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拼命挡下了八成风诛,剩下两成风刀落地,劈得山峦尘土暴扬,向鬼域皇城纵横交错的分割而去,仅仅眨眼的刹那间,鬼域皇城连同地基被劈成了无数块碎岩,轰然崩塌,皇城附近的山头被狂风掀飞数百丈砸落尘埃。
“引灵兽阻挡风诛……。”
藏在秘卫当中的天灵王割破手腕,血引群兽,方圆百里之内的受惊的飞禽走兽,山精,木客,魑魅魍魉,被他血气牵引,如受魔咒向天诛的中心的飞奔而来。
不知生死为何物的灵兽,纷纷向天灵王脚下汇集,望天狂吼,迎着天诛狂扑而上。“轰!轰!”巨响如同节日中的爆竹连成一片,自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雪片般的尸体扑天而下。尖锐嘶叫的猛兽在雷鸣电闪之中飘散无踪。
被天灵王驭使的高级飞禽来得虽慢却数量极多。趁着灵兽迎风扑击之即,在四人头上结成一片厚达数丈,方圆十丈的防护层。灵禽名叫之声如同松涛声传百里。兽类亦知舍命护主,阵翼之声如同勇士高歌,悲壮雄浑。
“轰!轰!轰!”三声巨震地动山摇,飞禽阵被毁,层层飞羽如雪飘落,将沈拂衣等人盖得周身灰白,狂暴的天诛也为止一歇!
天灵王仰头看去,只见一道狂风在空中久久盘旋,始终未落:“天诛为何不落?”主持天诛大阵的人扬声笑道:“这应该是最后一道风刀,只要你将他挡下,这风诛就算解了!谁先来试试……”
如果他一言不发,天灵王或许真会率众冲杀上来。但是他出言激将,反倒让天灵王不敢乱动了。数十名鬼将,就这样被一道若有若无的风诛给拖了下来。
“好了!”沈拂衣长吁了口气,忽然抬掌拍向脚下。窥虚巅峰高手的全力一掌非同小可,劲气直入地底百余之后形同螺旋的搅动而起,在沈拂衣的牵引之下连带着地下泥土,如同土龙入空般的扶摇直上,地上顿时出现了一口直径可达两丈,阴气四溢的深井。
沈拂衣把谢半鬼推到井口边上疾声道:“谢半鬼,快跟我从这儿下去,鬼门就在下面。别管上面战事怎么样,只要你能打破鬼门,就能引那些鬼魂进入轮回啦!”
沈拂衣说完,不等谢半鬼反应就抓起对方一头扎进了深井,燕芷晴也抓过胖子跟紧随其后冲了下去。
两人冲进隧道不久,鬼皇发现有人冲进地下,亲自出手追击。
沈拂衣周身听见身后巨响骤起,侧头看时却见隧道被狂暴绝伦的鬼气拓宽五丈有余,阴森鬼气拧成了一股形同锥尖的尽力,好似刚钻一般向沈拂衣身后钻了下来。
沈拂衣眼见鬼气逼近,无数个念头也在他心里飞速转动,躲,鬼气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充斥着整个隧道,绝对躲不过去。挡,哪怕他的功力达到破虚境界,也绝对挡不住鬼皇全力一击,就算他能勉力格挡,谢半鬼也一样被碾成粉末。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疾呼道:“谢半鬼,快用鬼舞天庭,接引鬼神!快……”
“鬼舞天庭……”谢半鬼狂呼之中,血葬经开始疯狂运转,地道深处蓦然传来阵阵金属撞击的巨响。
鬼舞天庭虽然接引了鬼神,但是地底的鬼门已经被鬼皇强行封闭,地府诸神无法降临。但是地府中至纯阴气,却如同惊涛拍岸般的撞向了鬼门,在鬼门缝隙之间丝丝渗出。
顷刻之间,地府阴气就在隧道中凝聚出了诸神法相,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判官崔府君,鞭鬼费长房……等等诸神法相接二连三的越过谢半鬼挡在鬼皇劲气之前。虽然没能挡住对方,却给沈拂衣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沈拂衣连续几次提气纵身之后,眼看前方鬼门临近,与燕芷晴同时暴起一掌,把谢半鬼,高胖子推向鬼门。自己和燕芷晴同时转身凛然拦向了追击而来的森森鬼气……
“碎梦拳——”胖子全力一拳轰向鬼门,原本在地府阴气撞击之下,稍稍向外隆起的鬼门在他一拳之下再次回复了原状。胖子自己却被鬼门反弹过来的劲气,震飞了几丈落到了沈拂衣脚后。
“鬼舞天庭……”谢半鬼再次催动鬼舞天庭,地府阴气再次撞向鬼门之间,其威势比原先更胜数倍。鬼门再次轰然外推时,对开了门扇之间露出一道足够容纳一指的细缝。
“厉鬼撕天——”
谢半鬼一步抢上双手掌心外翻,上下交错着插进了门缝当中,两手较较力之下,生生将鬼门裂开一道脚掌宽的缝隙。
此时的沈拂衣,侧眼见到谢半鬼撕开了鬼门,脸上涌起一阵决然,转身挡在燕芷晴面前,催动全身劲气准备硬悍汹涌而来的鬼气。
“啊——”
谢半鬼从缝隙中将一脚踏进鬼门,调用地府阴气同时运转“鬼舞天庭”“厉鬼撕天”两大绝学,身形忽然暴涨了三尺,化作一尊半人半鬼的怪物,双掌猛然外开。如同撕裂天幕一般将鬼门扯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汹涌而来的鬼气也罩向了沈拂衣的身躯,原本抱定必死之心的沈拂衣却一掌打空。方才还堪比风诛的鬼气,在鬼门开启之后,忽然如同流水一般划过沈拂衣的身躯,向鬼门中激流而去。
沈拂衣清清楚楚的看见一个个身着王袍、将袍的鬼魂,在黑气的带动之下向地府中流去……
“谢半鬼成功了!”
沈拂衣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谢半鬼。而是抓起胖子,迎着滚滚灌入隧道的鬼气,向洞口疾冲了过去。而且身处鬼门中心,拼命抵御阴气冲击的谢半鬼却浑然不知沈拂衣已经飞身离去。
沈拂衣夹着胖子冲出洞外,立刻大吼道:“快来人,马上封闭洞口。”
“你要干什么?”胖子疯了,他知道自己阻挡不了那些高手,干脆横过方天画戟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下面:“谁敢再往前一步,老子先抹了自己脖子。”
“糊涂……”沈拂衣连连跺脚道:“你快把兵器放下,谢半鬼必须封在洞里……”
“放你的狗屁!”勃然大怒的胖子,死死的守着洞口就是不肯让开半步。
沈拂衣沉声道:“鬼门重开之后,必须有人暂时镇守鬼门,不让鬼魂逃出地府,直到地府诸神将它重新修复,将它变成只进不出的地府门户,才能保大明的平安。现在唯一适合镇守的鬼门的只有谢半鬼,他是半鬼之躯,可以不受阴气侵袭,换做别人,不出三天就会暴毙。”
“那你就坑我兄弟,畜生……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胖子眼看着巫门,仙府的人马一个个远远退开,不由得泪流满面。
“胖子,算了吧!”谢半鬼的声音从隧道里幽幽传来:“他说得对,只有我适合镇守鬼门。其实,从我变成变鬼之躯以后,总觉得人间的阳气让我很不舒服,这样也好……”
胖子哭喊道:“兄弟,别傻了。出来吧!大明这么多军队,那么多秘捕,大不了我去救皇上下旨,让军队沿海驻扎……”
“呵呵……”谢半鬼笑道:“大明就算有千万雄师,又能守住多长的海岸?普通士兵看得住鬼魂么?只有我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兄弟啊——”胖子扑倒在地放声痛哭。
沈拂衣咬牙挥手道:“封闭通道!”
“等等……等等……”胖子又拦住了铁血卫:“让我再看兄弟一眼,兄弟,你出来给我看看……”
胖子刚刚看见站在隧道里向他招手的谢半鬼,就见一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趁着胖子堵在洞口时,绕过铁血卫跳进隧道的小蔡,走到谢半鬼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轻轻将她拦在怀里,两个人相拥走向了隧道深处。任由胖子怎么叫喊,也未曾回头。
“落石!”
贴满符箓的断龙石落上隧道入口之后,沈拂衣才低声道:“你们以后,未必没有见面的机会。只要鬼门被重新修复,谢半鬼就能回来。”
“那要多久?”
“不知道,也许十年,也许百年……”
“百年?”胖子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在血海中归帆大明的龙船上。他本来还想再回荒岛。曹随心却告诉他,鬼域荒岛已经被棺材客栈的高手联手陆沉海底,只怕再难找到了……
胖子回归大明之后,正式认祖归宗,被立为太子。
在大战中负伤过重的朱恒威,在两年之后驾崩于乾清宫。胖子于当年登基称帝,为纪念谢半鬼改年号为大勇。
胖子登基第二年,不顾群臣反对,动用了十万民壮重修了鬼衙。把那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恢复了原状。但是,他却很少回去那里,说怕自己睹物思人。
不过,胖子确实不是什么做皇帝的材料,勉勉强强当了二十年皇帝,就急三火四的传位刚满十八的太子。自己重聚当年的老友,拉起了鬼衙大旗。满天下的降妖捉鬼,盗墓掘坟。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上了岁数,才消停下来。鬼衙却在他手里发展成了天下一衙。
胖子退隐江湖之后,竟然把鬼衙改名为天衙,说是要让鬼衙成为永远的传奇。
很多年之后,胖子忽然心血来潮带着孙子故地重游回到了鬼衙。
鬼衙还在八尺村,还是那座小庙,就连大门都是原先那副破破烂烂的模样。不过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大门的材质已经换成了上好的铁木,只不过,是高手匠人特意作了旧而已。
胖子带着小孙子走进大门之后,指着鬼衙里的一个个人像道:“你看,那是纸活张,那是假货刘,那是铁手李,也是我的师父……他们都一代人杰啊!可惜,他们……哎……”
胖子含着眼泪道:“孩子你在这儿玩,我去打扫打扫……”
小胖子奶声奶气的道:“皇爷爷,我帮你……”
胖子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行,这是皇爷爷自己的事儿,只能我自己做……”
胖子一边扫着院子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师父啊!你当年想看看徒孙,我每一个孩子你都见过了。原来,我想把其中几个改成你们四将的姓,可******,大臣不让……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功法我都传下去了,不会失传的。”
站在远处的羽娴,见胖子眼睛里又闪出了泪光,偷偷向小胖子做了个手势。
小胖子心领神会的走了上去:“皇爷爷,你给我讲讲你在鬼衙的故事好不好?”
“好!”胖子得意道:“你皇爷爷与你九爷爷,号称鬼衙双骄,斩妖除魔,名动天下……”
“别吹了,小心把牛皮吹破……”羽娴揶揄道:“你看看,你现在最少也得三百多斤了,还能提动方天画戟么?”
“谁说我提不动,我提给你看。为夫放放些气势出来,让你看看为夫的威风……”胖子身上的龙形真气刚刚外放离体,天空中猛然想起了一道惊雷。
紧接着,十八道声震四野的惊雷,在天空中连续乍响。直震得人双耳发麻。
羽娴不敢置信的惊呼道:“胖子,你什么时候达到破虚境界了。”
“我退出江湖的时候,就已经达到破虚境了。不是我想退出江湖,是不敢再动真气了,我怕老天会赶着我破虚离去。”
胖子苦笑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压制功力。现在终于压制不住了。我压制了十八年,老天就打了十八个雷,一点都没含糊啊!”
胖子仰望着长空喃喃道:“要走了,真的要走了。老弟要是在,他肯定比我先一步达到破虚境界。他总比我聪明,真想在临走前见他一面哪!”
“胖子,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是不是人老了都这样……”
“啊——”羽娴面对这胖子身后惊叫一声之后,双手捂着嘴再也发不出将来。
胖子听到那个声音时,手中的方天画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双肩抖个不停的泪水长流。他想回头却偏偏不敢,他怕那个声音只是他的幻觉。
好半晌,胖子才颤抖着声音道:“兄弟,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