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找不到三姨太和马壮,也一直不见小和尚采药归来。五姨太又开始了呻吟,虽然透出某种疲倦感,但高一声低一声仍然揪人心肺。郭言心急如焚,以为小和尚发生了什么意外,几次到山门外的山道上探望,只灌了两耳穿山风。
这时候,郭言突然想起了那个打柴人。郭言想起打柴人之后就朝二殿走去。那时候二殿里已是漆黑一团,他走上回廊听了听,内里寂静如死。他掏出手枪,叫来三姨太门前的那个哨兵,命那哨兵点上蜡烛。那哨兵端着蜡烛,提心吊胆地朝殿里走。山风从回廊间踅过来,吹着烛光,晃出不少恐怖。好一时,郭言才看清殿里早已没有了那个打柴人的影子,只有老和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郭言上前准备唤醒老和尚问问情况,不想刚刚推了一把,那老和尚的头颅就与身子分了家。
七
太阳落山的时分大山一片辉煌,晚霞如火,给万物披上了一层红彤彤的亮色。马壮很贼地跟在那个小和尚的后边,躲躲闪闪。小和尚走得匆忙,不时朝后窥视一眼,然后就藏在暗处一动不动,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那时候马壮就十分服气三姨太的眼力。自打那个打柴人进庙之后,三姨太就让他小心那个外来人和这个小和尚,并说一个郭言好对付,千万不能把消息走漏出去,引来抢宝人。
茫茫的大山里只有山风的吟唱和树叶的摇晃声。各类树木枝攀叶搅交互衍生,组成一张绿色大网。晚霞被阻隔在绿色网络之外。穿过一段茂密森林,天空中疏朗了不少。霞光从密密的枝叶罅隙间挤进来,像一群金色小鸟栖落在绿草地上。马壮喘着气,吸进森林里混杂着一股股苔藓气味的空气,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的那个小光头。小和尚的光头在霞光中像一个透明的肉球,那破旧的袈裟已被树枝挂出了好多口子,但他全不顾这些,只是一个劲地朝前奔去。
自得知旅座为国捐躯的那一刻起,马壮的心中就布满了阴影,他像一个突然没了娘的孩子,眼前一片茫然。作为一个军人,他只知道服从命令。旅座不在了,还有郭言。郭言是少校副官,比他这个上士班长不知要大多少倍。那几天,他只是为旅座悲哀,并没什么非分之想,作为一个男人,他已经得到了五姨太,他心中虽然对旅座有某种愧疚,但随着旅座的身亡这愧疚也烟消云散。可以说,他除去和五姨太偷情之外,对前途和命运从不去想,他把一切都系在了郭言身上,只听从郭言的命令,履行自己的天职。所以,当五姨太向他打听外边消息的时候,他始终没透露半分。应该说,是三姨太点醒了他,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一个小小的上士班长,在特殊时期,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兵权在握的人,就连他自己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那天他查后半夜的岗哨,当他查至库房正要去五姨太房的时候,三姨太突然从茅厕里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并要他去她房中坐一坐,说是有要事相告。马壮听后禁不住一惊,很担心自己与五姨太的事情被三姨太发觉,迟疑了一会儿竟下意识地朝杜彦淑打了个立正。
那时候那个哨兵正在五姨太的门前游弋,马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三姨太进了那个充满桂花香的卧房。三姨太进门就掩了房门,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这颇使他受宠若惊,他虽然已拥有了五姨太,但对三姨太从不敢妄想。因为五姨太是青楼出身,而这三姨太是大家闺秀,马壮当兵前只是一个放牛娃,身上充满了牛粪的气息,所以面对杜彦淑那高贵的气质他只能心生仰慕。他始终认为只有郭言才能和她相配,而自己能占有五姨太已是造化。这种自卑心理使他有些猥琐,神情紧张。他接过那杯茶,就非常机械地坐在椅子上。
三姨太燃了一支烟,然后又抽出一支撂给了马壮。马壮接过那支烟并不敢点燃,因为三姨太手拿着火柴不递给他。三姨太居高临下的轻蔑使马壮有些坐卧不安,空气压抑了好一阵,三姨太才伸出纤纤玉手恩赐般把烟火递了过去。
如此一纵一放害得马壮接烟的时候手就有些颤抖,所以他那双粗壮的手就控制不住地与三姨太的玉手碰撞了一下。他燃了烟,然后把三姨太的烟又恭敬地递了过去。递烟的时候他偷偷窥视了一眼三姨太,见三姨太没有厌恶之意心里才算平静了不少。
三姨太虽说比柳媚凤岁数大一点,但身上那种高贵气质是五姨太永远也学不来的。三姨太极注意保养,胸围高耸,瓷实中又透出柔软。肥硕的屁股被旗袍兜出了曲线,给人以夺命的诱惑。那双大腿并拢在一起,透出一种力度,能使男人想入非非到不可遏制的地步,但马壮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三姨太望着马壮痴呆的样子,宽容地笑了笑,说:“傻小子,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马壮像做贼似的躲开了三姨太的目光。
三姨太又笑了笑,站起来,说:“你和郭言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什么事。”马壮更显紧张,摇着手说,“真没什么事瞒你。”
“真没有吗?”三姨太走近了马壮,突然变了脸色说,“你果真上了郭言的当。告诉你,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而且要和我联手对付你。”
“什么?”马壮惊讶万分,一下站了起来,惶恐地问,“我一直听命于他,为什么他要对付我?”
“因为你手中有兵权。”三姨太正色地说,“在这座破庙里,唯有你手下有十几个弟兄,我们都是光杆司令。”
马壮一下认识到了自己的重要,身腰就自然地挺了起来,摁灭了烟头说:“三姨太说得对,如果郭言敢对你和五姨太不恭,只要我一声令下,十几杆枪就会一齐对准他。”“对准他之后,你准备把那批财宝怎么办?”三姨太又问。
马壮一听就眼神空洞茫然了。因为他自认自己只有将才而无帅才,所以从来未想过如何处理这批财宝,于是他嘴张了几张终于没说出来具体方案。
三姨太弹了弹烟灰,双目含情地问马壮:“愿意听我的吗?”
“愿意,小的愿意效劳。”马壮像遇上了救星,一副迷途羔羊聆听神谕的样子。
“你先稳住郭言,对弟兄们严格保密,并要私下对弟兄们交代,一有风吹草动,要听从你的命令。”
“这个绝对。”马壮说,“这十几个弟兄全是我的铁哥儿们。”
三姨太满意地笑了笑,突然说:“今晚没事了。你是去五妹那里,还是留在我这里?”
马壮受宠若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然后爬过去抱住了三姨太的双腿,颤抖着说:“我愿意侍候三姨太。”
三姨太沉思片刻,走过去先关了房门,拉了窗帘,然后坐在床沿上,微闭了双目。
马壮极其小心地站起来,轻轻抱住了三姨太的腰。突然,他像疯了一样,很笨拙地把嘴压在了三姨太的红唇上,一只手在那高高的胸围上揉来揉去。不想三姨太一把把他推开,说:“一边站好。”
马壮惊了一下,急忙后退一步,站到了一边。三姨太含情脉脉地望他一眼,说:“没我的命令,只许看不许玩。”说后,就开始脱衣服。三姨太脱去旗袍,先露出浑圆的大腿,然后脱去内衣,露出肥硕的大乳,直到一丝不挂才躺在床上。
马壮的双目开始发绿。三姨太微闭双目,一直不向马壮发出命令。
马壮浑身颤抖,已经支持不住了。
一连几个晚上,三姨太只让看,让抚摸,让吻,就是不让干真事。马壮通过稳定情绪,再不提前败阵。昨晚上三姨太欲火如荼地对他说:“你快成熟了。”
茫茫的原始森林中,光线越来越暗弱,脚下铺着一层长年掉落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一股潮湿还带点苦涩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马壮越走越累,眼前晃动的尽是椭圆形、菱形、马蹄形……各种形态的乔木,灌木叶片粗的细的相互依偎,牵缠着枝条。那个小和尚越走越急促,他像一只灵捷的猿,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马壮着急万分,紧追几步,突然发现山腹中出现一个凹形的平坦山谷,夹在陡峭的山林像一口极深的井。那里怪石交错,仿佛是一群横躺竖卧的野兽,静静地沉睡了几千年。几十股泉水高低不等地从石壁的缝间流出。石壁高三四米、宽七八米,陡峭地直立着,像一堵墙,泉水汩汩地从杂生在石上的水草丛中往外涌,跌落在石上发出响声,似情人倾心的碎语,像儿童嬉戏的闹声。那初露于地球上的地心水,似有银线长悬,泉水沿石面下跌之处,山石被染成红色,仿佛是在石面上涂过一层红漆。晚霞之中,一切流光溢彩。
那个小和尚像是已放松了警惕,一下把药篓摔了老远。只见他撩起袈裟,在一个石坑边洗了洗脸,然后就直朝山下跑去。
这时候,马壮已断定小和尚根本不是为五姨太采药,而是借此机会下山去给什么人传递情报。那时候马壮已累得筋疲力尽,再不想弄清小和尚是为谁送信,于是他便闪到一棵松树后,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小光头……
八
找不到马壮和三姨太,小和尚又一直不归,郭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为防万一,他急忙通知十二个士兵全部上岗,山门前增加两个暗哨,撤去两个太太门前的那个流动哨,全部调到后院库房左右,并特意安排,只要有人接近库房,格杀勿论。
接着,郭言又把丁国良单独叫到暗处,命他去搜那个打柴人。
一切安排就绪,郭言心中仍不踏实。眼下最令他担心的已不是马壮和三姨太,而是那个让人可怕的小和尚。如果他和那个打柴人是一伙的,事情就更棘手。庙内总共十几个士兵,不堪一击。那时候他就十分后悔不该派那个小和尚下山去挖什么药材,让五姨太坚持两天就得了。反正痛经又痛不死人,为何如此认真呢?这一切全怪三姨太虚张声势,把事情搅得如此糟糕。他已开始讨厌那个女人,他决定后半夜离开这里,如果马壮和三姨太再不露面,明天他们见到的只是一座空庙。
郭言觉得很累,口干舌燥。他想借此机会休息一会儿,躲进一隅静静心,思考一下走出这座古庙后的退路。他想着就回到了自己住的那个耳房里。他推开房门,点上蜡烛,禁不住大吃一惊——三姨太正目光烁烁地望着他。
郭言很是吃惊,许久了才说:“原来你躲在这里。”
“找不到马壮也找不到我,小和尚一去不归,又不见了打柴人,你心中一定很慌吧?”三姨太吸着烟说。
“我已部署完毕,加强了岗哨。”郭言说完又问,“马壮呢?他干什么去了?”
“我派他去盯梢那个小和尚去了。”三姨太说,“如果发现那个小和尚不是去采药,他就会打死他。”
郭言惊讶万状,极佩服地望着三姨太,由衷地说:“谢谢你,了却了我一块心病。”
“看你那样子,你肯定以为我已和马壮联手对付你。”三姨太长叹一声说,“其实,我用尽心机拢住马壮也全是为的你。”
郭言感激地望了三姨太一眼,没有说什么。他已从心中不相信这个女人,他虽然不知道她将玩什么花招,但他已有了戒备。
“我知道你已不相信我。”三姨太像是洞察出了郭言的心理,冷笑一声说,“但是,如果你不听我的,你就是光杆司令。”
郭言禁不住浑身一震,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拢住了马壮,为稳住三姨太,郭言只好暂时听命于她,问道:“现在怎么办?”“你要多抽出几个人来,寻找那个打柴人,先除掉外患。”三姨太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