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被开除学籍了,没什么确切的原因,但是可想而知。总之是,游行的事情被兰州电视台曝光了,砸车的事情就被市领导知道了,校领导就要对此事负责,院长要对校长负责,赵非和辅导员要对院长负责,蓝天和沈思宁、吴永清这三个发起人及参与了打砸事件的两人当然要对此事负责。吴永清和沈思宁不知施了什么法,最终幸免于难。蓝天的意外收获了个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的处分。
我们天真地以为一起勾肩搭背,出谋划策的那些人是要同我们并肩作战,事实上,有多数人是为了看我们拼命的样子,剩下的人里面,又有多数人是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无事可做。这样的结果,蓝天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没弄明白大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成了留校查看生了,混乱、荒唐、无理可讲!
蓝天睡醒时,宿舍空无一人,外面也异常安静。天气仍旧热,阳光所及之处一片惨白。初秋的兰州,闭上眼睛就想得出来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是灰色的云,灰色的人,灰色的树木和灰色的不知因为冷还是热而蜷缩着的鸟儿。此时,蓝天突然有了要离开的念头,不是冲动,不是赌气,而是发自肺腑的渴望。用心想想,与其每天浑浑噩噩,倒不如去到外面的世界里闯一闯。说走就走,蓝天跳下床打开电脑订了去西安的车票。
“去******留校察看,”蓝天在火车东站对李俊辉他们说,“学籍都开除了,与其待在这破地方丢人现眼,倒不如去工地上挣点钱实在。”
“你可想好了,”邵子丰说,“考大学容易吗?!”
蓝天想起高考前的那些日子。每天五点半起床,花十分钟洗脸刷牙吃饭,小跑着进教室,发现自己又是最后一个。班主任李兴挥挥拳朝他肩膀打来,每打一拳便说一句,‘又是最后一个,叫你最后一个,还敢不敢最后一个!’蓝天说,‘不敢了,’教室里哄堂大笑,班主任振臂一挥,笑声又成了‘嗡嗡嗡’的读书声。哪里有闲功夫玩,上厕所都要小跑着去。高考倒计时99天时,班主任拿个鞋袋子站在蓝天旁边,一句话也不说。蓝天实在忍不住了,把手机放进去,班主任还不走,蓝天又把MP5丢进去,看来老谋深算的李班已经策划了很久,最终,围棋和课外书也被带走了。看着老师走远,教室里的学子们,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有气无力。午休变得尤其宝贵,在宿舍里大闹不止,刚打算睡觉,起床音乐又响了起来。王键的《冰吻》破坏了蓝天的无数个好梦,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手一松跌下去,再爬,再跌,忽然发现舍友都走完了,才一溜烟往教室冲,不用说,又是最后一个。为了吃饭时不拥挤,蓝天每天下课和廖凯先去西操场背20分钟单词,不单他俩,偌大的操场几乎坐满了人。晚上也不得消停,11点半下最后一节晚自习,洗漱完毕后还要拿着书去操场,站在路灯下装样子。不能不去,班主任每天都亲自督战。
高中生活转眼就过去了,那段日子被彻底抛于脑后。向往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明白,什么自由,什么浪漫,什么学问,对现在的大学生来说,原来都同样一钱不值。憧憬了无数次的美好,其实并不美好,有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了,网吧酒吧KTV似乎成了所有童男童女的一致选择。
挺不容易考了个录取通知书,还没尝出大学的味道,就要去尝生活之苦了。我们沉浸在一片安详中,却时时期待一场热烈。不过是因为自己太天真了,从骨子里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