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让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告诉他，他是天生修仙的料子，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这个大陆上的第一位仙。
季清让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父亲眼底泛着笑纹，满是喜悦和期望的光芒。
季清让想，好吧，那他就修仙好了。
于是日复一日的练习，打坐，捏诀，久到他都差点忘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一台植入了修仙代码的机器，永不停歇地工作着。
偶然的一次，自己家的宅院因为这个大陆的王朝的王要改革锐制，他们的府邸要被拆掉，于是小小的季清让面无表情地收拾好小小的包裹，再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自己住了许久的府邸面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屠成平地。
他的眉头，都不稍皱一下。
对于他来说，只是换了一个修炼的地方。
搬家后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一个小姑娘的热烈欢迎。
听说，那是隔壁家的小女儿，名为贺欢颜。
贺岁欢颜，名字倒不错。
季清让微微低眉，淡漠的眸子看向怀里那个粘着自己不放的，精致可爱的小女孩。
一声粉粉嫩嫩的儒裙，扎着两个小小的丸子头，漂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盛住漫天繁星，熠熠生辉。
之后，他再也不能好好修行。
因为这个女孩似乎格外喜欢他，今天也许是桃花糕，明天也许是玫瑰饼，后天也许是桂花酿，有什么她认为是好的，她都会第一时间送给他，白皙饱满的额头也总挂上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而且她特别喜欢看他吃，他若是有时道一句不错，她的眸子会愈发晶亮起来。
久而久之，季清让就经常说一些夸奖的话。
虽然不苟言笑的夸张着实滑稽，但是他很喜欢看她眸子烁烁发亮的样子。
芳心，暗长。
他还记得，他十六生日那天，她死活要求玩一个很幼稚的游戏，就是让他跑，然后她来追。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游戏有什么意义，于是很认真地跑起来。
少年如玉，墨发微扬之间，隐隐露出那张隽美的脸庞。
“清让，清让！等我！”
她累了，停了下来，忽然冲他一笑，极为灿烂，笑着笑着，忽然两行清泪，就滑了下来。
“清让，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的。”
他措手不及，一时间呆在那里，看着她远去。
那个季节，好像是海棠花开的季节，雨忽然砸了下来，海棠花树的海棠花一点点被冰冷渗透，最后陨落在泥土中。
之后，她似乎总是很苍忙，很少来找他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成冠礼那一天。
那一天，她身穿一袭红衣，头上戴着海棠步摇。
步步生莲。
身上却有着星星点点的魔气，身为清修之人的季清让，一下子就感知到，她入魔了。
“你.....别执迷不悟。”
季清让良久，最后就吐出那么一句。
“我自愿的。”
贺欢颜掏出一份贺礼：“最后一份，好好收着吧。”
那份贺礼红的刺眼。
雨，又零零碎碎地下了起来，敲在地板上，也敲在季清让心上。
季清让闻到海棠木香的味道，还有海棠的味道。
他抬手，想杀了她。
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为什么，那道应该挥出的仙气挥不出去？
他的父亲说得对，季清让会是这片大陆第一个成仙的人。
直到现在，成了仙的季清让，手指捏着那只海棠步摇，才明白。
其实一直执迷不悟的，应该是他。
那天木香花湿雨沉沉，而他却不知道蹉跎了多少个这样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