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没有因为连年的战火而变得萧条,因为此地是天下儒门最为兴盛之地,自然是儒道显圣。就连位居朝廷一品的封疆大吏青州牧也是每年拜访,虚心求教。
至于求的是什么,当然是治国之道。
儒家弟子行走天下凭借的是两件东西,一件是手中的剑,另一件则是心中的法。
子辰这几天过的也是颇为清闲。不用像在楚地那样日夜赶路。客居异乡,总是让人心里不踏实。这次回归宗门,可谓如江河汇入大海一样的亲切。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子辰走在大鸿宫的幽林小道中,好不惬意,午后的时光总是那么让人舒服。
对于他来说,剑比儒法更重要。当然,这也是大部分儒门弟子的想法。儒门的浩然剑气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没有抵抗力的。
儒门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渐渐形成两大分支,文派和剑派。
文派,顾名思义,乃是以研究儒法为主,参悟的是治国之道。然而九州连年战火,人心浮动,能静下心来参悟儒法的人已是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学了个皮毛,就拿起手中的剑,转眼就将刚刚念的书忘到了九霄云外。
儒门之人如此,天下人更如此。
剑派,以修剑道为主。虽说儒法是儒家的立道之本,但那虚无缥缈的道,又有谁有能力去参悟。世人大多更注意眼前的利益,学得一身好剑法,也是在乱世中立足的根本。
天下人如此,儒门之人亦如此。
但是,文派也并不是走向末路。着眼于朝廷之上,大部分大臣是学着儒家的治世之道走向仕途的,干脆点的说,自儒家学说兴起之时,便成为了九州的为官准则。甚至有些朝中重臣是出自儒家的,例如那位让子辰去太元城历练的谢师伯。
谢景明,“儒家七贤”之一,儒门文派的领军人物。二十岁走出大鸿宫,成为了当时还是晋王府的客卿,不久大周式微,晋王称霸,已过去近三十年的岁月。如今快要五十岁的他,乃是晋皇身边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沐师弟,多日未见,近来可好?”
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打断了子辰心中那美好的午后静谧。
“翟师兄好。”
子辰这才正视前方,看到一身着干净儒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
来者乃是子辰的二师兄翟玉清,这二师兄可是十分了得,年纪轻轻就入了儒门的论道堂,成为论道堂的讲师之一。
要可知论道堂是儒门文派的重要活动地点,其中是以交流儒法为主,坐而论道为辅。现在论道堂的讲师主要力量还是二代弟子,而翟玉清则是唯一的三代弟子讲师,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位师兄的儒法造诣之深。
“子辰,听说你从南楚刚刚归来,可有收获?”
“回师兄,南楚之地,虽没有我东海之滨儒法显圣,但也有不少儒法造诣深厚之人。改日我定去拜访师兄,咱们细细讨论此事。”
翟玉清点了点头。子辰心中暗暗叫苦,这个翟师兄可是出了名的爱钻研,一但醉心于研究,便好几日甚至一个月见不到人。三个月前自己出发的时候,他就因为闭关研究而没来送行。
“子辰还是日常多多研究儒法,莫不要像你的风师兄那样,整个人都被剑支配了,整天找人比武,真是大煞风景。”
子辰连忙称是,然后匆匆告别,心中暗暗庆幸。
这位翟师兄,性格十分古怪。搞不好自己再跟他交谈下去就被他拉去传授儒法了,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可是找风师兄讨论剑法的,边想着子辰加快了脚步。
要说这论道堂是文派的主要活动场所,那么论剑台便是剑派弟子的聚集之地。子辰知道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他的风师兄。
“子辰,你可来了。你不在的三个月,我可是闷死了。”
只见风白羽懒洋洋的靠在论剑台旁的柱子上,老远的喊道。
“三个月没领教风师兄的剑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剑光闪过,风白羽仿佛与他的剑融为了一体,转眼离子辰只有一丈距离。
子辰见势不好,身体急退,猛地将腰间佩剑拔出,横在胸前以作守势。
风白羽的剑速度很快,并且剑气凌厉,气贯长虹。而子辰的剑偏向柔弱,但剑意不弱,乃中庸之道。
“子辰出招又快了几分。”
“师兄的剑也快了几分。”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下,子辰已经稍显狼狈。风白羽非常强,那极具攻击性的剑气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子辰,你只守不攻,岂不是要败?”风白羽大笑道。
“不,师兄剑法如此之强,我也只能如此应对了。”
风白羽嘴上虽然不屑,但心里可是一直没有放松。自己与子辰交手多次,自己虽然在比试中一直强压于他,但他从未败于自己的剑下过,每次都是用其精妙的剑法化解自己凌厉的攻击,立于不败之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子辰一直招架着风白羽如雨点般的进攻。风白羽突袭近身,他就借力后退。两人你追我赶,许久不分胜负。
“看见了没,沐师弟又在风师兄手下坚持了那么久。”
“可不是,沐师弟可是门中唯一没败在风师兄剑下的三代弟子了。”
“风师兄的剑可是越来越强了,看那剑气,其中蕴含的浩然之气怕是已超过游龙境界,直向潜龙之境了。”
“不是吧,那岂不是要超过几位师伯的首席弟子,成为三代弟子中第一个游龙入渊的弟子了。”
周围渐渐有一些剑派弟子围观。
就在此刻,风白羽身上气势突然暴涨,剑气凌厉到了极致,仿佛能撕裂周围空气。
子辰凝重的望了望风白羽的剑气,手中的剑又握紧了几分。
“紫霄剑法中的绝技,气贯乾坤。”
周围的人都大惊,紫霄剑法是天下攻击性剑典之首,其中的招式都有无与伦比的攻击性。
子辰将剑竖在身前,开始吞吐剑气,剑意雾化在身体周围,竟然开始将身边的空气向外排斥,形成一个特殊的力场。
风白羽的攻击是刹那间的,众人都没看见他的动作,只有一道明丽的剑虹呈现在眼前。
没有人看见刚刚发生了什么,当人们回过神来时,只见风白羽已将佩剑收回腰间。然而身后的子辰虽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屹立在论剑台之上,额前有些汗微微渗出,但很快就蒸发干净。
子辰默默将剑收回,这时风白羽也转过身来。
“气贯乾坤果然名不虚传。”
“你的玄清剑意用的也是出神入化。”
众人不由恍然大悟,沐子辰主修的乃是玄清剑法,玄清剑典主修养气化意,以势抵势,其玄清剑意绵绵如雾,细致入微,攻守兼备。
当时沐子辰将玄清剑意雾化,围绕在身体周围,使风白羽的那一道剑虹偏转角度,化解其强于自己的剑势,以有限化无限,确实是十分精妙的手法。
“看来两人又是平手了。”
围观的众人不由感叹,两人的表现的确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点到为止,很好。”
一道声音使论剑台上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只见一剑眉中年人走到场中,围观的众人连忙行礼。
“拜见风师叔。”
来人正是风玄浩,两人的师父。众人都知道,场中的这两位可是风师叔的得意弟子,颇有可能继承当年风师叔一剑倾九州的风采。
风玄浩的身上丝毫不见风白羽的那种凌厉剑气,有没有沐子辰的绵绵剑意,有的只是极致的普通。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看来,武道中人一看便知,这是潜龙出渊,化道归元的境界。
“你们两人,都缺少一样东西。”
“弟子谨听教诲。”两人的模样都变得恭敬起来。
“先说白羽,一身剑气已有潜龙之资,但无尽的比试导致剑心不稳,道基缺一角。子辰呢,剑意雾化已做到气若游龙的极致,可剑势偏柔,缺几分硬气,可算是道基尚稳,血性不足。”
围观众人不由的点了点头,他们也觉得十分幸运能和天下闻名的“剑圣”近距离接触,还可以听到“剑圣”的教导,虽然这教导的对象不是他们。
“好了。你们两个跟我回去,我有事要交代。”
风玄浩转身离去,两人连忙跟上。围观的人散去,论剑台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
“子辰啊,这次历练就是要让你添几分血性。我和你谢师伯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出任朝廷六品金吾卫尉丞。”
子辰心中暗暗感激,师父知道自己不喜欢文职,特意和谢师伯商量让自己担任武职。
“谢师父。子辰定不辱使命。”
“子辰啊,这下可好了。你可有机会和那些晋皇手下的高手切磋了。”
风白羽在一旁羡慕着。
“白羽。”
风白羽表面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敬畏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兼师父,于是赶忙闭嘴。
“白羽,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已经和东海蓬莱岛有过商量,决定两方各派弟子进行交流,我准备派你去蓬莱修行几年,好静心养神。”
风白羽当即表情凝固。
当两人走出大殿的时候,沐子辰能清楚的看到风白羽那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