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姐姐劳累，却是我的不是了……咳咳……”床上，一个年轻的妇人，脸色苍白，无力的靠在了床边，对面坐着的正是一个********，温和的搂着两个尚且年幼的女孩，一个四五岁，一个三四岁，俱都穿着粉嫩的衣裙，手挽着手。两个小女孩都梳着小包包头，系着彩色的丝带，丝带一角垂下，随着脑后的碎发，看着清爽可爱。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劳累？你养好身子才是正事，孩子有我照看着，你也得放宽了心，你还年轻，以后等养好了身子，还不生个十个八个的，到时候只怕是要烦这些小东西了……”范柳氏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弟媳，心里感慨。有些事情，自己过不去那个坎儿，别人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何用？弟弟虽然已经而立，膝下不过一个幼女，可是伉俪情深，怎料世事无常，弟媳好容易再次有孕，偏偏天公不作美，却一不小心就没了。弟媳心里有郁结，但是自己确实已经尽力了，就是外出的弟弟，还有正在城外庄子上养老的父亲，有谁还给她施了压力不曾？
弟媳自己身子不好，生养了女儿就多年不曾怀孕，偏又不愿意让弟弟纳妾，可是更是容不得别人闲言碎语……这一次落胎，祸起不就是在一场宴席上被人酸语了几句，之后回家就躺床上了，三两日之后就开始见红，什么法子没试过？最终还不是留不住？要她说，要是弟弟年近四十尚未有子，她少不得要规劝弟媳给弟弟纳娶良妾，可是这会儿倒是婆家给了半分压力不成？
床上的柳夫人一脸哀戚，身旁服侍的乳母跟侍婢俱是欲言又止，范柳氏觉得自己再劝也无意，看着两个孩子也困了，就索性带着孩子告辞了。
“夫人，您……”刘夫人的乳母在范柳氏一出门就赶紧靠在床前，试图进行新一轮的劝说。
“妈妈，不要说了。”刘夫人咳了几声，脸上涌出病态的红晕。“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要不是放心不下涟漪，我早就随着那个可怜的孩儿一起去了……”说着，那眼眶里的泪珠儿，倒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端的是梨花带雨、凄凄凉凉。
乳母叹了口气。自家小姐从小要强，嫁了个姑爷倒是处处都好，只是老天不开眼，叫小姐成亲多年只得了一个小小姐，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再次有孕，一家人欢喜的什么样，哪知不过一场在普通不过的宴席，跟几个闺阁时就不对付的夫人照了面，那些人酸了几句，小姐就受不了了，回来闷闷不乐几天，后来更是见了红。一家子乱了套，可是姑爷外出办公，只得求到了小姐的娘家。
孩子最终没保住，小姐也似失了魂一般。可叹自家夫人这会儿正在忙着家里老夫人的寿宴和几个孙儿孙女的亲事实在脱不开身，只得写了信，求到姑太太跟前。这位姑太太早年家里遭了祸，自卖自身就为了给爹爹弟弟留一条活路，所以，姑爷发达之后，自然少不得要接济这位为了自己牺牲一切的长姐。也不知小姐听了哪个嘴贱的话，竟然当着姑爷的面儿就表示了对姑太太的不喜，小夫妻感情尚且不稳，姑爷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虽然是自己恩师保的媒，但是怎能忍下妻子对长姐的轻慢和鄙夷？
可自家小姐也是闺阁里娇养长大的，最是骄傲，她心疼自己奶大的孩子，所以求到了自家夫人跟前，本意是想着夫人劝解一些，谁知小姐见面不说自己错处，张嘴就哭诉家里怎么给自己找了这样一户人家？有个那样名声的姑姐，以后的女孩儿还如何议亲？当时自己万分庆幸先去找了夫人，这话要是说在了姑爷跟前，小夫妻吵架倒是小事，伤了感情缺该如何补救？这些年，夫人劝着、敲打着，倒是跟姑爷琴瑟和鸣也算是幸福美满。只除了，膝下只有一个姐儿，到底不美满。
陪着自家小姐留了些泪珠，乳母还是劝着自己的主子不要忧虑伤身，虽然她也知道，没有为姑爷生下儿子是小姐过不去的那道坎儿。哪知，柳夫人却天外飞来一句：“妈妈看着今儿来拜访的那位樊家小姐性子如何？”
乳母一愣。柳夫人却自顾自的说道：“我看着那樊家小姐很好。不像是个心思活泛、恶毒的，要是涟漪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应该不用吃太多的苦。再说还有长姐看着，既然都是相熟的人家，总不会做得过分了……”
乳母傻傻的听着，有些跟不上自家小姐跳脱的思维。“虽说还是自己血脉至亲牢靠，可是现如今家里也不过是几个庶妹能够嫁过来，母亲对待那几个自来严苛，要是那来的是个惯会做表面功夫的，阿郎又经常不在家，涟漪岂不是可怜？所以还是找一个心地善良的，实在不行，捡着我死之前，叫她过来见个面，把我的嫁妆分一半给她，她也就不好意思对涟漪太过分了吧？……这事儿还得长姐帮忙，人既然是她带过来的，少不得还得长姐帮忙敲打几回。”
乳母看着似乎陷入癔症的柳夫人，心有戚戚然。想要劝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既然都能想到涟漪小姐会被苛待，为何不自己振作起来，也好成为涟漪小姐的依靠？更何况，那位小姐不过就是因着礼数才会过来拜访，只怕人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会儿自家小姐已经开始打起了为姑爷续弦的谱儿！还有姑太太，别的不说，她冷眼看着，姑太太看着那位樊家的小姐，根本就是看儿媳妇的眼神，哪里是小姐以为的带着续弦的人选前来给小姐过目？
不是乳母妄自菲薄，自家姑爷虽然也算是年轻有为，可人家小姐有着强势的娘舅家的表哥，怎么会愁嫁？退一步说，就是这小姐名声有了瑕疵，那不是还有个舅家表哥在吗？都是做续弦，何必舍近求远的，再另外寻找人家？更勿论，人家小姐根本就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夫人先喝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