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回答的语气那么冷漠,李凌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在院子跑了这个来月不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时兴起么?现在这么一句话就让这一个多月的辛苦付诸东流了。除了委屈之外,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懊恼,要是自己在父亲心中的留下一个好逸恶劳的印象,那就再也别想让父亲教自己一招半式了。想到着,这个心理年龄二十一岁的八岁小孩,眼泪就想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的往下落。
本来就眉头轻皱的凌云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更加失望了。一个侠客,最需要的是毅力和担当,而眼前的儿子,显然这两样都没有,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一幕被抬起头想看看父亲反应的李凌看了个正着,这世界上最伤人的往往不是言语上的恶毒,而是来自最在乎的人不经意间一个失望的表情或动作。
躲在暗处看着的李母,看到儿子被训得耷拉着脑袋在那流眼泪,酥手紧紧的捏着裙角,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但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出去。
“爹,我错了。”李凌带着哭腔,糯糯的说道。
“你没有错,是父亲错了。”凌云没有看他,头微微扬起,似是看着院里的屋檐,又像是看着天边的流云,抑或眼睛根本就没有焦点,喃喃的道。
到了这一刻,凌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
顿时,一股强大的气息蔓延开来,李凌感觉到一股气流将自己猛的推开,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父亲已经不知道哪去了,只留下满园的残花和落叶,以及跪坐在长廊上一脸惊恐的母亲。
上京城,燕国国都。
一个鹤发童颜的长者坐在棋盘边的蒲团上,他手中执黑,看着已然进了中盘的棋局,迟迟不敢落子,正在苦思冥想之际,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东南方升起,直上云霄。他将棋子丢回棋盒,曲起右手五指,只见他大拇指在其他四指上轻点几下,然后露出了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又大笑起来,很是奇怪。
临安城,翰国国都。
一个逢头垢面,穿着破烂,满身油污的老头卧坐在城内最大客栈—云来客栈前的石阶旁。他乌黑油亮的右手上正拿着一个金黄色的鸡腿,左手上拿着一柄扇叶裂成几块的蒲扇,一边优哉游哉的吃着鸡翅,一边挥着蒲扇驱赶蚊蝇,吃到尽兴处他还不忘用用左手手肘推一推搁在胸前的漆红色酒葫芦,美美的呷上一口。不一会儿,一个手里拿着扫帚的小二垂头丧气的从后门出来,似乎是做错了什么事被罚了。老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急事,翻身而起,腰身一甩,胸前的漆红酒葫芦甩至身后,向着人群走去。他的这番动作引起了小二的注意,小二见他一身邋遢的打扮,一脸嫌弃。但回眸之际,竟看到老头手中的鸡腿,顿时怒气袭上心头,操起扫帚就追了过去。老头见事情败露,对着手上的鸡腿‘呸呸’喷了几口口水,然后撒腿就跑,跑时还不忘扬一扬手里的鸡腿,整一恶乞形象。突然,他感觉到东南方向一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眼珠一转,脸色大变,立马拐进了街边的一个小巷,消失不见了。
皇宫内,御书房。
“启禀陛下,司天监监正有要事启奏。”一个尖锐而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御书房的宁静,紧随而至的,还有碎乱的脚步声。龙椅上的男子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循声望去,他天庭饱满如华盖,双眉黑浓似重剑,眼睛明亮可比紫薇星,一脸的淡然,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只见一宦官引着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急速奔来。
“臣,司天监监正袁三生,有要事启奏。”稚童虽是童音未去且面有急色,但他吐字字正腔圆,一应礼数十分周全,全无常人面圣的惶恐。
“小石头,起来吧。”男子安然受了这一礼,然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稚童身边,将稚童扶起。
“陛下,刚才,辰时四刻,东南方向有一股浩然之气冲天而起,直上云霄,臣观此气象,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为离卦。”
男子‘哦’了一声,他对易学稍有涉猎,离卦在六十四卦之三十卦,乃中上卦,此卦中结果多为吉或不咎,便笑道:“既然是浩然之气,此兆当是吉兆。”
“陛下,卦象显示,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稚童许是年幼,又或是心急,竟没有措辞,直接将卦象说了出来,边上的宦官虽听不懂,但最后那个凶字还是把他吓得冷汗直下,如处寒风凛冽之地,瑟瑟发抖。
男子听完之后,面无表情,也不责怪稚童,只是挥手示意让他退下。待稚童离开后,他的眉头才微微皱起,沉默片刻后,他招来边上的随身宦官,说道:“去,让若拙来见我”。
若拙,乃李巧的字,取大巧若拙之意。
霜月山庄,大堂上。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跪坐在大厅内的太师椅前,只见那女孩峨眉敛黛,嫩脸匀红,口角间浅笑盈盈,手里正绊着一根首尾扎了死结的红绳,似乎在那玩着翻绳子。正当她玩的兴起,却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她连忙跪直身子,将红绳从五指间抖开,藏在袖管之中。只见她稍一酝酿,便泪盈满眶,更绝的是她控制着鼻息三短一长的呼吸,伴随着那长呼气时的还有微微颤抖的身体,像极了啜泣,俨然一副深深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月无痕走到女孩跟前,看着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眼中闪着慈爱的目光,心里的怒气也稍稍退去,他就着太师椅坐下,正想让眼前的小女孩起来。突然,他感觉到东南方向有一股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直插云霄,他心中一震,猛然站起,体内刀气外泄,竟将身后的紫檀木制太师椅震的稀碎,只见木屑横飞,吓得女孩趴倒在地上。他健步跃出大堂,飞上了房檐上,看着东南方怔怔出神,嘴里喃喃道:“开窍了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如此失态,怕是吓坏了宝贝女儿,待他回到大厅内,见女儿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去理会,径直向着山庄密室走去。
一座不知名的山上,一个隐秘的山洞。
洞内昏暗,在洞口处山体裂有缝隙,一道白光斜着穿过缝隙,打在洞内的一个巨型罗盘上。再往里看,是一张石桌,石桌中间摆着一盏煤油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两个石墩子分居石桌两旁,墩子上坐着二人,在二人身后,依着洞里的地势摆放的全是书籍。洞内有点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书籍受潮发酵后的墨臭味。
那石桌上摆着一小截宣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字,显然下笔者写的甚是急切,定眼一看就会发现,那四字恰是‘凌云开窍’。
“先开窍的居然是凌云,此乃天助。”
“不错,大事可期了。”
两人相视一笑,郑重的点了点头。左边的男子摊开一张宣纸,用木尺架住,撕下一块,顺手拿起笔架的毛笔,挥笔疾书,一蹴而就。纸上‘风起’二字堪称铁画银钩,入木三分,隐隐间还透着一股杀伐之气。右手边上的男子,拿起纸块一看,甚是满意,然后随手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素绢包裹着的黑色印章,蘸了红漆,稳稳的按了下去。待双方检查并无纰漏后,才装进一个竹筒。完事之后,男子对着洞外随手一丢,一只在山顶盘旋的黑鹰俯冲而下,抓起竹筒,展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