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庄门都被堵了,军师看着毕元犯愁,他是比毕元更愁,因为相比于毕元他少了一只手,多了一份心事。
愁云笼罩,他在心里核计:从告黑状以来,自己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弄来弄去弄丢了一只手!虽然得夫人喜爱,几夜风流,可这份见不了天的感情,无疑更像一个定时炸弹,现在他只能是懊恼与后悔了。他后悔呀,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毕元胡闹呢?为什么一味迁就他呢?为什么当初就被诱惑了呢?自己是个什么军师呀!如今,官军围上来了,打一仗损失了几十人。而且州衙门的兵也来了,这说明毕元的事快通天了,再想送钱买命也不可能了。这个小庄子,能有多少资源,多少人力经得起这么消耗?更何况,还有个仇家李海平,他能放过我们吗?还有什么法子好想呢?以自己的本事只是逃命也还不难,可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财产可怎么办?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呢……
毕娄二人正在愁肠百结,痛感无计可施之时,"救星"来了。
一来还是三个。
这三人非是旁人,正是这伙倭寇的三个临时头目。
权力是个好东西,它让这个世界的各色人等,前赴后继,趋之若鹜。三个倭寇此时不仅不知愁为何物,却正是信心爆棚之时。
原来倭寇几次遇挫,他们三个其实不在其中。这些倭寇,他们本也是武士,此时倭国正处于战国时代纷争之中,他们这些没实力争夺霸权的武士,扯起队伍,干起海盗的买卖,把军备松懈的大明东南沿海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这三个家伙虽也是这伙倭寇当中的,但因为这三人都有几分功夫,他们素来对椰田加厌谈不上敬服,也看不上耶田选择的毕元与京海县,椰田连吃暗憋之时,他们正在海上耍着单帮(单干)做着顺手的买卖。那时他们就很得意,觉得这正证明了三人的远见卓识。随后不久,他们竟然听到了椰田被俘的消息,同时是同伙前来央求他们回到队伍中,去帮忙营救椰田。一者是三人终于扬眉吐气了。群龙无首之时,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首领;二者他们虽与椰田有意见上的分歧,但且不说他们本是一个阵营的,单从同胞角度来说,这人该救还是要救的。
三人新任首领,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就赶上这场州县合兵攻打毕家庄的战斗,因此,他们对于今天的败仗非常不服气。说是中了官军的诡计,中了埋伏。他们来问谁是官军的头子,既然是他设计了埋伏,就应该找他算账,杀了他报仇血恨。
军师一听,这心里先是无奈的冷笑,心想:你们有什么能力?还如此狂妄。看来倭人还不知道如今形势的艰难!我们去了几次,全是无功而返,你们原来的头子椰田已经被扔下了,我也弄丢了一只手,想杀诡计多端的常喜来,比登天还难!但他也佩服倭人这一股前仆后继、不服输的劲头,他们身处异国他乡,毫无依靠,却有这样一种精神,委实令人敬佩。于是他说:“打仗是双方的事,怎么能打胜就怎么打,哪有这打仗会完全按照我们的意愿来的。今天,我们能逃出来就不错了,还想杀了狗官?别妄想了。好好练练刀术,待官军攻庄时多杀他们几个,就算报仇了。你们看好不好?要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军师觉得庄主正烦着,他们再这么一闹,毕元就更烦了,所以叫他们快走。
三个倭寇一听军师的话,气得哇哇大叫:“军师你的八嘎,我们武功大大底,怎么就杀不得县官?我们今晚就杀进他的营里,把狗官的人头提来!”
“啊?不行不行,去不得,官军戒备极严的,去了要丢掉性命,千万不要去。”毕元此时心已灰了,觉得自己不行,也深怕倭人不行,白丢了性命。所以就劝他们。
没想到这样一来,倭寇反而被激怒了:“毕底,你底说得不对,我们轻功大大底,刀法大大底,怎么能说不行?明天夜里我们底去杀了他叫你看看。”
自负的人,是极不愿听别人说他们不行的。
毕元还要说什么,军师一见忙过来说:“庄主,他们说能行,也可能真行,我们就不阻拦他们了,明天我们好好筹划筹划,不妨给他来个劫营,碰巧就杀了狗官,他们就只有滚蛋一条路了。”
军师有点“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味道。
可毕元不是他这样想,他觉得目前正是危急之时,但有同路人就合作,先应付了当前的危机再说。至于以后有矛盾了再打再闹,那是以后的事。
可事到临头,毕元也是六神无主了,巨大的压力已经摧垮了他的心理防线,听军师此语,他也就不置可否,点头默许了。
第二天,三个倭寇真就又来了,找军师谋划起偷营劫寨的事。
军师对他们说:“我与毕庄主全受了伤,不能陪同你们前去。但我会派百十人在营外接应你们,你们会轻功,先潜进去,或先悄悄杀了守门的兵,然后直奔中军帐,杀了狗官,一旦得手,就放火,我这里再派人前去。县官一死,他们就会大乱,我们就大杀一场,杀得他们望风而逃。战利品大大底,你们随便拿,你们看好不好?”
“要细,要细。”三个倭寇十分高兴,回去找自己的二十多人再仔细商讨偷营办法。
李士林按着王校尉的办法,指挥着人们把营寨弄好,封锁沟挖好,哪儿差点的,再加固修整。力求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想破庄之策。王姑娘安顿好了自己的小队后,不时地向毕家庄的庄门瞭望,好象怕毕元随时杀出来似的。下午了,太阳光斜射过来,往围墙上看有点费劲,但仍能看到围墙上的人多了,不时的还能看到有背东洋刀的身影。往军营这看,而且指指点点,这不正常啊,他们上围墙干什么?看我们的军营干什么?一定有事!她急忙将看到的情况报告给县太爷。李士林听了,也出来了望,看了一阵,果真如此。回到中军大帐,把骨干们都找来共同分析这是什么情况,经分析大家得出最后的结论是:毕元可能要派人来偷营。李士林对大家说:“自古以来,两军对垒就有偷营劫寨这一说,现在,他们人不是很多,偷营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我。杀了我,县衙这边就会群龙无首,我们自然就会撤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你们怎么看?”李士林点到了主题。
李海平想了想说:“老爷说的没错,自古以来偷营劫寨都是先奔中军主帅营帐,刺杀主帅。这次,一定也是这样。如此,我们就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李宝禁不住的问。
“老爷退出中军大帐,把官帽留在案上,不知老爷可愿意?我的人埋伏在此,专门捕获刺杀之人。其他怎么安排,自然是老爷的事了。”李海平提议说。
李士林拿过军营的平面图,思虑好久,然后说:“李庄主留在大帐我同意,但要十分加小心,能来此处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你敢冒险,我十分感谢你,留个帽子在此有何不可?我想:李臣、刘平各带三十人埋伏在大帐左右,听李庄主号令行事。李宝带本队六十人埋伏在营门附近,再从弓箭队调二十人部署给他,一是截杀从营内外逃的倭寇或是毕元的庄兵,二是截住营外想再进营的人,三是追杀营外的人。大刘的弓箭队埋伏在粮草存放处,射杀来烧粮草的人,王姑娘你们的人再加上余下的士兵为预备队。看那里有危险,立即增援上去,营门处换上乖巧的人,待劫营的人来时装作不敌,逃到一边去,然后听李宝指挥。第一拨来劫营的人放他们进来,然后来个瓮中捉鳖,但不准第二拨人进来。这样,既能保证全歼劫营的第一拨人,我们也不会有大的压力,不会有大的伤亡。如果放第二拨人进来,拼死作战,我们会有大的伤亡,得不偿失。现在,我们采取层层剥茧的办法,把毕元的力量一点一点吃掉,没人守庄了,他也就只有投降这一条道了。现在围墙这么高,我们爬墙会有很大的伤亡,不行啊!他没人了,不投降我们再爬墙硬功,那就是马到成功,手到擒来,不会有大的伤亡了。”
大家听了县太爷的话,都暗暗从心里感激他,真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官啊!
半夜时分,三个倭寇带二十多个手下,五十多个庄兵,来到营门外。他们自己觉得很机密,但再轻的脚步声李宝他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看见营门处有巨马当着,十个士兵站在后面守卫着。为稳妥起见,倭寇头子嘀咕了一阵,决定从别处进营,潜进中军大帐杀了县官,放起火来,其他人再强攻。他们三人绕到大营的后面,窜过土墙轻手轻脚的来寻中军大帐。只见营内岗哨很多,又有十几个巡逻的,口令声低沉有力。“戒备大大的,我们小心小心的。”三个倭寇咬着耳根子,趴在地上爬行。来到中军大帐门前,拔出刀来静听,听了一会,未听到什么动静,以为县太爷睡着了,卫兵也睡了。一个人朝另一个人一指,又指了一下地,意思是叫他守在门外。又朝另一个人一招手,两人慢慢掀起门帘朝里面观察,见大帐深处有一公案,案上放着一顶乌沙帽,案后有一便床,床上睡着一人。大帐两边挂着二层帘布,如夹壁墙一般。“哦,这是干什么的?”里边能不能藏人?三个倭寇犯了疑,便想撤退,可又没听到任何动静,看到睡在床上的县官,近在咫尺,不动手真是太可惜了!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给同伴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