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下午,临安城外吹着略带萧瑟的风,与城内的繁华迥异,城外的古道上几乎没有人,即便有人,也是那些赶路的商人,脸上挂满了疲惫,却不妨碍他们高度警惕的东张西望,看来是深谙行百里者半九十的真意,已然到了临安城外还放不下心来。这番警惕很好,毕竟如今的世道不好,但那举动当中透出的阵阵铜臭味还是让骑着一头瘦驴的凌云有些厌恶。
除了这头驴,凌云算是真正的身无长物了,甚至连包裹都没有一个,更别提那把伴随着他在江湖上风风雨雨二十几年的天凌剑了。没错,他,凌云,一个让恶人一听到这名字就胆战心惊,让弱者听到这名字就能看到希望的人,曾经也算站在了整个江湖的顶端,如今,却选择了退隐。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再者,他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唯一佩服的人就是那个跟他齐名的刀客,月无痕。他不喜欢他的名字,原因无它,听起来太娘,相对而言,他的刀法却是走的刚猛路子,传言他的刀法其实是机缘巧合下在某个山洞里找到的,只适合女子习练,不过他另辟蹊径,改了刀谱。关于这个传言,凌云半个字也不信,但他却没有去求证过。
毕竟他们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们之间的感情,到顶不过算神交而已。就像有句话说的,最了解的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凌云和月无痕,大概该归于此类。南凌云,北无痕,毕竟是整个武林都会为之侧目的六个字,往深了说,这六个字,其实可以再简化一下,刀剑之争。
关于刀剑之间谁更强的议论,在武林中已经争论了数百年之久,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剑更强的观点占上风,而如今的江湖,却没人敢站出来光明正大的这么说,有月无痕珠玉在前,很多剑客都感觉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也许支撑着这些剑客还有脸面在江湖上行走的信念,便是天塌下来,还有凌云剑主挡着。当然,仅仅是也许,如果凌云就此退隐,就能让部分剑客从此解剑的话,对江湖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但人心岂是这么好揣摩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不仅仅是放在平头百姓身上好用,那些需要平头百姓仰视的江湖,也需要这样的一个心态。
走了很长一段路,凌云都没有回头看过那座将他推到剑仙宝座上去的临安城,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了。关于天凌剑是什么域外玄铁铸造之类的传言甚嚣其上,但只有当事人知道,所谓的天凌剑不过是他在出道前在某个不知名的铁匠铺里花了二两银子买的,没有那么多神乎其神的说道,但他却不去点破,总会有些人擅长精神胜利法,给他们存个念想,自己成不了剑仙,不过是因为自己机缘不够,得不到那种绝世好剑,而并不说自己真的是在剑法上差剑仙多远,有个念想,这一点很重要,至少对一个想在江湖上继续混下去的人来说,这一点很重要。
风还在吹着,古道上也见不到行人了,与之附和的,只有侵了古道的枯草和那吃力的驴蹄在地上响起的‘突突’声。夕阳就这样的打下来,把凌云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没来由的想起了一首曲,《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他想了想,觉得意境似乎对了,可人家马致远至少还有一匹瘦马,他又看了看自己骑着的这头瘦驴,看来自己比他还要凄惨一点。
小桥流水人家,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自己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点积蓄,不像月无痕,家大业大,买下一整座霜月山庄得花好几车的金子吧,果然是生财有道。凌云也就这样想想,谈不上羡慕,更不会眼红,他有他的难处,我也有我的好,自己要什么自己最清楚。
走着走着,天渐渐暗了下来,这一人一驴进了山了。
突然,一边的山里窜出了一只猛虎,夹着阵阵腥风,口齿微张,不怀好意的看着这一人一驴的奇怪组合。凌云坐在驴背上,笑呵呵的对驴说:“你说这老虎会不会怕你?”不过驴可不知道黔驴技穷的故事,还是呜呜的叫着,显然是受了惊。这时,老虎身子一躬,做出了冲锋的架势。凌云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他右手五指一曲,运起了内劲,吸来了一根路旁的枯枝,随手一指,只见一道剑气飞出,从老虎的眉心直入,尾椎而出,老虎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吼出声来,就死掉了。等凌云走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多的火把从山里陆续跑了出来,这些猎户看了看死在了一旁的老虎,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