，不是周杰伦，是周俊伟。
她倒是很想得通，告诉我，她本来就没有指望过我真的有，早就忘记了。
原本是一条宽慰我的短信，看得我却心情愈加沉重，仿佛做了一件多么大的错事，我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给自己加压力获得不断成长经验的人。
我赶紧和她说，我家里有一张免费上网的账号，下周带给你，你可以用。其实那张卡是我一年前买电脑时，商家联合电信，赠送的一个月免费使用的账号，现在免费时间早就过了，再用就会在电信账单里体现出来，但是我怀着一颗将功补过的戴罪立功之心，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也在用，两个人周末上网的费用和在一起应该也不会有多少钱的。
她欣然接受，让我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个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