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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祸福相依

漫天禽鸟飞散,西城门外的山林不断窜出狂尸,如群蚁出深穴般源源不绝,唐军身陷其中面对杀不尽的敌人,战力渐渐流失,前军早已陷入绝境,中军骑步军混杂困战于两侧包夹而来的狂尸,后军则是步军分兵三路迎向三面扑来之敌,这时诸葛策正搭着李宇直奔中军战鼓台而去,马刚奔到战鼓台旁停下,一把将李宇推到台上,正要下令时,却发现战鼓台上只剩一击鼓兵,且手血流如柱脸色苍白的靠在鼓边,军情十万火急,诸葛策已无暇顾那伤兵,一把抢过战鼓,击一长声挟连续急促短声以示马军前进作战,又击两长声随即鸣金声狂响以示步军撤退,如此反复狂击三次,诸葛策手已乏力只能瘫坐地上喘着,期待军令有下达到。

此时战场虽乱,但战鼓台特异的声响也已传到大部分人耳里,这个最糟糕的指令一下,已浇灭这战场上半数人的斗志,下的是全军撤退马军殿后、步军撤退,这撤退意味着长安城已破,至于撤往何处,则是逃往渭河北岸,于北岸的临水镇集结。

突然秦启乘着马出现手搭在战鼓台旁喊道:“军师!你还在这做啥!”诸葛策喘着转过头一看,发现两侧马军早已动了起来,秦启也正要领军断后,诸葛策喘着道:「伯钧…麻烦你断后了…记得别恋战太久…」

秦启望见李宇昏厥在战鼓台旁便喊道:「军师,您快点带齐王先走!」随即拍马往前冲去,举剑高喊道:「全力援助前军!杀!」

诸葛策才稍稍缓过呼吸,便跳下车,快速拉马回头,马上又跃上战鼓台,抓住缰绳一鞭划空而下四马齐奔,望西北急驰而去。

秦启虽是想援助前军,但两侧仍不断围上狂尸,加上战场上无处不在未死的狂尸搅和,中军骑兵是窒碍难行,而转眼前军也已被冲散成一团,只剩零星数骑逃出,中军部队转瞬间也被城里涌出的尸潮冲散,再也不受指挥陷入混乱,士气早已土崩瓦解,秦启知道挡不住了高喊道:「且战且走!撤退!」只是不消秦启下令,大部份的人早已回马逃走。唐军此时就像泥淖中的ㄧ堆枯枝,妄想抵御八面漩灌而入的水流,结果也只能没入水中四处浮散。

秦启回头才刚喊完,发现后方只剩零星的哀嚎声,和四散的骑兵奔走,步军已然消失踪影,只不知是逃走了还是全被灭了躺在地上,被那尸横遍野加上滚滚黄沙蒙着,秦启也分辨不出来了,但这也不重要了,因为马军也已无力再抵挡,现在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的本事逃命了…

白晃晃的长剑不断挥舞着,秦启早已没在瞄准,只是胡乱挥一通,扫开碍着路的狂尸,好不容易杀到了林中的大道上,此路正是通往渭河北岸,但已被无数追步军而上的狂尸占据,秦启本欲走树林往北,但望向树林,却也是狂尸遍布,都是追着四散步军而入林的,秦启绝望之余本想下令拼死从后头追杀上去,但一回头见只剩数十人跟着,且各各面露疲态长剑横置马上,彷佛再也无力举剑,秦启不忍让这些弟兄陪他去拼命,便马身一转领着他们绕南面树林而走,此时南面树林狂尸都已追往北去数量稀少许多,但随着秦启一行人穿林而过,围之而来的狂尸仍是越来越多,而马儿伴着将士们鏖战近半日多数也已乏力,突然秦启的马因力不从心加上被狂尸抓住脚跟,脚步乱掉一跌直撞上树干,秦启往前摔飞至落叶中随即滚落山坡,与他同行的军士也无暇下山救他,只因他们也已被狂尸拦住去路。

秦启一手紧握着剑,另一手却构不着能帮他停下的东西,心一横将剑往落叶堆里一抵,跃起身子蹲于山坡上,但没等秦启站稳,坡顶五、六狂尸连滚带爬追了下来…而坡底也不知哪来的数只狂尸亦爬了上来,秦启本要起身逃走,但脚一使力随之而来的疼痛,才想起脚方才撞着了石头,于是缓缓的又蹲回身子在原地等候着,随后一个侧身躲开当头滚下的第一只狂尸,顺手推狂尸一把下山坡,但后继而上的狂尸四只并肩而行,秦启见无法回避,怒吼一声双手挺剑迎了上去,这一个反击剑挥出,双方力量相乘加上俯冲之力,一剑扫过,四只狂尸皆上身分离腾空溅起,只见一团肉酱撞翻秦启一并滚下山坡,这一摔秦启虽侥幸有个殿背没事,但剑已飞数公尺远,他的脚这一撞连蹲起都有困难,但没等秦启喘息,方才滚落的那只狂尸与另两只爬到一半的,也复追着这团肉酱冲来,秦启伸手拨开乱发抹掉汗水,看准了时机,伸手一抓,掐住了扑上来狂尸的脖子,顺势翻起身子压他伸上,抽出腰间匕首,一刀解决了他,马上又回头察看,发现另两只几乎会同时冲到他这,秦启用手翻身坐到地上,一手抓起一块径长十公分大的石头,一掷直接打断狂尸的整排牙,硬是塞進他的嘴巴随即反手持匕首,怒喊道:「再来啊!」让他扑近身子,匕首怒刺而下,整个没入百汇穴中,随即秦启推开那只狂尸的尸体,两眼疲惫的看着另一只爬了起来,嘴里塞着颗大石又扑了过来,秦启知道自己小腿受了重伤,已然逃不出此地,竟露出疲惫笑容看着眼前冲来的狂尸,随即抽出匕首,放任他扑上来,秦启被他压倒在地,却不慌不忙的抄起匕首,猛刺他双臂,只见狂尸双手一软,秦启随即将他推开,翻倒到一旁,坐起身子又用匕首将他双掌钉在地上,取了块石头,置于狂尸后脑勺将头垫起,随后又拉了一旁另一只死尸当靠背,望着夕阳微笑道:「兄弟,看你也是近卫军来的,今个就陪我看这最后的夕阳吧!」

夕阳柔和的让人望了心暖,秦启疲累的双瞳映着夕阳,但脑海中看见的却是他的故乡,那金黄色的荒漠,和家人那熟悉的身影,此时爹娘正搂着妹妹背对着他,彷佛等着他追来相会,正当秦启欲叫他们时,忽见他的妹妹回身向他而来…

秦启见妹妹越走越近跑了起来微笑道:「小妹,快到哥哥这来…」

只见小妹一进秦启怀里,一口咬下,咬住了秦启的领口布甲…

秦启将她紧紧抱住柔和的说道:「小妹妳怎咬哥哥呢?」

那狂尸小女孩不断的挣扎着,但却被紧紧抱着也不能干嘛,秦启双臂紧紧交错,越搂越紧眼泪也随之滚滚而落,哀伤的自语道:「小妹,哥哥没用…报不了爹娘的仇,到头来连你都保护不了…能做的只剩到九泉之下与你相会了…」

随后山谷响起一阵嚎啕大哭夹着怨天的吼声,这一哭喊感染了山坡上的一个人,昏暗的树林里轻飘着紫色围巾,秦启抱着那女孩痛哭,这幕全看在高瑜眼里,高瑜认出山坡底下那人就是秦启,本强忍着的泪水,此刻却被秦启的哭声给感染,想起来当年玉门镇的黄昏、两人的所有回忆和十年来的思念,胸口顿时热如烈火煮沸了眼中的泪水,只见泪水如珍珠脱线般一发便难已停歇,一洒而落,高瑜不断用沾满狂尸污血的衣服,努力的拭去眼泪自语道:「秦哥哥…十年了…可终于让我寻到你了。」

这时秦启迷蒙的泪眼看见消逝的夕阳尽头,庞前辈和爹娘也都纷纷向他走来,秦启微笑道:「小妹…爹娘来带我们了,咱走吧…」

秦启急欲起身,脚一使力那随之而来的剧痛,马上又让秦启跌坐回地上,高瑜这时才发现秦启脚原来受了重伤,眼见那三只狂尸奔向秦启,他竟也没多做反应只是一股脑的抱着那小孩狂尸,痴痴的望着眼前冲他而来的敌人,高瑜急忙滑下山坡大喊道:「秦哥哥!你快醒醒!」

秦启被这熟悉的叫声给惊醒,困惑望向滑落山坡的女子,高瑜见秦启还在发傻抓起手里一只飞刀,往狂尸射去喊道:「秦哥哥!小心狂尸!」

一只狂尸被射中膝盖跌了一跤,落在后头另两只狂奔而来,秦启这时已醒了过来,他想起了他还有一个亲人,那个与他经历苦难的女孩,瞬间秦启眼神又燃起了斗志,推开那女孩狂尸,手往旁一摸拔出匕首,见那女孩狂尸复爬过来,凝视她道:「小妹,哥哥现在还不能去陪你!」

随即一刀刺死那小狂尸,这时高瑜追了上来,后头那只落下的狂尸则回身对付她,那只狂尸身材高大,双臂一展竟遮住高瑜眼前半边夜空,那双巨掌交错而下欲抓住高瑜,却扑个空,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低身钻他腋下而过,迅速扯他衣服一跃而上,反手一刀刺进后脑,把那狂尸结果了。

在此同时秦启虽斗志燃起但身子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两只狂尸扑他而来,秦启心一横索性不管另一只先拼死解决一只再说,他手持匕首于后头地上,看准了时机,手划出个半圆,一刀刺下,却被那狂尸乱挥的手给挡住了,另一只此时也扑咬了上来,秦启伸手去挡,马上被他死抓着咬住护腕不放,这两相夹攻四手乱抓,秦启紧握着那插在狂尸手臂里的匕首,找不到空档拔出不说,竟被狂尸手一扯松开了匕首,顿时手无寸铁可战,只得一手抵住那狂尸的脖子,不让他那血盆大口靠近,但他瞥见另一只竟放弃了咬他的手甲,也爬了上来,秦启赶紧左手也抵住他脖子,本已疲惫不堪的秦启,现在又双手分别被两只狂尸所困,加上那四只腾空乱抓的手,被攻破只是迟早之事,秦启却发出诡异的笑容道:「敢靠上来,我就咬断你脖子。」

正当秦启已被压的双臂颤抖如簧,突然狂尸口中穿出剑锋,随即望前倒地,眼见月光映出一陌生的倩影,高举匕首侧挥而落直接刺穿另一只狂尸的太阳穴,秦启双手往两侧一摊,眼睛直盯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子疑问道:「你是…瑜妹?」

只见那本来杀气腾腾的双眼,瞬间被眼泪淹没,高瑜哽咽得说不出话,彷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话挤出喉咙,喊着”哥哥!”随即扑向躺在地上的秦启,那动作身姿与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如出一辙,秦启含泪微笑着身子向前,右手掌一开擦高瑜的发际而过,高瑜双手撑地俯看着躺地上的秦启,重逢的喜悦和眼中的热泪瞬间冻结住,只因从她左脸颊传来狂尸的腐臭混杂着活人浓浓的血腥味、随后瞥见一道鲜血沿着秦启右臂手甲流下,此时她知道自己又被她的秦哥哥给救了,只是这次为了救她连自己都搭上了,高瑜顿时失去了理智连声尖吼,一手抽出了匕首,回身一顶将狂尸撞倒在地,跳了上去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刺乱捅,秦启这时掐住狂尸血嘴的手也放开了,静静的看着高瑜疯狂的刺那狂尸一会后无力的轻声叫道:「瑜妹」,这声音虽小,但对高瑜而言秦启的声音,就算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她也能认出来自何方,更何况是近在咫尺,高瑜一听手随即松开任由匕首掉落在地,满脸哭容的哀戚的看向秦启,说不出半句话。

秦启见状微笑道:「放心…我还死不了,你快去捡我的剑…」

高瑜一听到”死不了”这三个字,急忙四处张望找寻那把长剑,幸好老天待她不薄,今日正值九月二十日,夜空清澈、明月高挂,她很快便寻到长剑,慌张的跑回跌跪在秦启身旁,只见秦启已用领巾扎住的右手,缓缓的伸了出来道:「帮我砍了这手臂,或许还有的救。」

高瑜愣住只是瞪大着那双哭红的眼盯着秦启,彷佛在问他为何如此做,秦启轻声道:「瑜妹,听我的赶紧砍吧,咱好不容易重逢,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高瑜抹去又偷溜出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双手高举剑道:「秦哥哥您放心,今个就是你活不成咱也不会分开的。」

随即剑影划过明月,直落大地之上,秦启的右手自手肘处断成两截,鲜血淌流而出,高瑜此时早已将剑丢到一旁,扯下围巾包住患处,高瑜见血仍不断渗出,紧张的又扯出自己衣服的内衬缚上,而泪水就与那鲜血一样止不住,反复滴答而落。

秦启见状忍不住伸出左手轻抚她脸颊道:「瑜妹,够了…生死有命不必太强求,先离开这吧。」

高瑜缓缓放下了双手,一把抱住秦启道:「秦哥哥,你不会死的!」

随即掺起他的身子,这时秦启看向地上的剑道:「瑜妹,掺我过去拿剑。」

秦启取回长剑后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先找个屋子吧。」

高瑜点点头道:「我来这的时后有经过一处破庙,就再那坡顶上去不远。」

明月高挂的深山夜里,树影摇曳、狂尸游走,危机四伏,高瑜娇小的身子顶着八尺壮汉,登坡而上所幸往破庙的路上,皆无惊扰到四下游走的狂尸,来到庙门前高瑜见庙门虚掩,里头有人影飘动,便知道是狂尸只是不知有几只,高瑜轻声叫道:「秦哥哥…秦…」本想问秦启怎么办…但秦启因失血过多头昏正闭着眼休息没听到高瑜的軽喊声,高瑜播开秦启散乱的发丝,凝视了他ㄧ会,正要将他放在地上,自个进庙里,秦启察觉身子往下倾惊醒了过来,左手已举起了剑找寻着敌人,结果却寻不着敌人,只寻见高瑜的笑颜,秦启尴尬的说道:「一块进去吧…」

高瑜连忙点点头,一推入门,只见两双凶眼猛瞪了他们一眼,身子便跟着视线直冲而来,高瑜正要举刀迎敌,只听见秦启抄着虚弱却坚定的口气道:「瑜妹,我来就好,你站稳了!」

高瑜点点头,收起匕首紧紧搂住秦启的腰,只见秦启那疲累到快阖上的眼睛,再敌人进入攻击范围瞬间睁开,一个回伸甩起那把沉重长剑,一剑便解决掉了两只,但力道过大,高瑜拉不住他两人一起跌到地上面对面卧着,秦启微笑道:「不是叫你站稳了吗?」

高瑜微笑着回道:「就这样躺着不挺好的吗?」

秦启翻过身子仰望着屋顶道:「你就不怕这一摔,把我这风中残烛给吹熄了…」

高瑜蹭过身子依畏着秦启道:「哥哥你是风中烈火,只会越烧越旺。」

秦启苦笑道:「你还是赶紧掺我起来吧,难道真要和这两只死尸睡一块…」

高瑜抿了下嘴唇轻轻点头后便爬起身子,拉起秦启,秦启抬头一看眼前一座满布灰尘的木像,上头横挂着”唐左武卫大将军秦琼”的匾,微笑道:「瑜妹,咱今晚就睡那木像后头。」

高瑜心想明明有更好的地方可躲,因此困惑的看着秦启,秦启与她对视后道:「这破庙子躲哪都差不多,不如在门神大人后头,至少心里踏实。」

高瑜一听连忙点点头,随即将秦启安置于木像后,升起了火帮秦启处理伤口,秦启见高瑜忙进忙出,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心中暗自发誓绝不能再丢失这最后一个亲人,转眼伤口已经处理好,伤脚也已固定,两人躺在木像后,望着那从破屋顶落下的条条月光,秦启缓缓道:「我现在还没变成狂尸应该是没事了…」

高瑜:「本来就不可能有事的。」

秦启虚弱的笑了两声后道:「对了,你是怎寻到这的…」

高瑜:「这故事可长着呢?哥哥你要听吗?」

秦启:「反正睡不着,听听无妨。」

随后高瑜便从她离开肃州城说起,她这一路上所有的经历,说道她亲手杀了沙也律时,本来期待秦启能高兴一下,但秦启却出乎意料的只淡淡回道:「恩…你没事就好,后来呢?」

其实秦启经历方才的危机,此时对过去的事似乎不在那么执着了,他只想着如何保护高瑜和前去与本军会合。

高瑜期待被夸奖落空,但想想也罢,反正已经如愿和她的秦哥哥重逢就够了,其他事都不重要了,便接着说她如何从大漠一路追踪到临水镇,秦启一听高瑜说到早上在临水镇偶遇一只军队,连忙转过头问道:「你知道领军是谁吗?」

高瑜想了一下道:「我只听他们管他叫赵将军,就是他说你们应该在长安城,还劝我留下等他们两日,再一并前往长安。」

秦启困惑道:「为何要等两日?」

高瑜转过头与秦启对望道:「不知道,反正我是等不及了,就一个人来了。」

秦启不习惯四目相对说话,又回头望天说道:「你就不怕被吃了…」

高瑜也转回头去看着天道:「寻到你之前我都不怕,反正大不了一死。」

秦启疑问道:「那现在呢?」

高瑜正经的说道:「舍不得死了。」

秦启被这么一说不知该如何回答,连忙岔开话题道:「…我看咱还是睡觉吧!明天还得回临水镇会和呢。」

高瑜随即侧身靠过来轻声道:「恩,咱睡吧…」

这夜里秦启心中盘旋着困惑、喜悦、不安、和身体传来阵阵的疼痛,直盯着夜空不断发想,直到身体终于被疲累完全击溃,才合上双眼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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