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无门,牌匾也无,侧旁的土墙坑坑洼洼,只有庙前的两座虎头龙身的异兽石像依旧,经历风霜,显现出岁月的痕迹。
院内,枯草遍地,灰尘满布,碎石散乱,少有人经过的样子。不过殿内木柱挺立,房瓦完整,不漏风雨,稍稍拾掇一下,在这荒郊野外也算一处上佳的栖身之地。
这门亲迎得突然,准备不太充分,嫁妆礼品也不曾携带,只是延续着本地习俗,嫁衣着身,入轿而行,待到了军镇中的临时府院,拜堂成亲之后,一切再来补齐。
因此一行九人,四名轿夫,一对新人,一个媒婆,一个丫鬟,一个黄脸奴仆,外加一匹白色骏马,一顶红顶大轿,便算是全部。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围火靠坐,一对新人不是初见,如今也不再忌讳,一旁说起了悄悄话。四名轿夫累了一天,缩在角落打起盹来。大脸媒婆出奇的安静,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火堆出神。
翠儿从进庙开始,就感觉有一股阴冷环绕,仿佛身边随时有鬼怪跳出了一般,阴沉着脸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从院外抱了一堆柴禾回来的仆从,也不与人说话,独自添加着柴火,火光映照在他蜡黄的脸上,双目看起来空洞无神。
一会儿后,仆从站起来对白齐之说道:“公子!趁这雨还没下下来,我先去后院打点水预备着!”
“后院有井?”白齐之略微讶异地问道。
黄脸仆从点了点头:“我捡柴禾的时候,看见后院墙角有一眼井,只是不知枯了没有!”
白齐之目光闪动,缓缓点了点头。
一旁听着二人对话,兰若隐约有些奇怪的样子,便开口问道:“白郎,你来过此地?”
她此时开口,称呼已经从“白大哥”变作了“白郎”,显然一会儿的工夫,二人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快速进展。
“没有啊!兰妹怎会有此一问?”白齐之笑着回答。
初闻“兰妹”这一爱称,兰若脸颊泛红,弱弱地回道:“此庙虽破,但有井才属正常,但听白郎刚刚所问,似对这破庙有井十分意外。莫不是曾经来过此地,知道此庙特殊不曾有井?”
白齐之嘴角一凝,随后缓缓一笑:“兰妹蕙质兰心,聪慧过人,从一句随口之言便联想到了个中问题!没错!我百年前来过此地,路遇强盗,身死于此,却是心愿未了,化作鬼魂,欲找寻自己的七世怨侣,共赴黄泉,造一段美丽佳话!”
白齐之说得兴起,语气也刻意显得阴冷,但听得兰若噗哧一笑:“白郎莫要开玩笑,在这荒野之地说鬼怪,小心真的引鬼怪缠身!”
转念一想,兰若面带桃花,眉目含情,望着白齐之道:“共赴黄泉,怎是佳话?若是我,我会守护白郎一生平安,幸福终年!”
白齐之哈哈一笑,去除几分尴尬。
在说另一边,黄脸仆从走入后院,站在院子里伸手轻轻摸了摸面庞,接着右手拇指扯起嘴角,做了一个夸张地冷笑表情,只听他轻轻呢喃道:“风起了,该下雨了!”
说完,他手指放下,脸庞又重回僵硬,接着他提起一只破了口的木桶,走向了墙根下那一口孤零零的四方井。
四方井的井口不大,大约有一人多宽,至于深处就不知道了。在这黑暗的夜色下,借着殿中传来的火光能将井口看清楚已是不错了!
黄脸仆从来到井口,双手扒在井口,探头向内里瞅了瞅,似是什么也没看清,便重新起身。他没有向常人一样,捡块石头扔下去探探井深,反而像个脑子秀逗的怪人,换了个方向,继续探头望向井内。
很快,他的半个身子都要探进井中,在此时,只要他的身子一晃,或许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进井里,但他仍然不觉得危险,仿佛这井内有什么无比吸引他一般。
再次起身,还是没看清,他有些愤怒了,肌肉的拉扯使得整张脸挤作一团,十分丑陋。随后只见,他双手伸出,分别拉住自己的上下颚,用力掰扯着自己的嘴。
嘴巴被扯得越来越大,牙齿,脸颊,咽喉不断地撕裂,不断地有血水渗出。
接着,便见到不断变大的嘴中竟然伸出一只尖锐的骨爪,骨爪的指甲长而略弯,就像铁质的长钩。骨爪上五根骨指不停晃动,粘着血沫,缓缓钻出大嘴,落向井中。
骨爪落井,不是掉落而是飘落,就像一只长着无形翅膀的鸟儿向着目的地飞去。
在飘落入井的过程中,骨爪散发出微弱的蓝光,接着骨爪平平摊开,一道裂纹出现在掌心,而后裂纹再度撕裂,一只人类的眼球浮现在骨爪掌心。
独眼的眼珠不断转动,仿佛非要将整个井底扫看清楚一般。
井是很平常的井,略有四五丈深,井壁垂直,底部没有拓展空间,整体呈圆柱的形状。不过,这井已经干枯,井底落满了树叶,根本没有水渗出来。
骨爪独眼一遍遍地扫视着这看似平常的井底,始终未能发现异常,但身为鬼物的它拥有着奇特感应,总觉得这个地方必然有着特殊之处。
许久之后也未得建功,骨爪独眼中开始有一丝丝白雾散出,这些白雾凝聚于骨爪掌心,很快形成了一个面容消瘦,手臂奇长的年轻人模样的模糊身影。
这是独眼骨爪这个鬼物的真身,也是他的灵魂之体。
独眼骨爪的真身缓缓睁眼,彩光在眼中一闪而过,接着便见他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后驱使骨爪,向着井底射出一道幽蓝光华。
幽蓝光华打入井底,便有如泥牛入海无丝毫动静,但仅仅过了片刻,井底的泥土忽然裂开,一丝丝清澈井水涌出,很快便铺满井底一层。
随着井水涌出的还有一点青绿的光华,那是一片拇指大小的树叶,全身通透如玉,散发着莹莹光泽,尤其是它自身似乎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气,这香气只有魂体才能闻到,诱惑之味,让人欲罢不能!
骨爪真身满脸兴奋,驱使着骨爪贪婪地冲向这片树叶,接着五根骨指晃动切割,霎时将这片树叶切做数段。
树叶被切碎后,化作一道道青绿的氤氲之气飘荡在空中,而后被骨爪真身狠狠一吸,全部流入了真身体内,使得真身魂体隐隐凝实了一分。
心满意足之下,骨爪真身欲转身返回,却是忽然一愣,满脸惊讶地看着前方。
原本青绿树叶飘荡的地方,一个拇指小人盘膝而坐,正当骨爪真身看过去的时候,这拇指小人忽然睁开了双目,一金一黑两只眼瞳瞬间映入了他的双眼,映入了他的魂体,映入了他的真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