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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八、怪郎中

那个郎中发火了。

穆公任只是奇怪,他为什么发火,他凭什么发火。自己又不是他的徒弟。自己并不欠。再一想,倒还真的是欠了他。

他给大夫钱,可是他没收。穆公任猜想,他是想要等到治好了再收钱的吧。倒也和其他大夫不同,算是个好人呢。

可他宁愿给这郎中付钱,哪怕倾其所有,就算不够,他可以给他干活,替他做任何事情。打工挣钱。他想过,可能医药费很高,他一辈子都要圈在这里。可能他就再也不能练武,人生还未起航便因此变轨抛下锚了。但只要能够治好妹妹,他也只能这样做。

他欠郎中的是钱,而不是情。他不愿像现在这样,看人脸色,低声下气。他不需要听从对方的教导,不用迎合,不用在意对方的感受。

自己的路,他自己走。

但那个郎中,亦无恶意。

只是他从来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根本没有想过更多。

但寄人篱下有求于人,虽非本愿,他也只能回头。

“如果你是一个大夫,现在来向你求医的,就是伤害你至亲的人,你会怎么做?”

穆公任眼神突然变得硬冷起来,憋住了呼吸。“我会救他。”

那郎中不相信,这是穆公任的真心话。

“然后亲手杀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清楚明确。他不再怀疑。

郎中指的是式仪,而他说的却是爹娘。郎中已经听出了一点岔子。

“有人伤害了你的至亲,所以你要练武。当初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才死的。所以我才要学医,我才想救人。对那大夫来说,我爹只是一个外人,可是对我而言,爹是不可取代的。学医之人,操纵生死,更该有一颗慈悲心。哪怕在我面前的,就是我的仇人,我也会救活他。”

“你是等着他忏悔感激你,还是等着他反咬一口害死你。”

“那是他的事了。他是我的仇人,却未必是坏人。至少好坏不由我说了算。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他还在说着,但穆公任却不能忍受了。“你是想要教我做人么?”穆公任已经不想听他在那里大话连篇。再动听的话,在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生命是脆弱的,肉体是实在的,就像郎中自己所说的那样,嘴巴硬,可是身体却不可能和嘴巴一样硬。

身体跟不上意识,现实落后于愿望,这就是痛苦的原因。

“没什么,没什么。”老头躺在椅子上,好像有些落寞。刚才分明是他占了上风,他让穆公任无话可说只能愤怒。愤怒,说明你无法战胜对手,说明你输了。可现在,他的样子,就像承认自己错了一样。

比人多吃两碗饭,并不是教导别人的资格。自己行止不端,不能约束,又有什么资格教导别人呢?

“你没事吧?”穆公任又有些担心。

他挥挥手,让穆公任躲开。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穆公任去了厨房。

他知道,穆公任并不适合做一个大夫。他想不出,这个年轻人适合做什么。虽然他的药理直觉,包扎技术,谨慎态度,是很难得的。但医者仁心,却尤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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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起床了。她说她闻到了肉的味道。他从小就喜欢吃肉。但她说哥哥的做法不对,要火大油高快炒;细火慢熬,肉会太硬了。他让妹妹饭桌上呆着去。

他并不清楚。直到生火下锅的时候,他才发现,和申有赖在的那半年里,他从来没有炒过菜。饭菜不是妹妹弄的,便是申有赖做的。他只是安心就餐。

看着妹妹吃得起劲,穆公任算是松了口气。他还害怕妹妹会再也吃不下肉了。

毕竟当初,她的嘴巴里,嚼着半只手掌。

后来却吐得反胃。吐得郎中都连皱眉头嘴角微抽。

但她终究还是吐了。她说她吃了一块生的。她怪哥哥炒的肉难吃,远没有他烤的野味有味道。穆公任只有苦笑,当初可是式仪嫌这样炒下去肉会熟过头了反倒干硬,所以他才按照妹妹的做法弄的。

郎中见还有些肉,于是装了一盆炭火,支起了一个铁架,然后将瘦肉切片,烤起肉来。

穆公任想不到,这个严肃的郎中,竟然还有机灵的时候。

但后来才想通了,那并不是他机灵,没有这道网子,他机灵也没用;有了这道网子,那他只是想起来了。

这显然不是这郎中想出来的,这个家里,曾经有过一个机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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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每天都要洗好几次衣服,那郎中给她熬了药。是清淡的,就像白开水。每次穆公任都要尝一口,确定温热,告诉她味道,才让她喝下去。

他对这郎中有些不放心了。他被郎中的假设吓到了。他在试药。他怕郎中被收人胁迫了。被那两个人。

那郎中对他们很好,甚至还有一种亲近感。不把他们当外人,不避着他们。穆公任也会帮忙,劈柴,生火,熬药。

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还别人一分好。这样他就不用觉得亏欠。他才能是他自己。

只是警惕,始终不曾放下。

小时候,他娘就和他说过,外头有很多人贩子,说是卖小吃的、表演游戏的……吸引孩子的注意,然后把你给拐走了。他现在自然知道,那是他娘哄他,让他不要乱跑的话。小时候,他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出门在外,没有依靠,他不得不谨慎。

他再次问起,那两个人,那个从没见过的少爷,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郎中最后才说了,他曾经给人治病,恰好缺一味珍贵的药。只有一家药店有,这家药店便是那个富人家开的。而那个患病的人,恰好和这富人有仇,所以富人不卖这药。最后他欠了高利贷,以很高的价格,买下了那药材。现在,他们找他还钱了。

穆公任第一个直觉就是,那富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发这种缺德的钱财。但他不知道,那药材,是那“少爷”最珍贵的宠物。(他没有察觉,这个少爷,就在做着他说过的事情。觉得一个人该死,就巴不得让他死;伤害了至亲的人就想要亲手了结他。)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给病人治病,却要郎中自己来出这药钱。纵然那富人不肯卖与那病人,郎中才以自己的名义买了药,病人也该把这药钱给补上的。总不至于耍赖吧?

“他,已经死了。”

“你,没能救活?”他知道,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不过死者家属应该更难接受。

“不是。他的病有起色了。只是他被杀了。”

“被杀了?被谁杀了?”

“被,被官府。”他发现式仪也出来了。她喜欢听故事。

“为什么,又是草菅人命么?”

“不,他是罪恶昭彰。并非官府草菅人命。他,犯过很多罪。”他看着式仪也在,便没有说起具体的罪名了。

不过穆公任还是要问。“他究竟犯了什么罪。”他的声音,变了。变得严肃而压抑。

“他杀过人。”

“为什么杀人?”

“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只是口角吧。”他知道的并不甚清楚,他也不愿意多说。毕竟,人已经死了。

“既然他死有余辜,你为什么还要救他?”穆公任现在,反又觉得那个没有出现的富家少爷,做得对了,让人解气。

“那人确实死有余辜,为了躲避追捕缉拿,他逃走了。躲了好几年,后来犯了病,也找过大夫,没能根治。所以又逃回来了。他得了怪病,是颅腔内神经抽搐绞痛。发起病来,疼痛难忍。”但是穆公任根本不屑于听这些。那人活该。

郎中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他在疼痛难忍时在身上留下的伤痕,触目惊心。但是他也同样记得,他在几次凶案现场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画面。

当时那人的老娘,跪着求他,帮忙医治。他也曾有过犹豫。可是他没得选择。

大夫就是要治病救人的。一个人在你看来多么无关紧要,却可能是别人的全部。他没忘自己学医的初衷。

他娘让他求大夫的,他不愿意屈膝。可是真的疼起来,却又不能遏制。他说他只想把病治好,给娘送终,然后就去官府自首。

“说不定你治好了他,他又逃走了。他这么说,只是不想你去报官而已。”

郎中觉得穆公任说的有理。只是这都无所谓了。他并没有把这个当做医治他的条件。就像他也不曾允诺什么那样。他还是竭力给他治病。

“是头偏风么?你是开颅么?”式仪也问。

他摇摇头,开颅非同小可,他行医二十年,也没有做过一起,而且前代医书中,也少有论及,是否真的可行,他实在不知道。

郎中问过那人,之前的医家给他看病,用针灸之法,起初有效,后来又不见成效了。虽然那人没有多说,郎中还是听出来了。他只怕是把那个大夫给杀了。

他的头风,极可能是风邪入体,那大夫之法,其实未错。不能根治,只怕是因为他脾气暴躁急功近利也没能坚持治疗。风邪若在体内,尚可以针灸泄之火罐拔之药石化之食疗济之,或是用阳气驱散,多管之下,能收奇效;可是生于脑内,时长日久,风邪蕴结而成风涎。非常法所能治。

他是将药物制好,只在艳阳高照之时,取一靠椅,令其侧卧,将药物塞入一斗勺之内,点火生烟,让他吸食。第一天,他就咳血半碗,血液深黑,不温反寒,大脑开始肿胀,听觉迟钝;继而鼻息阻塞,呼吸不畅;第十天,七窍出血,血带腥味,令人后怕。再过半月,血液渐红,慢慢正常,脑袋依旧晕乎乎的,连方向和远近都察觉不出,犹如癫痫,举止不谐,行动需人扶持,但肿胀却减轻了。他不想过多描述那人反复再三对自己的不信任以及冲突。他知道配合着那人的症状,这些猜测也可以理解。但总算有了好转。若是这样坚持下去,不出两月,便可以痊愈。

后来官府来把他抓走了。郎中依然给他药物治疗,可是他已经自暴自弃了。药,便再也没有用了。心死之人,是救不活的了。

制作那药,他需要带有剧毒的守宫。而这个,只有那个少爷家的药店才有卖。那是那少爷的宠物,据说那是非常少见的异种,栖息在篝火旁,待行人离开以木炭为食。珍贵异常。那少爷自然是舍不得的。为了买下一只,他欠下了债。那病人的娘怀疑,不是郎中,便是那富人家出卖了他们,向官府报案的。所以这笔钱,她是不会还的。而且,没多久,她便疯了。

“是他们报案的么?”穆公任问道。

郎中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他没能治好那人的病,所以只好自己偿还那笔钱财了。

那富人家逼迫得急,是因为明明退让了、出卖了药物,可是还被那人的娘咒骂。所以干脆把火撒到了郎中的身上。

“那富人和他,到底有什么仇怨?”

“他游手好闲,也经常和人打架。他们相信,是他烧了他们家的仓库的。而且打伤过人。”其他的罪,他也没多说。他也没说,那个被打伤的人,也是他给治的。他清楚下手的人下手有多狠。他也理解那家人的心情。

“他既然是个恶人,那被杀了也好。你救他,有意义么?他娘没有感激你,相反你还欠下了债。里外不是人。”穆公任并没有幸灾乐祸。

“他娘怪我,不是因为我治他,是因为我没有治好他。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至少,作为一个郎中,我问心无愧了。”

“你想过,你有一天把他救好了,会怎么样么?他真的会自首?逃走?还是杀了你之后逃走?你救了他,他若再去杀人,这人的命,是否要算在你的身上?”

“那不是我的想法,我救他不是为了让他害人。我会报官的。”

“报官了,官府来人抓走他,还是砍头了。那是死了。而且分明就是你杀的。你觉得这该是大夫做的事情么?救了他再杀了他,有意义么?”

“不,这不是我杀的。他只是应验报应了。他被抓,是因为我;他被杀,却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他犯下的罪。”

至少这样做,彰显了仁慈和正义。

“好口才。”穆公任觉得,他不过是为了教训自己才说了这些话的。

他猜到了,穆公任会这么说。他没有必要生气。

杀不杀一个人,不是你觉得他是否有罪,也不是他是否觉得自己该被杀。需要有一场公正的审判。合乎法理,度乎人情,令人无可辩驳。然后可为。这是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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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郎中拖来了一把梯子,架在屋上,让穆公任上去帮忙翻一下瓦片。穆公任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郎中说,凡是总有开头。尝试,说不定就能发现自己的专长。

穆公任心说自己不是来打工学徒的,纵然发现自己有这专长,也不会发挥的。只是人家有恩于自己,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爬上屋顶,在这样的高处,倒是能够见到四周邻里。和平常不一样的视界。

但又不至于太高。

翻好了,穆公任下来了。

他对任何让他安于现状的事物,都有异常的讨厌。因为,他要改变。他要变强。

郎中说,如果自己去了梯子,他会怎么样。穆公任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他真怕那一天,或者就是现在,自己已经在他的圈套里了。

他自然不知道郎中心里的想法。

能够操纵他人生死的人,应该有一颗慈悲心。有救人助人的一颗古道热心。

但是能够操纵他人生死的,又何止是大夫这一个职业呢。那个患脑症者,就是个例子。

有一颗热心,即便做不成什么,也已经问心无愧了。

他怕穆公任走上邪路。

他把穆公任带去医药室。那里都是药。草部的,石部的,虫部的……有些罐装的,有些密封的,有些敞开通风的。颗粒的,片状的,切开的……

他对穆公任说中医五行,各有所指;过和不及,都不美。需要阴阳和合。穆公任不想听。他现在越发讨厌道理。不管什么道理也不管对错。他觉得力量越大越好。他不会觉得过犹不及。可是郎中还是继续说着。

五行之木,是复苏生机的意思,性温顺柔和,疏泄而无抑郁,否则多生怒,不足生恐。对应肝,肝在右肋下,能藏血,常葆青春不衰。对应眼睛,眼睛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机死气。所以青春活力之人,眼睛纯明灵动,目力惊人,便是百岁高龄,也不算年高。对应怒,怒则气涌血翻,不利顺和,所以怒伤肝。愤怒并不能催生胆量和勇气。愤怒来自于恐惧,只会让一个人盲目,招致暴戾和毁灭。胆量来自于脚踏实地,来自于生机和希望,来自于信念。趴在屋顶发现脚下空荡荡的没了梯子,人就会心虚脚软;借着梯子,人却可以爬上屋顶。

他抓了一把松针,一把菊花,一把金银花。一把明石,扔在了地上的篾席上。然后又继续说着。

五行之火,温热升腾,心属火,主血脉,人还活着,心便会跳,血流便不止。心藏神,人在惊吓神志消散时便心跳不止。人会消沉麻木不仁,人会绝望心如死灰。人会愤怒,怒火不止,剩下的就会是灰烬。火熄了,人便死了。热血才能常温。心脉跳动,血才能热。相传名剑干将莫邪剑身常温,便是因为以人血淬炼、精诚所至。剑身尚有脉动。木能生火,火却不易控制,烧得太大了,损耗过巨;烧小了,不抗寒毒;不做守护,则可能熄灭。火是一种功夫,大不得小不得疏忽不得。有几分柴,烧几分火。用心烧火,才能长久。

他又取了一把红豆,一把杏仁,一把当归。

……

五行说完,地上的篾席上已经有十几二十味药了。

“又给我上课么?”

“我在给你治病。你疲劳易怒却从不放松舒展,伤肝;气盛血旺却从不静气凝神以冲淡,伤心;悲痛抑郁却从不放开抒怀,伤肺;冰冷恐惧怀疑不接纳,伤肾;无谓多思求索,伤胃。”

“我没病,我精神好着呢。”

“我说你疲劳,是因为你从来不肯相信别人,总是警惕着……”

“这一路,如果我不警惕,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你既然精神好着,那你就把他们分开来。”

“我为什么要分开它们?那是你撒的。”

“因为,我要用它们来治你妹妹的伤。”

穆公任不确定,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只知道,每次自己问他,怎么还不给式仪接手,他都说,再等等,等她精神好了,等她不觉得痛了。现在,妹妹的状况确实好了不少。

但是这几味药,和妹妹的伤势有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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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郎中过来,穆公任也就还在地上分拣着。还剩下些微末。郎中说,够了。

他把穆公任分离出来的药都装了回去。

穆公任就猜到了他是耍自己的。如果他真的需要分开的药来医治妹妹,就不用将它们搅在一起。

何况,这些药,对一个骨折的人,又有什么用呢。还需要分开?

他只是想教训自己而已。但只要对方高兴,能够医好妹妹,他愿意受些委屈。

郎中却把这些混在一起的碎屑给收集了。又取一药瓶,将里面的干蜈蚣夹出,将瓶底粉末倒出,又重新将蜈蚣放入。

穆公任刚想说他抠门,又见他将另外一部分药,十八九味,全都倒在了一起。并且还搅拌均匀,让他再次分开来。这一次,穆公任是真的火了。

他心说,你等着,等妹妹好了,我把你家屋顶都给掀了。

同样的,当他将药物分开得差不多的时候,郎中又重新将那些碎屑给收集了。放入锅里,煮了一锅水。

接着,他拿出药捻子,让穆公任看。里面是穆公任碾的药,粗细不均。绝大部分已经碾碎了,碾成粉末了,可是依然还用少数的,依旧是大块头的。

“这些太细了,而这些,又没碾碎。用心碾匀了。”他把里面的倒在了地上,然后重新放了草药。

他碾得足够碎了,郎中将药用纸包裹好,然后让他去给街头的一个病人送药去。

他回来的时候,妹妹正坐在门口。郎中给她换绑。她说手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郎中很惊奇,抬抬她的胳膊,晃了晃手臂,错位的骨骼是端正了。他知道小孩子的愈合能力好,可是这似乎还是有点超常。

锅里一锅热水,之前他便将一条纱布扔到了锅里,泡了好一阵子,现在取出来、拧干,式仪光着胳膊,他用这纱布将她手臂包裹住,扎紧。

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小板固定了。但还是嘱咐她,不能乱动。

接着看手掌,她的手掌,根本不像孩子的手掌,苍老得像是老头脸上的皱纹。

他打了一盆药水,就是那三十多味药渣煮的,同时还加了另外一点粉末,让她把手放到里面。

“是蜈蚣。”穆公任看出来了。怪不得那蜈蚣粉末没有与其他药渣粉末放在一起。他在一旁看着热气缭绕,把手伸进去试水温。

“好烫。”他甩出了手,他就知道。

可是那郎中却不理会他,对式仪说道,“等一下,你觉得手好了,就把手伸出来。做得到么?”因为她的手臂,依然是受伤的。他并不认为,真的恢复得那么彻底。他要等到她的手泡开来在不紧绷的时候,替她在热水里将她手指骨头拼凑对正。

可是,她的手,不能在热水里浸泡太久。

他要用热水,通经活络。却不是泡软筋骨。

郎中将式仪的小手展平,放在自己两手之间,放入热水里。

穆公任才发现,那郎中的手,早已经通红。

他是自己试过热水效果的。

却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承受住。他不禁看向式仪。

水很烫。虽然是在大夫的手掌中,可是还是很烫。式仪把另外一只手也放到了水里。

穆公任不清楚,是否两只手入水,就更能够忍受烫伤。

郎中把手渐渐拉开,热水渗入烫着冲击着手心。式仪突然把左手抓住了右手掌心,一番揉掰,之后便将两手都取了出来。

郎中目瞪口呆。

显然,这个小女孩把手泡在水里的时候,能够察觉,筋骨渐渐松开,不再交错一起,而且还知道要及时分开复原。

因为烫得疼,所以感觉也尤其敏锐。她对自身的状况很清楚。哪里错位了,那里偏移了,该怎么摆放。

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拨筋接骨了。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她尝试过让手臂更舒服。尝试把关节接上去。

郎中让她将两手伸出,合十对比,右手竟然比左手大了半圈。式仪有些害怕,郎中却说,过段时间,自然好了。

现在,她的手臂接上了,手掌小骨也摆正了。但是还需要时间去回复,保持这样的状态。才能够去了纱布。

只是脚,想要重新复原,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现在手掌小骨摆正了,却需要用纱布包扎固定了。之后她累了,就回去睡觉了。这些日子,她特别贪睡。但是这样也好。病人就该多休息。也免得她好奇多动,碰着手臂了。

老头对穆公任说,锅里的水,他可以拿去泡澡。

那水,本来就是为穆公任煮的。

式仪的话,只需要开水加上三味药即可。之所以放那么多药,还是让他们安心而已。放的东西越多,做法越神秘,越是让患者伤者更有信心。只是这一点,他也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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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泡在水里,感到舒服得很。全身松弛下来,一下子,眼睛就合上了。

睡得很宁静安详。一脸和蔼慈善满意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还做了一个好梦。一个当初那夜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好梦。爹娘老了,他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猎手。他进山狩猎,那只斑斓猛虎却躲了起来。妹妹喊他回家吃饭,可老虎就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他以眼神示意,妹妹好像知道了身后有危险,她膝盖微弓,已准备好了。老虎扑向她,她蹲下去,它扑了个空,而他持枪冲了上去。干净利落。

他是式仪叫醒的。他吓了一跳。醒来的时候,饭菜都摆好了。

但是他不喜欢舒适,他觉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又住了两天,但是当式仪看到那郎中故意“刁难”哥哥,很不高兴。郎中走开的时候,她和哥哥说,离开吧。

穆公任知道,妹妹的骨骼才刚刚矫正,要恢复正常,还需要些时间。所以说,过几日再走不迟。

“我带你去外面吃点好的。”他知道妹妹贪吃。

出去走走也好,可是她走不了。自然有穆公任背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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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在给人看病,都是些小伤小病。有些病,甚至都不需要吃药,叮嘱两句,便让他们回去了。但是有他的诊断,大家就会安心。

穆公任心说,这点风寒感冒,喝点热水,晒晒太阳,焐焐被子出点热汗就好了,何必跑来看大夫。

病人已经走了。郎中却突然开口了。“常人在意大病,大夫也多钻研疑难杂症。却忽视了寻常的身边病痛。但我行医这么多年,发现大病厉害但得病的少,夺人命的不多,相反是这小伤小病的,折磨人厉害。”

“但小伤小病的,好治。”

郎中却摇摇头。他并不以为然。“大病有大症状。容易摸清病理。大病才好治,只是大病少见,所以没多少经验陈法可以借鉴。但只要不是死嚼医书的大夫,摸准了病因,都有办法可寻。”

穆公任不同意。伤寒之病,谁人都能医治,但头风之症,却往往令人束手。郎中说那不是大病,只是病入晚期,风邪质变。对症有颇多治法,但已过就医的最佳时间,收效甚微,非能手到病除。患者疑心,更犯大忌。猛虎伤人世人皆知,故人人避之,终不能成大害。大病害人少,并不是因为大病少,而是因为症状明显,容易被察觉,患者自行调理或者被治疗了,不至于等到病理变化。大病比小病好治是事实,大病比小病少见却是误会;但不论大病小病,病入深处却难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头风之病虽然厉害,但一般人都能够及早发现,防范未然。只因那人性格使然,暴戾成性,起初不能察觉、而后不放心上,继而不听医嘱,后来心生怀疑绝望,所以终成祸胎而不能根除。

穆公任问他,反正已经被官府抓住了,知道都是要死的,还有必要治好身上的病么?

郎中不想说,那是因为他未曾看到那病情发作的苦楚,否则就不会有此一问,相反,他问穆公任,是否听说过断头饭。那是死囚在行刑前,或者由家人所托,或者官府置办的,给他们的最后一顿饭菜。比平时在监狱的饭菜,肯定是要好很多的。他问穆公任,这样的饭菜真的有意义么?

穆公任不说话了。

郎中说有些穷凶极恶的人,可能是享受不到这种断头饭的。有个罪犯,临死前,他的母亲给他做了家常饭菜带去,可是官府不让他吃。后来他娘晕死在了法场,等到人头落地之时,大家才发现,死刑犯已经生生气死了。他的眼睛,就没办法合上。

有些东西,可能没有实际作用,但却是一个人内心的依托,是灵魂的慰藉。

他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家无处安歇的逃荒的人,他们很久没能吃上粮食了,这一路他们拿树叶充饥。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头,已经快不行了。他知道死期将至,遗言之后说想吃一口米饭。

“而正好你要到了一碗饭。你会怎么做?给他吃了也救不活他,留着还能给其他的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突然开口问穆公任。

穆公任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回答。

郎中继续说着故事。老头的儿子要来了一碗饭,却对父亲隐瞒了。老人说他们都在胡说,老人出了门,看到满世界的白米饭,他不顾肮脏的手,捧起米饭,大口地吃起来。

穆公任觉得这个故事荒诞不经,不值得细究。

郎中却还在说着。老人的家人,看着老人有些疯狂的样子,看着手里要来的半碗米饭,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很快,老人倒在了雪地里,死了。面带微笑。

他的儿子却活了下来。儿子不明白,就算那时候这碗饭给了老人,他也吞不下去的。明明准备好了去另一个世界,怎么又想起了要吃口饭。几十年后,等到他自己快要病死的时候,他想要喝糖水。他的儿子弄了一碗来给他喝。他说糖水很甜,然后带着微笑闭眼了。

“但那只是用酸枣泡的,没有味道。”

他只是在回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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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没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式仪也出来了。她喜欢听故事,听人说些自己不懂的东西。她好奇,她喜欢新的东西。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懂不懂。

经式仪这么一说,穆公任明白过来,郎中的父亲,就是那个病死的儿子。

郎中去屋子里,弄了点干果吃食出来。式仪想听他说故事,但是故事已经说完了。

他又准备说一个讳疾忌医的故事,但是式仪看过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出自《韩非子》,说的是神医扁鹊三次见蔡桓公,发现他的病越来越深,可是每次提出给他治病他都不许,坚信自己没病,还和左右说起“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最后一次,扁鹊见他无药可治,担心自己会因为不能治愈他而被惩罚,只能逃走的故事。

式仪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郎中内心是深为感慨的。那个患了头风症的男子,便是这样一个人。若是他听过这个故事,也许不至于等到风邪蕴结于脑才来真心求医的。穆公任又何尝不是呢?

穆公任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喜欢听妹妹讲故事,哪怕是听过的故事。

式仪故事说完,问那郎中是也不是。郎中点点头。

只不过扁鹊乃是良医之称,来源于上古黄帝时代的一个医生。就像祝融表示火神一样。因为三百年后又有一个被人称作“扁鹊”的良医与魏文侯问对,被这一百年后的人提及。

这个故事,穆公任是听他爹说起过的,但式仪却不知道。穆公任竟然对妹妹生出了优越感。想到这里又觉羞愧。所以不说话,让郎中自己讲下去。

有个国王问身边的神医扁鹊,你们兄弟三人,谁的医术最高明。扁鹊说他的大哥能够通过神色在疾病未显露之前将病根铲除,防范未然,但人不察故名不扬;二哥能够在病情刚开始发作的时候就治好他,但众人皆以为他只能治小病,所以名气不出乡里;只有他,要在病情严重时候,大作手脚,开刀放血,穿针导脉,以毒攻毒,反倒是天下皆知了。

两个故事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病人总认为自己没病,直到大病难治了;医者防范在前却无法验证,反背污名,只有等到连病人都察觉了却已经束手无策了。

古代巫医不分,都讲求一种信心。自以为是,不相信医者,就是自取灭亡。

穆公任暗笑不言,他知道这是所有神鬼巫术的通用之法,你只能选择相信它。因为你不相信他的时候他就不灵了,你说它不灵就是因为你对它还不够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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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说她不相信一家三扁鹊。郎中说,也许是家学渊源。式仪问他这个故事是哪里看来的。郎中摇摇头,说这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但在医家可谓世代相传的故事。

这故事出自《鹖冠子》,据说作者是楚国的一个隐士,居深山,以鹖为冠,故有此名。他身在一隅却胸怀抱负,书里论述的多是黄老之术和天下大道,和医术实无关系。所以郎中也没有人会去看它的。只是对其中这个小故事深有感触所以代代相传。

式仪又问他,有没有给人开颅过,人的脑袋是怎么样的。郎中有些吃惊。他摇摇头,说这种事情,除了前代华佗等少数几位神医外,就只有上古时代的俞跗了。式仪问他俞跗是谁,他说俞跗是给人开刀的师祖,和黄帝时的雷公岐伯等人齐名。相传他的医术神乎其技:俞跗之为医也,榒木为脑,芷草为躯,吹窍定脑,死者更生。又有说他治病不以汤液鳢洒,镵石桥引,案扤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脏,练精易形。

式仪便问,俞跗可有医书传世,郎中遗憾地摇摇头。式仪好像并不相信他的话,然后又问,雷公和岐伯又是谁。郎中说,那也是两个出名的大夫,一个专长针灸,一个精于内经。同为黄帝之臣。医术又称岐黄之术,岐黄,便是岐伯和黄帝的合称了。

她说黄帝之臣仓颉方造字,他们怎能写许多字。郎中对答说,指不定这些人一起造的字,写的书。

式仪又问,是否前人创造者就比后人强。郎中回答,前人医者如恒河流沙,大浪淘尽的,自非常人。能够着书立说者,必是心有所悟,大成之人。何况那时的人,赤身露体,坦诚相见,生于草莽,长于旷野,无外物之烦扰,无****之萦怀,不依刀兵而凭身体力气,更易于内检自身,见微知着。但并非后世之人,便不如前代。后世扁鹊便能跨越俞跗之能,他认为望闻问切不过一般之能,他能通过疾病表象推知内因机理,知道疾病内在机理便能推演患者之外在表象,沟通藏象。千里之外,也可以诊断治病。医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治过多少病,背过多少方子,而在于这里。

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式仪不说话了,而穆公任却吃了一惊。申有赖也曾告诉他,学武,不在于你学了多少武功招式,而在于你的脑袋里,有什么。

脑袋里面有什么?

“诊断疾病的方法很多,不能死守陈规。当你有了医学基础之后,面对新的病症,你就要自己去对症配方。”

对,脑袋里要有对策,要对症下药。要看懂对手的出招。没有一招能破万招的,就像没有一个方子能够解百病的。纵然有,也可能会有人再创新招,而且专门针对你。就像世间总有新的疾病出现一样。

“怎么对症配方?”

“医学之基础,不过一体之论内外之分,藏象经络运气,周循交替,阴阳相和,五行生克,过犹不及,中庸之道。”

对于最后两句,穆公任绝不认同。所以他不会走这条路。

不知何时,式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太阳也西沉,穆公任把妹妹抱到床上安顿了。郎中还在那张诊病的桌子上。

之前,郎中只想告诉他一个道理,有病,要投医。相信大夫长者的话,否则一个小疾便会熬成大病,一个小小偏差,就会让人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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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睡下的时候,穆公任问郎中,式仪的伤势如何,手臂骨骼,是否不会再反复了。郎中摇摇头,还不好说。除非万全,他也不会轻易下结论。

“你要走么?”郎中问他。

“过几日便离开。医药钱,住宿的费用,我都会付的。这么多,够不够。”那锭银子,足够了,足够他保住这座医院了。

“我不会收你钱的。”

“但我也不受人好处。”穆公任对道,“我不想欠人的。”

“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事情了。够这医药费了。”

“够么?”穆公任很清楚,他知道两者之间并不等价,他心里还是会觉得亏欠的。“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情。”

“真的?”

“真的。你要我做什么?”

“你最擅长的事情。打架。我让你帮我剁一双手来。”

“你是认真的么?”

“答不答应?”

“你是在试探我?”他知道一个大夫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尤其是他,一个在他耳边说着仁心的老头。

“我不知道。”老头闭上眼睛,好像对他而言,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却并非试探。

“谁的手?”

“他的手,你见过的。”郎中喝了口茶,眼睛却不曾睁开,“用你的刀。”

就在这时,穆公任发现了门外有人,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转身逃走。

穆公任站起来,想要跟上,却已晚了。

郎中却发现,不知何时,式仪就已站在门口。

而他们两人都未察觉。

他们都不知道,式仪是醒了,还是根本就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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