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欣从混乱中理清思绪的时候,她冲过去抱住田雯语大喊:“不!这个愿望不算!不要听她的!不要!”
田雯语惊骇的看着安欣:“你…”
“你疯了吗?没有平白实现的愿望!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你醒一醒!”安欣用力的摇着田雯语,她想把她从这疯狂的举动里摇醒。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树梢上传来,幽幽的,在寂静的空气里微微发颤。安欣和田雯语同时惊诧的抬起头来,头顶的桃树,有些花瓣从枝头飘落,带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在浓密的树梢深处,似乎有一个漆黑的影子,看不清楚。
“你就是狐仙?”安欣的声音明显有点打颤。
“呵!狐仙?有人这样叫我吗?我喜欢!”那个声音笑起来,显得有些妖娆。
“你想干什么?”安欣壮着胆子问,可是她握着田雯语的那只手已经出了汗。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们吧!”那个声音道:“你们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们实现!”
“没有!”安欣生怕田雯语会说出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了,抢着回答。
“呵!是吗?说谎吧!我来看看!”那个声音轻笑着,那个笑声总觉得让人毛骨悚然。“哎呀!这儿有个可怜的孩子呢!从小,便被抛弃了,是吗?爸爸丢下了你和妈妈,娶了别的女人啊!尽管他现在养着你,也不过是出些钱吧!在心里,始终当你是个累赘呢!你朝思暮想的妈妈啊,其实也怨恨着你说不定呢!你那个绝情的爸爸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给你们留下吧?除了你!你妈妈失去了丈夫,却还不得不为他抚养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儿!如果没有你,说不定她可以再嫁人呢!可怜啊!没人要的孩子!累赘啊!是累赘的话要怎么好呢?或许早点死了还可以解脱呢!”
“闭嘴!”安欣大声呵斥那个讨厌的声音。她紧紧拉着田雯语的手说:“你看着我!别听她的!她都是在胡说!妖怪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小丫头!这么自信吗?说我是妖怪!那跟着你的那个又是什么?呵!其实,你才更可悲呢!你看不到吗?你的命运轨迹里一团乌云!永世的沉沦啊!一次比一次堕落的更深!你不知道吗?你永世的轮回,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够了!”安欣堵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都是谎话!都是骗人!”
“你不是很自信吗?怎么不敢听呢?你喜欢的那个男人,追逐着你,穿梭在轮回里,可怜啊!或许刚刚找到你,你便要死了!或者,干脆在你死之前,都没能见到你一面!一世一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心疼吗?想一想,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世,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呢!一天?还是一年?”
“够了!”安欣用包使劲儿朝着树顶扔去,只是惹来一阵狂笑。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安欣拉起田雯语飞快的朝着远离树林的方向奔跑。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那都是假的,可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安欣不记得自己奔跑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田雯语分开的。当她抬起头时,眼前是那扇朱漆的古旧的大门。那是她的家,在那扇门后面,有她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她把手搭在铜门环上,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拉开它。她快要死了吗?她不怕死!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东西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涌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断,像潮水一样,纷纷扰扰,她看不清,也想不明。她只是觉得难过,难过得无法呼吸!她现在清晰的就只有一件事:她就要失去腓了吗?可是,那不算什么!腓真的像那个声音说的那样,承受着那样的苦痛吗?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已经模糊了视线。
沉重的大门忽然一下打开了,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最宝贵的,也是唯一割舍不下的。“腓!”她抱住那个身影:“腓,我是要死了吗?”
她躺在沙发上,就倚在腓的怀抱里,还在不停的啜泣。腓尽了最大的努力,好不容易才让她安静了下来。可是,她心里的疑问,仍然像潮水一样多。她眼睁睁的看着腓,可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腓心疼得看着她。这是腓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明显的流露出内心的真实的感情。他就那样看着她,没有一点掩饰。他用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安欣脸上的泪珠,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那个妖怪和你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和你说,可是,我只问你一句,你相信我吗?”
安欣用力的点点头。不管腓说什么,她都决不会有一点怀疑。
“那就好!”腓轻轻舒了一口气。他轻轻捋顺安欣额间的发髻:“你听我和你说。是有很多事情,我没和你说过,有关你的前世,甚至更早,还有你的未来。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不管你从前是谁,将来又会是谁,这一世,就是现在,你是安欣。你就是安欣!从前的纷纷扰扰,你不必去理会,未来的林林总总,你也不必要去担心。那些都不会妨碍你做安欣。现在,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我和你,安欣,真实的一个人,我们在一起生活,体会快乐或者难过。那些感情,是我们的,我和你的,不关过去,也不关将来,你明白吗?”
安欣点点头。她觉得忍不住又眼眶一热,赶忙把头埋进腓的怀里。她轻声说:“她说你一直在找我,你…你受了好多苦…”
“我是找你找的好辛苦!”腓轻轻一笑,他拍了拍安欣的肩膀:“可是再辛苦,我也要找你!”他捧起安欣的脸:“你不是说过,即使是下地狱,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怎么这样就放弃了呢?”
“没有!我没有放弃!我只是一想到会和你分开,我就…”安欣的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呵!所以,我才会找你!不管千难万险,我一定要找到你!轮回并不可怕,只要你还在轮回里,我就可以找到你,和你在一起!”腓看着安欣,他看到她的面颊有了一丝红晕,笑得更深了:“我们怎么会分开呢!”
“可是,也许我会死…”安欣轻轻皱起眉。
“那当然啦!”腓故意说的很响:“你要是一直这么活着,到了老的直不起腰,迈不开腿的时候,那样也不死,我才头疼呢!我可不要抱着一个老太太!”
“去!”安欣忍不住一声娇嗔:“我和你说真的呢!她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也许,也许明天…”
“别乱说!”腓把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我不是和你说过,妖怪的话,都不能信吗?她把一点事实和大量谎言掺在一起告诉人们,她想得到的,就是人们的恐惧!我想要告诉你,你的命运之轮里,的确刻画着什么,可是,我会用我的力量改变它!有我守着你,哪怕只有一天,我都会在你身边!死亡一点儿都不可怕,它不过是我们另一次邂逅的开始。”
看着腓,安欣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腓!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足够了!她紧紧抓着腓的手。
“现在,我们该走了!”腓把她扶起来,忽然说。
“去哪儿?”安欣惊奇的问。
“当然是去找那个和你说了这么一堆鬼话的家伙!”
再次来到桃林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静,连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到。空气像是被死气冻结了一般。“是从西边开始数的第八棵桃树!”安欣告诉腓。腓却笑笑,说了声“知道”,便径直朝着桃林走了过去。腓在一株桃树前停了下来,安欣左右望了一望,不偏不正,正好从西数第八棵。
腓抬起头,朝着树梢望了一眼,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怎么?这就躲起来了吗?”
呼的一阵阴风吹过,树梢微微颤动了一下。一个女人的愤愤声音传来:“你来做什么?”
“这么说话有点失礼吧!”腓轻笑了一声。
一个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从模糊,一点一点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人,秀美的华袍贴在身上。如果不是她铁青的脸色有些诡异,安欣会觉得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你不会是想来收服我吧!”女人冷笑着说:“现在你也不过和我一样,成了妖呢!”
“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腓很淡然的说:“即便是妖,我灭掉你还是一样易如反掌!”
“你当真是来降伏我的?”女人很愤怒,她发怒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可怕。
“没那个必要!我嫌麻烦!”腓笑了一下。
“那你想要干什么?”女人怒目相视。
“你到处散播谣言,实在让人头疼!”腓皱了一下眉:“你还不走吗?你要守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这不用你管!”女人的情绪始终都很愤怒:“妨碍我的话,连你也不会饶过!”女人死死的盯着腓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道:“你带着她来干什么?是想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是谎言?你还真多情啊!”她的目光变得冰冷可怕起来:“你不怕我把真相都告诉她?”
“无所谓吧!”腓沉默了一下:“你不也是在等一个人吗?你一直希望着,再见他一面。”
女人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或许,已经没有关系了。太久了,我都忘记他的模样了。他…”
“如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欣骤然回头,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呆呆的注视着那个女人。安欣吓了一跳,这不是学校看门的老大爷吗?为什么他会来?女人似乎也愣住了,一时间没了话。
“如华,真的是你!”老人的目光特别的柔和:“孩子们说的狐仙,就是你吧!四十年了,我们又见面了!我老了,你还是那个样子!”
“是你啊!”那个叫做如华的女人冷冷的说:“我说过,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吧!”
“呵呵!已经没关系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反正离死也没有多远了!”老人柔和的目光使他那苍老的脸看起来也舒展柔和了起来:“你还恨我吗?那你就杀了我吧!别难为那些孩子了!”
“够了!不用你来说教!”如华打断他的话。
老人微笑着:“已经四十年啦!好快啊!你等到那个人了吗?四十年前,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那时候,你的目光里都是惘然,痴痴的,好美!可是,你杀了人,我知道!那些来向你许愿的人,他们都被你害死了,不是吗?”老人的神情变得疼惜起来:“你说你只是吞噬了他们的欲望,那是愿望的代价!可是,那些人付出的代价,是生命啊!欲望没有错啊!不应该受到惩罚!你不也一直在渴望着,再见到那个人一面吗?”
“闭嘴!”如华很恼怒。但安欣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些动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啊?靠吞噬人们的欲望活着,一年一年的,寂寞的等待着。她等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如华,不要再害人了!”老人的声音微微在发颤:“我请道士种下这片桃林封住你,就是为了不要你再害人!你若恨我,我也不怪你!可是,我不希望看见你那样,你那么美,不该去害人…”老人的目光痴痴的。那一刻,安欣忽然觉得老人的面容变得年轻了起来,站在那里的,似乎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正用痴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恋人。
“你…”如华有些震惊:“他也这样和我说过,劝我不要再害人!一样的口气,一样的话…”她望着老人:“可是,你不是他!你明明不是他!”
老人低下头,神色很失落:“我知道,我不是他!我希望你再见到他。我希望看到你,再见到他时露出的真正的笑容。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和你一起…”
如华沉默了,她有些失神。
老人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坚定起来:“如华!你不能再害人了!这一次,我要带你走!和你一起!”老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挂念珠,一百零八颗念珠抛向如华,像一道锁链,刹那间捆住了她。如华痛苦的呻吟着,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老人。老人热泪盈眶,他向着如华走了过去,张开他的怀抱,想要紧紧的抱住她:“我们走吧!如华!带我一起!”
如华挣扎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安欣看着他们,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泪水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你还没有悟吗?”腓看着一点一点变得虚化起来的如华,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一直在想着那个人吗?虽然轮回改变了面貌,可是心,还是那颗心啊!”
如华呆住了。她望着想要抱住她的老人,那一刻,她似乎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凌霄…”她呼唤出了这个名字。她笑了,虽然眼里还带着泪。她的笑容,就像绽放的桃花一样绚烂美丽。霎那间,一团柔和的光包围了他们。那光芒看起来那么温暖,那么美丽。当光团一点一点消失的时候,如华和老人,也一点一点不见了踪迹。
安欣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她哭着把头靠在腓的怀里:“他们去哪儿了?”
“天堂吧!”腓用手臂环着她,轻轻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